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年是千帆先生这件事，叶玮玮在写下那封黑历史情书的时候就知道。

作为忠实的铁杆粉丝，他最初只是发现江浩年和千帆先生手指关节有些相似，怀疑升起后，又通过别的细节逐渐确认身份，当然，得出结论的最有力依据，还是千帆先生转型后露出的肌肉线条——叶玮玮小时候曾经想当画家，对人体结构这类的东西十分敏感。

简单来说，就是看一眼就辨出了。

对此，叶玮玮总是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应该学习刑侦相关专业，而非苦哈哈的机械工程。

江浩年坐起身，声音听不出波动：“你在说些什么？”

叶玮玮背对着月光，一手直接摸上墙壁，打开灯光。

两人的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了，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叶玮玮扬起嘴角：“千帆老师的左腹有玫瑰纹身，要看看吗？”

没等江浩年拒绝，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伸手向青年的腹部。

但在撩起T恤的前一刻，叶玮玮的手腕被江浩年攥住了。

江浩年很用力，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黑色指环，更衬得手好看。

叶玮玮被捏得有些痛，也有些爽。

见叶玮玮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江浩年感到一阵恶寒，alpha的信息素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江同学，我只是个beta，信息素压制对我没用，”叶玮玮笑得贱兮兮的，稍微往前弯着身子，“现在的情况是，我手里有你的把柄。”

江浩年松开手，眉头紧蹙，叶玮玮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冲进厕所洗手了。“开个价吧。”

叶玮玮一愣：“什么？”

“封口费。”

“诶？”

叶玮玮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江浩年身上没有纹身，他作为千帆先生发的照片全部是用的同款纹身贴，所以位置会有细微变化——不过除了叶玮玮，也没人会无聊到把那些照片逐张对比。

叶玮玮预想的剧情是：江浩年的腹部除了白巧克力一样的腹肌之外什么都没有，江浩年嘲笑他神经病，他则掏出从垃圾桶里薅出的纹身贴包装让江浩年哑口无言。

至于翻垃圾桶这件事，又是另有说法：开学时，叶玮玮亲眼目睹江浩年把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扔进垃圾桶，此后就养成了偷窥江浩年垃圾桶的习惯，虽然大多数时候里面都是空的。

说起来是有点变态，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不良影响……于是，叶玮玮就这样打消了自己本就不多的犹豫。

所以，江浩年到底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一点乐趣都没有。

叶玮玮转着被捏红的手腕，嘟囔道：“我不要钱。”

江浩年微微挑眉：“据我所知，助学金和奖学金对你来讲很重要。”

“哇偶。”

江浩年：“？？？”

被点破贫困的家庭背景，叶玮玮并不觉得窘迫，反而再次笑得眯起眼，像只邪恶的狸花猫：“原来年哥你看上去讨厌我，其实这么关心我啊。你这人真是……”

江浩年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叶玮玮笑够了，重复道：“我不要钱。”

兼职的钱够他活着了，再多余的钱，他会忍不住给那个过得很累的女人，那个女人又会主动或是被迫给那个男人，还不如不要。

江浩年透过叶玮玮的刘海，看不清楚那双厚厚镜片下的眼睛。他默默等着叶玮玮再次开口。这样的场合，威胁的语气，要是说一无所图只为了吓人玩，他肯定是不相信的。

叶玮玮坐回自己床上，缩起两腿抱住膝盖，“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些要求。”

“一些……要求？”江浩年的重音从前两个字滑到后两个。

叶玮玮：“别担心，我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江浩年看上去并不相信。

叶玮玮下巴抵着膝盖，看着那弧度美妙的两瓣，说出了他的第一个要求：“吻我。”

宿舍里十分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得窗框“哐哐”作响。

“你说什么？”江浩年迟疑地问，可还没等叶玮玮重复，他就从后者挑衅又扭曲的表情中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像一头捕猎的狮子猛地站起来，喉咙里隐隐压着怒意，alpha信息素的味道也在此时变得更加浓郁。

可他眼前这个烦人的家伙只是个beta。

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

透过发丝的缝隙，江浩年看见男孩平日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江浩年瞳孔骤缩，半晌才道：“……现在？”

“嗯。”

江浩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可能有点，”叶玮玮并不否认，目不转睛地与他对峙，过去了近十秒钟，忽然转过头笑开，“哈哈哈，别这么严肃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这点小事，对年哥造不成什么影响的吧？不过还得拜托年哥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小小玩笑记恨我……”

这话看似想打哈哈结束话题，实则是plus版本的“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式威胁。

s大的人几乎都对江浩年家的背景有所耳闻，但江浩年与家里关系并不好这件事却鲜有人知晓。

这场微妙的对峙里，叶玮玮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赌江浩年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个秘密。

从江浩年的反应来看，他赌对了。

江浩年听见自己脑海中有根弦“啪嗒——”崩断了。他一把揪住叶玮玮的衣领，“咚”地一声把人抵在床头的栏杆上，低头眯着眼注视叶玮玮，对峙了好几秒，两人的鼻尖怼在一起，急促的呼吸交织。

“年哥，我这人一向言而有信，只要你照我的意思来，我保证把这个秘密拦在肚子里，必要时还可以帮你打掩护——怎样，很划算吧？”叶玮玮笑道。

漆黑的眸子里还是厌恶，看上去，江浩年很想把他痛揍一顿再丢到马桶里冲走。

但不得不说，这出反派大戏演得真爽，本色出演就是痛快。

江浩年深深看了叶玮玮一眼，竟是真的靠近了，俯身撑在他两边，掰过他的下巴，两人的鼻尖顶在一起。

叶玮玮看着青年，喉结上下滑动，像是看到了一道卖相极好的甜点。

这么多年过去，江浩年好像并没有变太多，身上还是有着很久以前那种清爽的少年气，以及……近距离观察，好像更帅了。

叶玮玮顶着江浩年睫毛投下的阴影，处于极度亢奋状态，唇瓣真的多出柔软触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此时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江浩年的手有力地按住他的后脑勺。

