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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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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爸问我。

毛豆炒鸡蛋是唯一卖相好的菜。我挑了一筷子,本来不喜欢吃,油也放多了。肚子蠕动着,都是被那出电话惹的。

“陶林鸥叫我去见面。”我不自觉说了出来。

“哦?他终于想起你了?”爸倒像早就知道似的。

我看着窗外的路灯。这一片停电时,有人就搬着板凳去广场,那儿有照明,也有共用充电亭。

爸突然说,“他准是有事情要求你。”

“那人家是真看得起我。”

爸皱了眉,一面摇头一面用筷子点着我,好像听不得这种话。“我看出来了,你一定被牵着鼻子走。”

我夹了一筷苋菜,鲜红汁液反着油光。忽地,灯灭了,两眼一抹黑。渐渐才分辨出窗子的轮廓,窗帘正高高飘起。

爸在塑料袋里摸出蜡烛,“好啊。”他连声说着,点燃一根,“这下凉快不少。”

风声填满屋子,整个街区的窗扇都在呜咽中合唱。爸的脸忽明忽暗,他问我陶林鸥都说了什么。“他想要后天见一面。”我答。

方才一接电话,他只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我。听声音能想象出他正笑着,但若不是遇到麻烦,他不会打电话来。两年不见,我不知道他如今怎样,是否到了关键的时候。

在黑暗中咀嚼着,我更鲜明地回想起他。他总能依靠抛出的秘密绑住每一个人。他所有感情都在眼睛里,有时深情款款,有时惊慌失措,好像什么也不会隐藏。

我真想明天就去找他。摸着黑刷碗,忽而想起了那个叫吴洋的调查员。他向我索求一切引渡的消息。仅仅是朋友见面,这事情还不至于专门告诉他。

我不觉一颤,回身看去。总觉得眼角有个影子。厨房一片昏暗,只有车灯爬过天花板,楼下有一群人喝酒归来。我拨开窗帘看了看街道,爸捧着蜡烛走来,问我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我说,“但是说不清在哪里。”

爸停了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今天遇到一个调查员,说是引渡安全部的。他问我在凌水城当义工时的事情。因为那个是核城集团资助的,他在调查核城集团。”

爸摇摇头,“不懂。”

“反正也和你没关系。”

“引渡安全部啊?”爸仰着头,“他具体干啥的?你之前认不认识?”

我努力回想,“他证件上说是侦察司的。他有点面熟,但以前确实没见过。”

爸示意我坐下,把蜡烛移到了一个枝形架子上,像个法器似的放在面前。

“很多事情你觉得从未见过,其实只是你忘记了。”他说,“不会有没来由的眼熟,没来由的感应。不会有巧合。”

我预感到了爸要说什么。他果真就问,“知道我怎么认识你妈的吗?”

我出了口气,把围裙解下来。无非就是引渡资助人和引渡者的关系。这本是不好对外讲的,爸却爱对我讲。

“你先别叹气。”爸敲敲桌子,“知道是谁把你妈的项目介绍给我的吗?”

我摇头。

“就是高可。高总裁。当时我刚成立公司。你母亲的项目,是覃蝶管的,覃蝶当时已去了天水。高可和她已闹僵了,但又私下里劝我去资助覃蝶的项目。”

“我对他的看法不会因此有所改观。”

爸摇头,“我重点不是这个。他介绍后,我就去见了你母亲。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不是第一次见她?”

“我知道。”我无奈道,“你早就见过母亲的前身了,她早前也被引渡过一次。你跟我说过。”

楼下的人伴着比赛的播报狂呼着。爸搓了搓手,走去窗边扎起窗帘,蜡烛燃得正猛,我把烛泪挑出来,抬头看见爸灼灼的眼神。

“对,九七年的时候我参观了核城的实验室,就听说了她。你记着,她叫‘蓝印’。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档案上有个蓝印章,说明她是拥有‘地图’的第一批人。”

“‘地图’?”我回忆着,“你还是第一次提到这个。”

烛影在爸嘴角颤动着。我追问,“我似乎在很早以前的文件里看过这个词。是一种虚拟装置吗?”

