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嘉目光落在她端放在面前的鸡汤上,他一瞬便回想起了昨夜的事。
王玉盈问他,可还怨着她?
赵承嘉答,过去之事便都只是过去的事了。
好似当真将从前的事尽数放下。
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一瞬,他的心还是游移了。
“侯爷?”见赵承嘉一直未曾应答,纪萝小声唤了他一句。
赵承嘉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心底瞬间被愧疚所填满。
“阿萝,抱歉,昨夜我……”他的声音因着疲累的缘故有些沙哑。
纪萝却上前一步,小心替他按着头,“侯爷忙于公事,我怎会因此怪罪?”
她只以为他是因着昨夜未能赴约才道歉。
赵承嘉张了张嘴,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到底不曾说出口来,他拉着纪萝的手在自己的身侧坐下,“阿萝,我明日会与母亲说,让王玉盈尽快回去。”
纪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此事,一时有些意外,“可表妹不是因着夫家之事与母家也闹得不痛快,这时回去,又能回何处去?”
王玉盈因袁庆生在外头养了外室而闹着要和离,可王家却是不答应的。
从前王玉盈嫁给袁庆生时他还没有如今的本事,眼下生意越做越大,王玉盈却要在这时和离,王家人自然是不肯的。
可王玉盈铁了心要和离,于是与家中也闹得不痛快。
这会儿要回去怕是不方便。
若不归王家,更不能再回袁家去。
如此,哪里还有了去处?
“她自己的事总要了了,日日避于侯府也不像话。”赵承嘉似乎对王玉盈的境遇浑然不在意,只把玩着纪萝白皙的手指道:“况且她留在府中,反而还会给你不痛快,你是我的妻子,我总是要多为你想想。”
纪萝听他这般说,原本是想否认的。
可是想起那日王氏所言,又不由沉默了下来。
“表妹眼下还未与那袁庆生和离,这般拖延着确实也不行,既是打定主意要和离了,怕还是要再见一见那袁庆生,想来表妹是个性子倔的,那王家应当也做不了她的主……”纪萝用心分析着王玉盈如今的情况,想着还是快刀斩乱麻,尽快和离得好。
可再一抬眸,却见赵承嘉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困倦极了,于是连忙止了话头,“侯爷若是累了不如还是先歇一歇,等歇好了再令人传午膳。”
书房的隔间里安置了床铺等一应物件,从前赵承嘉与纪萝分房睡也多是歇在此处,眼下处理公事疲累了也正好在此歇下,倒很是方便。
“确实有些累了。”赵承嘉说着起身,纪萝便也要行礼告退,可不想赵承嘉却顺势揽住她的腰身,再稍稍一用力,竟是将她抱了起来,他道:“阿萝陪我一同午睡。”
纪萝将微微有些发烫的小脸埋进赵承嘉怀中,轻声应了个“好”。
床榻上,赵承嘉的手并不安分,他手探进纪萝衣间,呼吸里似乎都夹杂着灼人的气息,天色尚早,书房的门窗虽然紧闭着,可外间的却是阳光正好的时候,透过朦胧的纱窗映进里间,虽不刺眼,可却依旧亮堂。
纪萝脑子里无端地冒出几个字来,白日宣……
她脸一下子红到了极致,手忙脚乱得去拦住了赵承嘉在她腰间作乱的手,“侯爷,既是累了还是先好生歇着,旁的事便不做了。”
赵承嘉却兀自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而后欺身覆了上去。
他身下的纪萝早已羞得紧闭双眼,往日白皙的面容这会儿已经染上一层的红晕,许是身上热得厉害,额间也已是沁出薄薄的汗珠来,她染了口脂的唇微张着,他心间一颤,几乎是迫切地贴近,深入……
再醒来时纪萝身上都是酸痛的。
可这一回的感觉显然比上一回要好上许多,赵承嘉大约有了些经验,对她的身子也更为了解,初时还隐约有些不适感,可到了后边,赵承嘉的动作越发熟练,她亦是隐晦得从中体味到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总之,是不难受的。
醒来后已是午后,赵承嘉虽手头还有公事,可却依旧是拉着她再一同用了午膳后才放她回去。
***
翌日,纪萝过来华庆院向王氏请安。
赵承嘉先一步到了,纪萝过来时,他才向王氏提了让王玉盈离开的事,“你来了侯府也有几日了,一直住在这里怕是不妥当。”
他的话说得直白,果然惹得王玉盈又红了眼眶,“表哥这是要赶我走了?”
赵承嘉还未应声,王氏便搁下了手中筷子,先是看向王玉盈道:“阿盈你放心,你想在侯府住到什么什么便住到什么时候。”
而后目光扫过赵承嘉,最后是落在了纪萝身上,“有我这个做姑母的在,任凭是谁,也别想赶你走。”
王氏这话虽未指名道姓,可那毫不避讳的眼神,显然是觉得赵承嘉之所以会如此说是纪萝在背后撺掇。
纪萝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赵承嘉皱眉,正欲在说些什么,却见有下人来禀,竟说是袁家人到了。
王玉盈脸色霎时苍白了几分,下意识往王氏身后靠了靠,一副很是恐惧的模样。
王氏安慰似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而后道:“这袁庆生怎么还敢寻到侯府来?这等忘恩负义之徒,你们只管将他打出去就是了,不必再来禀报!”
