肖梦睁开眼,下课铃声响起。
十一点四十五。
眼睛有些疼,大概是心理作用。
她猛地抓住前桌:“今天是几号?”
“我看下。”前桌刚要从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找手机,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别找了,今天六月十五”,同桌说完这句手搭上前面人的肩膀,“吃饭去了”。
肖梦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日期,时间还早的很。
她也怔怔地走出门,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认识陈月没有。
一阵晕眩,身体又被占据。
啧,越来越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了,肖梦抱怨道。
她没去食堂,在学校里胡乱的遛达。
肖梦很不解,这么大个太阳,还瞎逛,真是莫名其妙。
她看到了什么,跑了过去。
墙边的草窝里,有个什么东西。
离近些,肖梦才看清楚,是只猫。
不是那只瘦巴巴的黑白花色的猫,是只胖橘。
这个不会就是之前陈月信里写的那只吧,肖梦这样想着。
胖橘察觉到脚步,警惕地张望,毫不犹豫地跑了。
她的脚步停滞了一瞬,接着追了上去。
猫虽然胖,但灵活得很,她紧跟着,突然猫窜上墙,跳下去没影了。
她叹了口气,作罢观察周围。
这是?!
医务楼后的树林!
肖梦有些兴奋,她可以窥见一切的开始了。
林子里风轻轻的,被汗水沾染的后背,凉飕飕的。
她干脆在树旁坐下,闭上眼睛。
肖梦也获得短暂的安静。
她开始回想,陈月跳楼前说的话,什么是最后一根线断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是被蛊惑上头了,还是……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肖梦听到窸窸窣窣声音,很想看一看,是不是陈月来了。
但是身体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她睡着了。
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胖橘跑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逐渐清明。
身体猛地一惊,紧张地看看表,才又靠回去。
穿着短袖,一觉睡醒竟然还有些冷,她搓了搓胳膊,眼睛无神地随意瞟动。
距离最远的树下,有人。
就是那棵树下,肖梦有些激动,那个人就是陈月。
她探出头努力地张望着,但是看不完全,人被树挡的牢牢的。
她又看了一眼表,找了个更容易观察的角度,等在原地。
看来是不打算上前,肖梦这么想着,也是,谁会就这么唐突地走上去。
她每隔两分钟就会看一下表,总算在四十七分的时候,那个人影动了。
她继续按兵不动,但是眼睛一直斜瞟着那边。
高马尾女生,扶着树缓缓起身,身形有一瞬间的不稳,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把书夹在胳膊下,从地上捡起一块黄色的布,小心叠好,放进口袋。
“好讲究。”她喃喃道。
怎么之前不见你好奇心这么重,肖梦吐槽道。
陈月走了,直到彻底离开视野,她才起身。
身上痒痒的,好多蚊子。
连着几天,她每天都在一棵树下,跟陈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个人谁也不打扰谁,母亲布置的练习册变多了,她的中午也要跟它们耗在一起了。
肖梦甚至也认为,两个人会就这么把无聊的高中生活磨完。
她感到肚子一阵绞痛,肖梦有种不祥地预感,不会……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陈月面前,说出了让肖梦这半个当事人,尴尬地头皮发麻的话:“你好,你有纸吗?”
陈月显然也没想到,愣了一瞬,赶忙从口袋里翻出一包手帕纸:“给,没用过”。
她接过纸,谢谢都来不及说,跑上医务楼。
肖梦极力安抚着自己的脾气,人有三急,应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不随身带纸。
她走出厕所,站在洗漱台前,一脸生无可恋。
肖梦觉得现在两个人共情了,因为她们都想从这个荒唐的世界消失。
她在想怎么可以体面的走回去,拿走被遗忘的练习册。
她在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后,长出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了出去。
在肖梦都要称她一句壮士的时候,她又溜了回去,站在窗口张望。
果然,几分钟积蓄的勇气显然不够。
陈月安静地坐着,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有人突然出声。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身后。
陈医生,肖梦对这个状况接受良好,毕竟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的他。
但是显然她被吓了一跳,本来在这里往下看一看就心虚。
“没,没什么。”她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没干什么?”,陈医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狡黠地笑,“在看那个女孩?”
