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呃。”
我噌的一下滑进被子里,只允许头部暴露在黑暗中,这是能接受的最低限度的安全感。
周围一片漆黑,仿佛空气都被压缩,令人喘不上气,终端可能受馆的影响不合时宜地暂时坏掉,这下真是束手无策了。
好黑,我在内心嘀咕。
仿佛一切都被融入浓稠的黑暗中,就算此刻有人站在床头看着我,我大概也分辨不出她的轮廓。可能是外面的风吧,一丝丝凉气吹到脸上有点痒。我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扯了点,眼睛不敢闭上,就这么空洞地盯着虚无的天花板。
盯着盯着,我总觉得天花板好像转了起来,变成五彩斑斓的黑,还夹杂着一点点灰白色,然后那灰白色闪了闪,像是划过的一道微光。
“呼....”我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眨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处地方,试图确定它是什么。陷入死寂,刺耳的安静中我急促的呼吸声显得十分突出。冷汗直冒,心脏疯狂跳动,血液翻滚冲撞,刺剑在手臂里发出微鸣。
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左耳发出老式电视机雪花屏的刺啦声,眼前忽然出现眩晕感,我忍不住眨了眨眼,试图驱散这诡异的幻觉。
再次睁开眼时,那处灰白色变大了,不对是两处,像是一个圆形被挖空。灰白色再次闪动,几乎快贴到我的脸上,以至于我看清在这片黑暗中有两个颜色更漆黑的是什么东西。
心脏狂跳到骤停的地步,我清楚的感受到双手的颤抖,几乎要把被子抓破。
那是一双眼眼睛,灰白色的眼白加上漆黑的瞳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它或者是她,平缓地眨着眼,丝毫不受身处黑暗而多少会恐惧的影响。贴的越来越近,呼吸的气息传来桂花的香味,明明是令人安心的气味,此刻确令我抑制不住的颤抖。
在终于得知那是一双眼睛时,我死死的闭着眼,看不到的话危险就不会来,我这样安慰自己。
“...真安静。”
“!”那双眼睛快速眨动两下,是林与序温和的声音。
我假装睡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但是床似乎动了一下,有人从背后贴上来。
“...真安静啊”林与序近乎叹息般的话语传进我的耳朵。
她没接着说话,只是靠在我身上,手臂慢慢环上来抱住我,头在我背上轻轻的蹭,床嘎吱一声,林与序靠的更近,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将自己埋进我的身体里。
桂花的香味什么时候这么浓郁了?
吸入太多令人想吐,反而丝毫不觉得香甜,眼前一开一和,头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胆战心惊中睡过去。
一阵携着花香的清风充满整个房间,外面传来着布谷鸟的叫声,屋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薄雾弥漫显得一切朦朦胧胧的。
“——!哈呃,咳咳咳......”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浑身湿答答的,肩膀像是被人徒手捏碎般疼痛。
“啊...早上了。”拿起闹钟,上面时针指向六点。
我看向床头柜上的夜灯,伸手按下开关,灯泡闪了几下,还是顽强的工作起来。
“现在倒是可以了。”
我走下床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铁架上还有残留的水珠,云层渐渐散开,阳光更加热烈的洒向大地。窗外有一棵树,是一棵桂花树,沾上雨水的枝丫更加鲜绿,不过树上的花朵倒是被大风大雨刮下来不少,而此刻有个人站在桂花树下喝茶,一切都这么自然和谐,真是十分美好的景象呢。
我嘴角抽动,唰的一把拉上窗帘蹲下去。
“不对吧不对吧!怎么回事?休息室的窗外也是馆的一部分吗?”馆内空间有些扭曲,一开始我是从一处楼道的位置进入诊所,现在多了院子这块部分,这可会影响电影剧情,意味着还有外来人员参与进来。
我连忙一把拉来手札,翻开找到夹在其中的电影票。
“电影院和电影票,所以这是凯宣琳姬的创造物......?”