下人正要应下,可王玉盈有些急切道:“等等。”
众人的目光于是都落到她的身上,以为她竟是心软了。
但王玉盈却轻轻摇了头,“只是阿盈与那袁庆生还未正式和离,他今日既然找上门,阿盈便想着不如索性向他讨一份放妻书,也算了结了这桩事。”
袁庆生那边的动向王玉盈自有安排好的人日日盯着,从她离了袁家之后,这人就是一蹶不振,虽将那“外室”母子接回了家中令人好生照料着,可却从不曾去过那母子院中,显然只为责任。
本来连着几日传来的消息都是如此,可昨日的消息却有些不同。
袁庆生从前一日半夜便爬起来在书房写些什么,第二日白日里更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一整日,下人们送来的膳食他碰也不曾碰,却少见得令人买了几坛子酒来,等他醉倒之后,王玉盈安排的人悄悄去翻看了他所写的东西,这才瞧见上边赫然写着三个字——放妻书。
王玉盈便知,他今日过来,应当是揣着这封放妻书来的。
她原本便想着要尽快与袁庆生撇清干系,眼下袁庆生即然带了着放妻书来,她又如何能错过这般良机?
或许这不过是袁庆生一时之念,错过了这回,万一他再变了心思,此事可不就难了?
王氏大约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点头道:“你留在此处,姑母去见一见这袁家小子,正好也有几句话要好生问问他!”
王玉盈明白王氏如此说是存了护着她的心思,忧心她见了袁庆生后又要难过。
可到底这一切是她用心编造的一场谎话,王氏虽向来疼爱她,但却也不是傻子,若是让王氏单独见了袁庆生,她也难以保证不会被王氏觉出不对来。
万一被王氏觉出端倪,那她在永宁侯府最大的倚靠可就没了,赵承嘉如今心里还怨着她,若没有王氏这个倚仗,她怕是想留在永宁侯府都是难事,更遑论其他?
想到这一层,王玉盈慌忙起身,“姑母,还是我去吧。”
王氏皱眉,“你即然已经将话与那袁庆生说清,又何必再去见他,姑母帮你要了放妻书,此事便就罢了。”
倒不是王氏不想追究其他,只是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王玉盈也一心想着和离,倒不如索性尽快了事的好。
否则传闻出去,对王玉盈的名声却也是没好处的。
至于嫁妆,当初王玉盈执意与袁庆生成婚,王家人始终是不肯应下的,后边实在无法算是松了口,可那嫁妆却寒碜得不行,便是当初袁庆生送至王家聘礼的十之一二都没有,便也就不再计较了。
如此,王氏以为只是她去见一见这袁庆生便已是足够。
可王玉盈却惨然一笑,“到底是我与他两人间的事,我与他成婚三载,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如今要和离了,有些话,总还是要当面说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王氏略一思忖,到底点了头,“罢了,那姑母陪你一同去吧,如此,他若有旁的心思,姑母也好给你撑腰。”
说罢,便要起身。
可王玉盈却又道:“怎好让姑母被牵扯进这污糟事里头来,我既人在侯府,这袁庆生是万万不敢乱来的。”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餐食,颇有些歉疚道:“姑母这一早上还没用什么东西了,光为着我的事操心了,眼下这事姑母便不必管了,阿盈能办妥当的。”
王氏神色略有迟疑,就听赵承嘉又说了句,“她自己的事就由着她自己去办吧,侯府的下人都在,难道还当真会让她吃了亏不成?”
王氏这才点了头,又嘱托了王玉盈几句,这才让她离了华庆院。
纪萝听着这一番闹剧下来,心下却觉得有些不对。
她向来心思细腻,许多事旁人或许觉不出什么来,可她却总能发现些什么。
这王家表妹分明日日说着要让王氏为她做主,如今事到临头了,她偏偏却换了副做派,莫说是让王氏帮她了了这事,便是让王氏陪同前去都是不愿的。
这里头,难道竟是有些古怪?
可想到此处,纪萝又轻轻摇了头,左右此事与自己无关,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出了华庆院,王玉盈心下那口气也是稍稍松了松。
即是单独与袁庆生见面,她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袁庆生的性子她向来是最为了解,莫说眼下他什么也不知,便是当真知晓了什么,王玉盈也有信心能拿捏住了他。
眼下,只消拿到那放妻书便足够。
下人将袁庆生领到了侯府□□的园子处,这处四下僻静,倒是个说话的好去处,更不说两人交谈时侯府的那些下人正好在不远不近处,不至于听清他们二人所言,若是袁庆生当真想对王玉盈做些什么,下人们也能及时拦下。
也是王氏提前吩咐好的。
王玉盈过来时袁庆生已经等在那处,虽一直有从盯梢的人口中了解到他的现状,可当真正见着他时,却还是禁不住有些意外。
其实他来之前应当是提前收拾过的,身上的衣衫是干净的,头发也齐整地束起,可却依旧掩盖不住眉眼间的倦色,他眼底那一片乌青近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更不说眼眸中布满的红色血丝。
就好似好些时日不曾歇息了一般。
不过如同王玉盈安排之人所言,他也确实应当好些时日没有好好歇息了。
袁庆生瞧见王玉盈过来,他眼底分明有了喜色,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可却又生生停下,最终只是站在与王玉盈有些距离的地方,勉强挤出笑意道:“阿盈,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