“嗯。”他回过神来,“她有地图,那在当年可是个新鲜玩意。对于没有身体的引渡者,那可是很重要的。”

“无非是将意识放入一个模拟的空间。”我终于回想起来,“对,现在已经不用了。”

爸叩了桌子,“听我说。当时的引渡者是没有身体的。她自然也没有,所以地图很重要,就像给仓鼠一个跑轮儿似的,盒子里的引渡者也需要一个活动空间,哪怕是虚拟的。”

“那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爸摇头,“我去的那次,赶上她的终结。我没看见怎么回事,只是闻到了味道——整层楼都是焦糊味。”

门外有两个爬楼梯的放声说笑,好像怕黑似的。

“传闻说她是自杀的,烧毁了自己。全部的她不过是一个电子脑。” 爸的眼里跳着烛光,“她的死无疑是一个打击。但某些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问为什么。

“因为她很棘手。”爸揪着脖子上的肉,“她很危险。”

“什么意思?”

“她来自的地方,叫E18A。”爸用手指在空中画着,“那里有人想要震慑我们,就将她作为载体,带着震慑,上传到了共享的数据库。她并非一个普通的引渡者。核城的实验室发现以后,就将她标为危险。正打算隔离起来。然后那件事就发生了。”

“我正好在那里,闻到了糊味。”爸将手交握起来,“烧糊的味道,地狱一般的味道。气味是从一扇门里来的,里面简直就是人仰马翻。有个人冲出来,撞到我身上,把纸撒了满地。她也没心情捡,我就帮她捡了。她闷头往前走,等她走的没影儿,我才发现地上还剩个东西,一个小笛子。也是她掉的。我拿起来,却没有去追她,因为我再怎么不明情况,从刚刚那瞥也看出来了,她在哭。

“那就是覃蝶。高可随后告诉我,她是他手下的研发组长,也是蓝印项目的负责人。毕竟是一场大事故,也捂不了多久。高可作为引渡部门的主管,被集团的高层找去谈话,非得给出说法不可。他干脆让覃蝶出面交了辞呈。

“覃蝶正在收拾东西时,我去拜访了,问她以后打算去哪儿。她只是感谢我把笛子给回她,还催我走。我斗胆问她,蓝印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也没说,把我赶到门口,最后撂下一句,‘我不会放弃她。’”

爸用牙签逗着烛火,又把签子摁灭了,窗子哐哐轻响着。“当时我觉得她疯了。即便她能拿到第二次批准,重新引渡,她又要怎么处理这个危险?我没有当回事。

“两年以后,在天水研究所,她真的做成了。引渡来的就是你母亲,是有了身体的蓝印;已经没有了威胁,所以不再是蓝印。”

我问,‘威胁’是什么意思。

“是她的记忆。那里面有可怕的事,残酷的事,这是一种武器。我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覃蝶也不知道,没有电子脑化的人都无法真正看见。覃蝶有个手下接入她的大脑,看到了,上报给她,集团里就有了传言,骇人得很。但是,你不要怕你母亲,可怕的是利用她的人。覃蝶除去了她过往的记忆,但对她大脑造成了影响。”

“所以她不会说话?”我轻声问。

爸点了头。“你出世时,她已学会几句,更早的时候还不会说。”

“引渡成功的消息传过来,高可跟我说,覃蝶还真的干出了这事,要是给媒体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我说,她被你赶走了,一没说你什么,二也没拿你什么——菲利亚的模型确实是她团队自己凿出来的。

“高可叫我考虑去投钱,去为她做点什么。我问他是不是觉得有亏欠?他也没有回话。你妈就这样静悄悄回来了,不再有害处,与世无争。我真没想过能再见到她、正式认识她。当年不过是经过了现场。至于之后做守护人,结婚……”他移开目光,“可能这就是命。”

我还有些想问,但没开口。

一辆车喧嚣开过,光斑溜下侧墙,缀在夜色深处的路灯正闪烁着,和星星一般遥远。喝醉的又换了首歌,唱着走远了。

我抓了把米放进电热杯,希望明早会有电。爸跟过来,“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卖那种装置,用来反追踪的?它会识别可疑的人,帮你报警。”他终于记起了我的事。

“我又没有电子脑,也不懂技术。”我摇摇头,“别人要真想害我,那种东西根本防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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