电影票是进入馆的媒介。
我掀开窗帘的一角偷看站在树下的林与序,她抬头看天眯了眯眼,随后喝口茶垂眸,盯着脚尖摩挲地面的沙砾。
“她这是在等人...?啊,有人从院子进来了,这是...?”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成普通马尾辫的女性,她耷拉着头,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呃,你好。”她察觉到站在树下的林与序,抬起头来看过去,那张要死不活,一脸懒散模样的人正是以前的壬渡。
“来了?”
“嗯。”
“进去吧。”
“好。”
林与序和壬渡一前一后的往屋内走,我小心翼翼地拉上窗帘,房间再次变得昏暗。
接下来该怎么做,看现在的剧情走向估计要解决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矛盾,那我处于什么立场,被揭穿朋友身份就完了。
“手札,先藏起来吧...”
我在房间内四处观察,寻找掩藏手札的位置。
“唔,藏床底下好了...”我蹲坐在地上准备把手札推进去,但是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哈...?”纸箱杂物之类的东西吧。
我伸手试图将床底的东西往里面推,触感奇特,第一感觉有点僵硬粗糙,但又有点弹性,应该是肉类。
外面有走动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交谈的话语声,话说林与序对我这个外来人员态度有些怪异,她不来查看我的情况吗?而且对我的身份看起来不怎么怀疑,甚至没问我的名字。
“布料...”我用力抓住床下的物体往外拖。
“嗯,果然是尸体啊。”我看了一眼闹钟,现在是六点三十分。
我蹲在一旁,眼前这具尸体没有穿衣服,只有一件内衣,上半身的大片暴露在空气中,凑近些能闻到一股腐臭味和一点点的药物气味,昨天没发现可能是受到大量的桂花香气所影响。
身体有些轻微的浮肿,表面泛起一层灰白色,可能是由于尸体所处的环境潮湿,又或者是被从另一个地方移过来的。脸部呈现出灰暗的色泽,额头和双颊挤出密密麻麻的水痘,几乎分辨不清五官的特征,眼睛睁的很大,血液在重力作用下眼睛的角膜失去了光泽,变得混浊。微张的口腔里流出液体,尸体已经开始进入早期腐败阶段。头发湿淋淋的,糊在两颊上,裸露的皮肤上冒出许多紫红色的尸斑,这些尸斑集中在尸体的低垂部位,也许是在我来之前就死掉的。
我小心翼翼地拿来一张纸巾,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脖子。脖子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划痕,但正是这道划痕让我心中一紧。没有多余的大型伤口,凶手下手非常精准,很可能是一刀毙命。从伤口的形态和位置来看,凶手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可能是针对颈动脉或颈部的重要结构进行了致命一击。
“凶手...”我转过身看向房间门。
很奇怪,时间过去这么久,林与序是忘记我了吗?除非外面的空间扭曲变动。
我抓住尸体将她整个人从床底下拉出来,下半身只穿了内裤,没有穿鞋子,大腿内侧一堆触目惊心的尸斑。
“嘶,凉飕飕的。”我搓了搓胳膊,此刻周围安静的诡异,只有手臂里翻腾的白羽让我感到一丝安心。
“目前符合尸体身份的人只有小江了。”我忍着恶心把疑似小江的女人扯到远处。“但最好还是找到证据,比如工作牌之类的......啊!”
我把连接夜灯的电源线拉直往床底下照,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团灰扑扑的东西缩在最角落。
“这个距离用手可够不着。”即使能碰到也不愿直接接触和尸体有关的物体。
“有什么棍子之类的工具吗...?”
这时我的手臂突然抽动一下,里面的东西像是要长出自我意识般冲破皮肤表层杀出来。
“好痛好痛!”我紧紧抓住胳膊抑制它们的动作,可是它们冲撞的气势更凶狠了,手心传来一阵刺痛,钻出一颗蓝色的血珠,与此同时一根细小的白须紧随其后,延伸到地上越变越长。手心的伤口被破开的更大,血液滴落在白须身上变得更加长,它快速地游进床底,宛如一条白蟒,随后裹着一包灰布来到我跟前。
“很好很好哇。”我表扬这条聪明的家伙。
它散开身体,卷起那张布甩到我身上,感觉可以看出它的不屑怎么回事啊?