她点点头,又想摇摇头。
肖梦暗叫道,你在心虚些什么,你一个女孩,看另一个女孩有什么的。
“为什么看她?”陈医生故意问道。
“因为她好看。”她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脸就变红了。
肖梦觉得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已经变强了,但是显然,还不够强。
谁会第一时间说出她好看这种理由?!
她无措地搓着手:“那个,那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吧,吧”。
肖梦直接死机。
陈医生被她的手足无措逗得合不拢嘴,她肉眼可见的脸变得更红。
“笑什么?”她像是抓住什么破绽,抬起头,义正言辞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下面有个女孩?你也偷看,你是不是变态”。
本来一本正经的反驳,只有肖梦知道,又有一个笑话产生了。
他走上前,朝窗下看了看:“是,我经常在这儿看,但我不是偷看,我光明正大的看”。
她紧皱着眉,狐疑地盯着他,那句无耻还没骂出声,陈医生又说话了。
“不过,我不是变态,我是她哥哥,校医院的医生,陈乐。”陈乐一脸得逞的表情,跟陈月如出一辙。
果然,这两兄妹还真像,肖梦不由得感慨。
“你是月月的朋友?”陈乐问完,啧了一声,“你,不是吧?你不是这几天才来”。
她一脸被看穿的尴尬表情,没接茬。
“而且你一直也没跟她说过话对吧。”陈乐步步紧逼道。
“是又怎么样,你一直偷看,还要问我。”她装作趾高气昂地回应道。
“小孩,真没意思,还急了。”陈乐撇撇嘴,玩味地说道。
她翻了个白眼,肖梦感觉到她骂的很脏:“切,还小孩儿,略略略,以为自己是霸总吗”。
陈乐被反将了一军,哽在原地。
爽!肖梦不由得喊道,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她跑下楼,陈乐看着她跑走的身影,笑出了声。
她扭捏地站在陈月的面前,遮住了落在她身上的最后的光。
“谢谢你”,她尴尬地挠挠头,“我叫肖梦”。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握个手时,陈月的声音解除了她的困境。
“你好,我叫陈月。”陈月握住了她身前不知所措乱晃的手。
她看着两个人的手,有一瞬间的愣神。
“你好”,她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撤回手,“你认识校医院一个叫陈乐的医生吗?”
陈月瞄了一眼校医楼的方向,笑笑:“认识,他是我哥哥”。
“好,那就好,他说经常在窗口看你,不是变态就好。”她眼睛胡乱地瞟,不敢直视陈月的眼睛。
陈月捂住嘴偷笑,她又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好像在川流不息的路口脱裤子的羞耻感。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不是在说你哥是变态,真的。”她赶忙解释,越解释越乱,干脆放弃挣扎,呆呆地站在原地。
“噗”。
她听到声音,头小心地抬起,观察着陈月。
“肖梦同学,你真的,有的可爱。”
陈月放弃用手捂住嘴,笑得大声,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风起,斑驳的亮光反射进她的眼睛。
肖梦看在眼里,她已经很久没看到星星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陈月坐在同一棵树下,也不知道陈月什么时候观察到她胳膊上的蚊子包,细心为她喷洒花露水,更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快,往日烦躁的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轻易地流逝。
“要上课了。”陈月出声提醒道。
她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把手伸向陈月。
陈月诧异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你是崴到脚了吗,之前看你走路有点奇怪。”她蹲下身帮陈月把那块漂亮的黄布小心地折好。
“你怎么注意到的?”陈月不感觉意外,调皮地问。
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嘴角一阵抽搐,只能挤出一句说服力不大的话:“我不是变态”。
陈月又被逗笑了,点点头:“我知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出树林的时候,陈月回过头:“你明天还会来吧”。
“来。”她没什么犹豫地答道。
陈月满意地笑了笑。
一整个下午,她都魂不守舍的,时不时盯着窗口发呆。
肖梦摇摇头,还真是丢人。
她真的太久没有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