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花了十年时光在上面。
顺带白嫖了敖广在岸上的一座房产,期间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住处跟水晶宫藏书阁的两点一线来回奔波的生活。
看起来枯燥又无聊。
实际揽上这个活,最多的原因还是好玩。
我在异世什么领域都涉及过,制药,画符,炼阵,到这边借阅瑶姬书房里的书,只有部分关于神界的历史和功法历史,其他大部分都是人间自己总结出来的杂谈感悟。
水晶宫就不一样了,有更详细的历史和五花八门的功法阵法记载。我对功法没什么兴趣,就挑着看五行八卦阵法之类的书简,让我好好吸收互补了所学的知识。
期间都满偶尔住所呆不住了往外溜达,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我两头跑钻研其中的共通性,大道至简,道生一,一生二,搞通原理就能嚯嚯其他阵法。
所以明面上有个交易失败的死亡钟锤悬挂在我的头顶,我也仍然不慌张。
当然我底气这么足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如果失败了,只要灭掉敖广契约就算失效了,那么仍然对我没有什么大影响。
但我都那么认真的写下真名来表决心了,要是钻研不成功那才是说不过去。
秉着我良好的交易精神,这十年中废了无数张羊皮纸和浪费了许多书简,炸了五六回家门,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
我完美地补全了阵法!
补好的阵法画在羊皮纸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我的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芒,因为我已经透过它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亮闪闪的宝库!
这不是阵法图,这是如星星璀璨的银河呀!
我立刻收拾好行装,身心愉悦的招呼一旁的都满带着图册去水晶宫收租。
过了一会儿,等我换好衣服,也不见得都满过来。
我又重新回到房间,发现都满正神情恹恹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见到我来眷恋的用头蹭我的手说自己有点难受。
闻言我探用灵力照着都满的身体仔细查看一番,除了体温偏高以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联通的契约也感知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化了一层冰在它周围降降温,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它的难受。觉得这种行动不够的,我又向它体内注入纯粹愈合的灵力。
都满的声音听起来是比刚才生动了一些,翕动翅膀支撑着站了起来,亢奋道:‘我好了,出发吧!’
这回换我温柔地戳了戳它的脑袋,唇畔染上笑意地劝说它:“你先好好在这里蕴养消化完灵力,等我从水晶宫回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都满失落的吱了声,听话的乖乖卧趴回原地。
–
于是我一个人前去水晶宫收租。
敖广见此都震惊的从宝座上来迎接我,眸光颤抖的在我的手上羊皮纸和身上来回打量,不可置信我真的完成约定补全阵法。他赶忙领着我去海底的一块福泽宝地去摆阵验货。我自然是无所畏惧地将阵图一口气的画出来刻进地里,顺便送佛送到西的注入灵力开启阵法。
说是聚魂阵,更是抽灵阵差不多,一个大型耗费铭文镌刻灵力的阵法,这已经是我修改过的极限了。因为这边的天材地宝我还不熟悉,就直接凭借自身的硬件为依托,没想到真实实践起来瞬间抽走我一半的灵力。
地上的阵符横沟被灵气灌满依次点亮,最终形成一个闭环,亮起金色柔和的阵光昭示阵成,不用我言说,敖广就已经忙不迭的拿着收集来的敖丙的碎魂法器放进去蕴养。
这是在养魂。
我瞧着手环住胸,手指捏着下巴,深思这个阵法另外的可能性:“它可不可以收集碎掉的魂魄?”