一开始酥酥麻麻的，很舒服，叶玮玮半眯着眼时，江浩年却不由分说地开始啃咬吮吸他的唇瓣。他咬的时候十分用力，像在泄愤，全然不留给叶玮玮喘息的时间。

搞什么……完全没有脑补当中的舒服。

“唔！唔！放开我！”叶玮玮挣扎着，感觉自己险些被憋死，属于alpha的柏木香味在口腔弥漫开。

等到那两瓣已经开始红肿，江浩年总算松开叶玮玮，深邃的眉眼中透着复杂的表情，像是被人调戏了还要强装高傲的模样。他冷笑道：“不是你让我吻的吗？”

“我也说了放开。”叶玮玮发丝凌乱，胸口起伏，努力平复呼吸，抬手擦了擦嘴角淌下的液滴。

江浩年又冷哼了一声。

“那再吻一次吧。”叶玮玮说。

江浩年：“？”

叶玮玮一手抓住江浩年的领口，一手托着青年的下颌，“快点，然后我让你停下的时候再停。”

江浩年迟疑了一下，看着叶玮玮疯子一样的笑容和通红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不得不照做了。

叶玮玮看着他垂下眸子，手臂上青筋凸起，十万分不愿意但还是乖乖听话，心里忽然畅快得不得了。

一吻结束，叶玮玮耳尖烫得能摩擦起火。

“和我这样的人接吻很恶心吧？是不是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叶玮玮身子后倾，喘息着继续挑衅，“年哥，如果不是你说你打算换寝，我其实没想做到这份上的——我们年哥多帅气啊，gay圈天菜，我一见到就走不动路了。”

明摆着威胁很刺激，而暗中偷偷观察又有偷偷的乐趣。

两人唇瓣相触的时候，叶玮玮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从今以后，江浩年就是他的了。

这次感觉好多了，就是嘴好像被吸肿了，有点疼。

江浩年撇下正在回味的叶玮玮，径直冲到卫生间，拼命擦拭着嘴唇，快要摩擦出火星子，接着又打开水龙头漱口，控制不住地干呕，原本淡淡的唇色竟是变得深了。

等干呕稍微舒缓一些，江浩年掬起一捧冷水泼到脸上，湿漉漉的发梢下，眸色深不见底。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分钟后，他终于直起身看向镜子里的人。

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真该死。

偏偏这时候，罪魁祸首的身影慢悠悠地进入镜中。

叶玮玮嘴角勾起，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镜子里的男孩依旧是平日里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单眼皮，黑框眼镜遮住半张脸，皮肤有些苍白，头发很长，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只有嘴是清晰地展露在眼前。他的嘴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叶玮玮明知故问。

江浩年抬头看见他的脸，又是一呕，弓着身子，两手撑在洗手台上，断断续续地回答：“没、呕、没有……”

“开心的话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呢？要笑才对啊，年哥，”叶玮玮也弯下腰，把脸凑到江浩年旁边，体贴地帮他把几缕头发别到耳后。

闻言，江浩年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嘴角抽搐着，笑得比哭还难看。但毕竟那张脸的基准在那里摆着，怎么也不算丑，反而漂亮得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可以吗？”江浩年表情僵硬，问道。

叶玮玮满意了，舔了舔嘴唇：“就是这样，现在不早了，江同学早些休息吧。”

江浩年转过身时，肩膀有些颤抖。

“恶心。”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用的气声，于是叶玮玮善解人意地假装没有听见。要是揪着这句话再折腾他几次，恐怕会和叶玮玮同归于尽。

算了算了，一次把人逼得太急不好，还是慢慢来，给他一些时间适应。

叶玮玮其实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想问江浩年，比如高中时拔许杰气门栓的人是不是他，许杰的摔伤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来上学是怎么回事……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叶玮玮躺在床上，嘴唇柔软温暖的触感似乎还在。

江浩年的吻技其实不算太好，甚至有些生疏，但叶玮玮也没尝过技术更好的，对此已经相当满足。

说实在的，他其实没想到江浩年会真的吻他，并且在脱口而出那两个字时已经做好继续拉扯的打算。结果竟然……

叶玮玮侧躺着，蜷缩到一起，咬着指尖无声地笑起来。

那可是江浩年，他从高中时就在仰望着、如今也在被许多人仰望的江浩年。

身侧忽然传来疑问：“你是第一次接吻？”

叶玮玮以为江浩年调理好心情了，想在别的方面找回一些优势，于是不假思索道：“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是beta啊，你知道的，我们beta最讲究一个皮实耐造，不管怎么玩都不会有严重后果，接吻这点小事肯定经常发生啊……”

叶玮玮有个毛病，只要在激动情况下撒谎，话就会变得很多很密，语速快得像rapper。他自己忽然意识到这点，迅速闭上嘴。

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江浩年开口：“我是。”

叶玮玮：“？？？你说什么？”

江浩年：“我说，刚才，是我的初吻。”

叶玮玮的理智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假的，但他还是有些慌了，装作漫不经心道：“怎样？亲个嘴就想让我负责？没想到江少这么纯情啊。”

叶玮玮侧过头，看不清江浩年的表情，只能听见那富有磁性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愤然：“我的意思是……你最好真的只是个beta。”

什么啊……说得好像不是beta就会被狠狠报复一样，真可爱。叶玮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