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整齐划一的口号响彻训练场,我们照常在清晨七点集合,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动作。上完早操,omega狱区的负责人走进工作间,鹰一般锐利的双眼巡视着正在工作的囚犯。深蓝色的囚服趁的omega愈发白嫩可人,他用选购商品的眼光仔细挑选今天的猎物。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左手边某个操作台后低头苦干的犯人,“你,出来。”
每周一的例行工作了,我们都习以为常,目带惋惜或者嫉妒地送他出去灰尘满布的车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漂亮的商品往往会被优先选择,他们或一去不回,或满身伤痕,但无一例外地获得了刑期减免奖励,据回来的人说,只是打扮一新去陪达官显贵吃饭,吃得好就有奖赏。这不失为一条出路,至少在大多重刑犯眼中。
今天是周三,中午例常为我们端上鲫鱼豆腐汤,白菜鸡胸肉和白馒头。每人一份,但大家都不乐意吃食堂,味道寡淡不说,菜也做的不干净,头发指甲都是常客。
“卡厘,给你吃。”狱友将他的豆腐汤推给我,自己留了个馒头就方便面吃了,监狱小超市十分发财,方便面肉肠一应俱全,像是和食堂打好了配合一般,你把饭做难吃点,我这边好卖。
他们都知道我爱吃鱼,每周三雷打不动的将鲫鱼豆腐都送这个羸弱不堪甚至买不起方便面的人吃。我一一道谢,小心地剔干净最后一根鱼刺上的肉,我放下筷子,平静地走回牢房,结束这顿每周最为期待的午餐。
晚上,红疹不出所料的漫上脊背,我强忍痒意,躲在坚硬的板床上辗转难眠,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梁素琴的声音,遥远却清晰。
“今天你爹摸了鱼,咱晚上炖汤喝。”梁素琴站在锅灶前,浓烟遮掩她的脸庞,我只听见她说,“鱼汤鲜,旎旎爱喝,喝了聪明。”
我坐在焦黑的、简陋的木凳上,弯腰拾起一捧枯枝,塞进灶里,大力地拉动风箱。梁素琴像是在对我说话,可句句不在我。晚饭时坐在桌前,熬到浓稠发白的鱼汤引得我们饥肠辘辘,梁素琴喊我去拿筷子,回来时她已经分好了汤。
梁旎旎坐她怀里,等妈妈挑了鱼刺拌饭喂给她,鲜嫩的鱼肉一抿就化在齿间,她露出餍足的笑容。我面前的汤寡淡许多,筷子只能夹起来豆腐,最底下是两块鱼尾肉。
院门口有了响动,老远便听到人喊,“哎哟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不叫我们来。”
梁素琴瞬时绽放菊花一样灿烂的笑:“咋能没想着你?正想叫你呢你自己来了!”
二婶娘迎进门,梁素琴向我使了眼色让我去搬凳子,我连忙起身,不慎打翻了那碗滚烫的鱼汤。夏日里穿凉鞋,汤泼在脚指上竟有些发凉,想来是烫极了。
屋里霎时间降到冰点,又很快热络起来,梁素琴当着人面不好说我,她在背后掐了我一把,笑道:“看这孩子吃完了就毛手毛脚,还不快收了?”
我端走磕了一个角的大碗,找来笤帚收拾地面,梁素琴和二婶娘谈笑风生,连同卡志伟也隐形了一般,看不见瘸腿饿肚的我。
夜深人静,他们都睡了。我披衣爬起来,溜到厨房掀开锅盖,锅里还剩半碗鱼汤,是二婶娘不喝的。我如获至宝般捧起冰凉的汤,连肉带骨头嚼碎了往肚里咽,几滴汤顺着下巴滴落在我烫掉一层皮的脚趾上,沙沙得疼。
我从没喝过这样美味的汤,纵使无油无盐、汤多肉少,我依旧珍视地一口一口反复回味。直到一道人声打破夜的沉寂,“你在干什么?”