如果可以……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友人身影。
出来的敖广望着悬空缓缓被灵力浸透,包围修复着的碎魂苦笑:“哪有这么轻易,神魂散了是聚集不起来的,为此世间已经有流传的词语警示我们最严重的后果叫魂飞魄散。你不用怀疑我,敖丙那时的情况是我们发现的及时,幸运的还是我们有可以让魂魄依附的法器,才让我们有机会找修复魂魄的其他办法。”
言辞动容的叫人再次体会其中的不容易,也让我觉得我是不是少收费了。
“……”
敖广被我看得回避视线,他一拂颊面,整理仪容,大概是了却心底的一桩愿望,对我都不自觉和颜悦色起来,说请随我来。
带着我去拿交易内容上划分的财宝们,还大方的赠送了一个乾坤袋来装它们。然而我只先带走了一部分人间可用来买卖的财宝和让人看着心悦的珠宝,其余仍然放在水晶宫当做一笔可持续发展的本钱。
相当于我们以后跟水晶宫还是有来往,敖广听完后,脸色微僵的问我,真的不考虑全部都先带走吗?
“当然不。”我还惬意的抛玩着一开始就叫我钟意的夜明珠,语气调皮的随心所欲,读不懂他的言下之意,还能贪心的问他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好跟我交易的。
敖广:“……”
怎么,光打劫他一个还不够,要把他们龙族全都一网打尽吗?
过了良久他憋出不失礼貌的微笑说:“阁下不要说笑了。我的弟弟们还没有资格与您做交易。”
“可我很想跟他们做交易诶。”
敖广企图打消我的想法周旋,甚至不惜自□□:
“他们的脾气非常烈,不喜欢乖乖做交易,如果觉得自己亏大了还会上天庭参阁下您一本。”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呢?”
闻言我收拢珠子,语速慢迢迢的同时可惜地打量着他。
敖广与我四目相对。
我的眸光笑意盈盈,夜明珠温润的光照耀出我的脸无辜狡黠。本该亮堂堂的殿内似乎又像宫殿外的深海一样晦暗不明,耳畔传来海底悠扬旷远的鲸鸣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我在可惜。
可惜,如果他去泄露了我们的交易,我就可以不用再有后顾之忧的独吞宝库了。
真名即束缚,约束了自然天地法规在,签下即背上一层生死状,毁约者消亡。
所以我拟定的契约中有两条死线,一是不可泄密,二是交给活着的敖广。
敖广领悟完我的表情和话语背后寒意涔涔,面上不动声色的与我谈笑四方:“我敖广一向是诚实守信之人,定是不会违背这契约内容。”
可是颊盼微微颤抖的肌肉告知了他的紧张,我的目色吟吟,只拉长尾音闲散道:“是吗。”
“阁下不信我吗?”他说。
“自然是信的。”
接着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和和睦睦的散场。
我带着到手的财产愉快的离开。
留下笑脸相迎的敖广目送我的身影离去,回家的路途是多么的短暂和遥远,没上岸之前的我好像还听到来自身后气急败坏撞破建筑的爆裂声。
愉快的心情稍纵即逝,当下的我思绪沉浸于被劈开的山头绽放在空中的点点星火中。彼时的我对灵魂没有什么概念,只存在于知晓的层面,因为精灵不存在转世,死了便是死了,死后灵气重新回馈大地。后来在游览这片广阔的土地时逐渐了解了人们的灵魂,偶尔发个善心的超度它们,它们都是完整的。
以身殉阵的人是没有结果的,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望着星火感受瑶姬的气息融于其中,没有作为的看着它消散掉。
可是现在,好像出现了一丝可以回转的余地?
我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做法,让我忽略了识海中涌进的一道细微陌生的感觉,继续循着记忆的方向回到宅院,甫一打开房门,抬眼就见到一位墨色长发及腰赤|裸着半身的身影背对着我,吓得我紧闭双眼慌忙道歉,连忙把门关上,“唐突了,是我不小心进错家门,对不起。”
我居然出神到这种地步,还进错家门了?!
这个大失误让我第一次感觉到脸颊发烫,我又抬起头望着紧闭木色的门板,我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十分不对劲——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啊!
谁唐突谁了!
我立刻气的要推开木门,但是一想到里面是什么场景,都搭上门板的我又松手,转身就气势汹汹重到水晶宫要来一套衣服,忽略敖广呆滞跟一块突然成为的废墟景象,少了打趣的心思几乎是瞬间的回到房间前,重重推开门将手中的布料披头盖脸的丢上去,我闭着眼睛不减气势地呵斥道:
“哪来的伤风败俗,强闯民宅的妖怪!把衣服给我穿上!”