“喂!好脏!”我跳起来一把将这条脏东西扔一边去。
白须朝我游动过来,是想要钻会手臂里的样子,不过它刚刚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的话实在是很危险,好在它似乎也意识到停下了前进的动作,在原地扭动身体逐渐膨胀,最后竟啪的一声炸开,留下一地的蓝色。
“虽然很浪费,但也是一种办法,好吧。”我一脸心疼的看着这遍地的血液。
“看一下吧......唔。”
我抽出好几张纸垫在手上才敢去掀这块灰布,摸起来有点风干发硬的感觉,还有些潮湿的怪味,将它抖散开平展在地上,这时才能看出是一件灰大褂,胸口位置没有填写姓名的工作牌。
“这就是小江的吧,可是没证据......”正当我苦恼该如何处理时,门外传来微弱的咔吱咔吱,听上去是从墙壁和地板发出的声响。
“什么?”我暂且没时间管大咧咧摆在地上的尸体和一地的血腥,一步步靠近门口仔细听那不寻常的声音。
有木板划过水泥地的刺啦声,各种零件相互紧扣高速旋转,墙与墙分裂挤压,自来水和药剂一滴滴的落在空容器里,咚咚咚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呼...”我趴在门上听着那些各种声音,像是在我的胸腔里鼓动。
“咚咚咚咚!”
“呃!”突如其来的巨大敲击差点击穿我的耳膜,不是从墙体内部传来,而是从外面由人为敲响。
林与序吗?糟了糟了,尸体和血迹怎么处理,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激烈,可以凝出刺剑开门和她拼,但是这样不太稳妥。我驱动体内的血液快速翻腾,汇聚到右臂中,手臂皮肤表层不自然的鼓起,青蓝色的血管游向手掌,手心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感。我弯下腰,一束相互缠绕的白色根茎窜出来,它们快速地卷起那具尸体拖到床下角落,有把灰大褂盖在上面遮掩,剩下的血迹由细小的分支汲取。它们处理好这一切后没有退回我的身体里,而是从手掌出切断,爬到房间各处死角的墙体上隐蔽,手心的伤口也被极其小的白色根茎缝上。
“嚇...”
此刻门外的敲击声变弱,直到完全安静下来,我走上前握住门把手,毫不犹豫的拉开,若是外面的人发起进攻,房间的白色触须会在瞬间包围上前。
“哈...诶?”
走出去,但是门口没有人,诊所内部也没有个人影,我走到对面多出的一扇门前,上面贴着一块牌子写着药房二字,在诊所大门的右侧此刻多出一段通往上方的楼梯,空间果然发生了改变,内部的小型陈设也有了变化。绕过书桌站在窗户前,向外看去可以看见靠左侧的桂花树,还有院子的木围墙,入口处外面雾蒙蒙的。
“她俩人去哪了?所以刚刚是谁敲的门......”
“早,你醒了?”诊所大门被拉开,林与序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是壬渡。
“呃,啊,早。”
林与序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一只手牵着壬渡带她进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同事,她叫壬渡。”林与序走到我身边,像是很熟悉一般,她看向对面的壬渡为我介绍起来。
林与序看起来有点怪怪的,我们的同事?她什么意思,而且我不是和她说过我和壬渡是朋友了吗?
“你好。”壬渡双手揣在外套兜里,不咸不淡的回答。
“你,好啊。”我有点犹豫,该怎么选择,林与序笑着看向我。
“咦,不过我怎么突然忘记你叫什么了呢......?”林与序低下头思考起关于我名字,她之前没问过,当然不知道。
“我叫伽尔汀娜。”
“嚯,岛州来的。”一旁的壬渡看着我嘀咕到。
“哦哦,是小伽来着。”林与序转向壬渡。“你先跟着小伽学吧,我还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好好相处,再见。”
林与序走时收拾了个药箱,随后就出门去了,来到院门口往外走像是融化进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