她冲进伙房夺过我的碗,梁素琴身形明明是矮小的,偏偏落在我的眼里,落在我的记忆里却无比高大。她的影子迎风摇曳膨胀,直到生成一道可以将我完全笼罩在其中的巨影,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无边的恐惧、无助包裹住我,变形成饥饿的灼烧和疼痛。
“好啊都学会都吃了......”她的辱骂不堪入耳,我根本没有入耳,我蹲在地上,拾慌乱间掉在地上的豆腐渣吃。
白色的豆腐渣碾碎在泥地里,她的布鞋狠狠踩上去,顺势赏给我窝心一脚。我吃痛倒在灶边的炉灰中,后脖颈划过刀砍斧削过的没烧完的木柴棍尖,淋漓的鲜血渗出,我却感受不到痛,反被窒息掠夺五感,是要死掉了吗?
原来,吃鱼的代价不过如此。希望梁素琴再踹我几脚,让我死之前再有一顿鱼肉吃。
那夜我烧到神志不清,素来冷漠的梁素琴也慌了神,请了人来驱魔,她跪在我的床边苦苦祈求神明,不要让我身上的邪气过给梁旎旎。神明显灵了,一周后我活蹦乱跳,甚至分化成了omega。这在梁素琴眼里我值钱了一些,但没有很多,毕竟我的腺体上有一道疤,是一个残缺的omega。
管事看不上满脸红肿的病恹恹的残缺omega,我还算顺利的逃过他的眼皮,直到他被查办,揪出一条恶心的产业链。被献祭的小兵小卒惊动不了大人物们,肮脏的交易仍旧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肆意进行。
惊醒在新婚前的夜里,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冷气太足了,我踹醒林江州,“关冷气。”
林江州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关掉空调,打开窗户。煦暖的夜风吹散阴冷的回忆,林江州光脚上床,亲了亲我,哄我睡去。
“好梦。”他清清嗓子,吻我说。
——
一夜无梦,造型师五点便到位,我浑浑噩噩起床,坐在镜前草草吃完一个三明治。婚礼准备得隆重盛大,场地特地选在新城最为昂贵的奥格丽大酒店,林江州在原有的礼厅基础上亲自操刀,增添了许多布置。奥格丽作为新城档次最高的酒店,定价自不必说,即便如此排队的新人也从年初排到年尾,林江州事急从钱,硬砸出来一个最近的场地,被不少达官贵人笑他俗气,真有钱去国外办呗,非要在新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闹什么。
林江州要的就是闹,要声势浩大地办一场婚礼,彰显对我这位妻子的重视。婚礼现场允许媒体宾客摄像,灯光暗下时,无数闪光灯犹如繁星闪烁。我无父无母,便不遵从繁文缛节,独自走出礼堂厚重的大门,手捧一束洋桔梗,缓缓走向我生命中的他。
林江州背对我,他如松柏般昂首站立,黑色的西装勾勒出他几近完美的身形,高大强壮,流露出不属于beta的意气风发。我站定在他身后,林江州若有所感地回过头,露出笑容。他少见地笑得如此张扬肆意,像一位凯旋而归的大将,无数相机记录下爱人对视的珍贵一幕,记录下爱情中永恒的瞬间。
在厅堂上,在万众瞩目下,我们交换戒指,拥抱亲吻,像世上无数爱侣那样,完成爱情的最后一环。
完成计划的第一关。
喧哗散去是无尽的宁静,我依旧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礼服,靠坐在床头,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林江州的袖口洒了酒,揽住我时我像溢在酒缸中一般,陶醉而清醒。他吻住我,本能般靠近我,林江州自少年起心心念念的人坐在他们的婚房中,坐在他的床上,这让他难以自控。
我回吻过去,向他交付我最脆弱的后颈。玉体香汗,洞房花烛。林江州压在我身上,双臂又留有空隙,他怕我不舒服。我们同床共枕,我们同床异梦。心下算计不为人知,各自筹谋着一个最好的结局。
新婚三日后,江远集团创始人林江州新婚妻子暴毙身亡,林江州悲痛欲绝,对外宣布永不再娶。
第三日,我入住林江州为我准备的半山别墅,开启新一轮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