对面的妖怪半天没有响应,过了半晌一道男声弱弱地喊道:“……主人。”
“?”
这回轮到我呆滞了。
我睁开眼睛,目光凌厉地端详前面的人影,我讨厌私人领域被外人踏足,而叫我浑身防备起来。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听话地拿布料掩着身体,面色害羞到潮红,这个光景很容易联想到纯情少男被迫害的场面,然而我心无旁骛,只想从他身上找到点什么别的信息。
男妖的样貌看起来到束冠的年龄,头发黑亮垂直,剑眉英挺,五官俊秀端正,狭长的眼眸清澈而明亮,此刻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显得委屈非常。我的余光撇向桌上原本该是都满呆的位置,此刻毫无踪迹,一个荒谬的想法漫上心头,我们相互对视,我犹豫着喊:
“都满?”
男妖小声又简短地应下,眸光瞬间发亮的望着我,希望我再说点什么,而我卸下了防备,深呼吸一口气说,“你先把衣服穿上。”说着掩门走开,腿迈到一半我又犹豫着退回来问他,“衣服你会穿吧?”
都满也是揪着衣服简单的嗯了一声。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放心的提腿走人。
然而下一秒我的识海涌进大片哭声的让我顿住——
‘哇哇哇,阿朝是不是不要我了?’
‘阿朝这辈子都没对我这么凶过啊!呜呜呜呜呜呜’
‘哇哇哇哇我是不是化丑了才对我这么凶这个人形不化也罢啊呜呜呜呜’
‘被丢弃了我要怎么办啊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扣了扣门说,“我在外面等你。”
“好。”
至此脑波消停下来,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抹了把脸,这个意外来的是猝不及防。
虽然我一开始在看其他妖怪化形时就对都满能够化形抱了点希望,遇到那些好说话的妖怪顺便交流化形心得,可是都满除了体型改变,其他什么情况都没变化,我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猝不及防的直接化形。也不算猝不及防,最起码在我出门化形前还有点征兆的难受预警,可我还是没有摸清规律。
很快都满就穿好了衣服出来,我立刻夸赞穿得那是个玉树临风,盘条顺靓。他害羞又文静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心底却是脱口而出的一连串激动溢词。
我面上没有表现异样,等我们重新回房间入座后我下了静音结界,先是夸了一番他能够化形很棒,我就相信他是天才之类的话把鸟表里如一的哄开心后询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化形的原因。
都满回忆:“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这几年经常去水晶宫蹭吃蹭喝,龙王他们那里的吃食更清脆爽口一点。”
我若有所思,那大概是因为水晶宫的灵气就是比人间的要充足一点,都满又经常蹭吃灵气充足的食物,再加上灵气蕴养的足够了就能化形,之前是所需灵气还未达标便毫无响动,看来化形这一点真的是要看各物的造化了。
“不过,你什么时候去的水晶宫蹭吃蹭喝?”我回悟过来怔忪。
都满又笑,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住宅呆不住我就跑水晶宫逛了,回来我也给你带吃的了。”
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又薅了水晶宫的一笔羊毛,这份交易简直血赚。
我又看了看都满的人身,以前鸟身无所谓,可是现在长大了,我犹豫片刻道:“都满,你有没有想过要自由?”
都满带笑的面颊立刻僵住,果断说:“没有!”
识海又是一片呜汪哭声,哭我是不是不要他了,怎么可以不要他来了的委屈话。因为反差过大,我接着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们签的是什么契约吗?”
都满却是一副有与荣焉的自豪感说:“知道,我们签的是主仆契!”
不是,这很让人自豪吗?
“……那你知道,你现在的想法还能被我听到吗?”
此话一出,立刻叫都满面色呆滞,面颊,耳畔,逐一刻上通红的捂住了脸,声音从手心闷闷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