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孟瓀终于可以哭了。
柏穆文坐在车内,透过前车窗,看着孟瓀下了车。
她一个人拖着行李,衣服还是那天在机场等柏穆文那件,长长的套在她的身上,下摆在风中摇曳着。
单薄的一圈,往前走几步后,突然在离入口的旋转门处,停住站定几秒后,忽的转身站定。
柏穆文愣住了,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孟瓀看向这边。
十几米的距离,孟瓀愣是直勾勾的盯着车窗看了几秒。刚刚挡风的围巾,现在被她拿在手上,眼睛也慢慢被风吹红。
她知道他来了,可他没有下来,她也不知他是几时来的,下车等司机师傅帮忙拿行李那一阵儿,她就看见了那俩无比熟悉的车,透过前车窗,她克制自己不去多看,她笃定,他也来了。
他几时来的?他是有话要说?孟瓀还是忍不住的去推敲。
孟瓀犹豫的站定在了原地,她想她不应该就这样走。
这样是有遗憾的,她不是一个爱拖泥带水的人,她愿意等一下。
孟瓀就这样在冷风中站着,其实她还是期待他能下来,给她个哄骗她的答案,这事儿就搁置算了。
可他没有,他和她一样,他们都一样不会假装。
没让自己再继续多想,脚先往后迈出,她也可以全然不在意,不对嘛?
“走吧。”柏穆文谈谈挤出几字。
“不送嘛?”小邹不明白,诧异问道。
柏穆文将头撇向另一边,突然想到了她刚刚在窗外说的那句话。
她此刻应该也不想见吧…
“她看见我们了的,她不想让人送,就不送了。”
她那么聪明,能猜出来他就坐在车里……
男人觉得闷,将车窗打开后,抽起来烟,烟熏火燎的送了好几口,才觉得没意思,没有半点滋味。
“小邹,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毕业第二年就开始跟您了,差不多五年了。”
“你觉得孟瓀……”话到嘴边却觉得自己不该问。
“柏总,您想问什么?”小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说你想说的就行。”柏穆文回答。
“孟小姐,我们平常交流不多,也才打交道小半年,但平常说话做事,也是能看出来心里有个准行的人儿。其他的……真的相处不多。”
“原来也有半年了。”
“是的,你们是夏天在酒庄认识的,那天还有何浅小姐在。”
“有吗?”
“是的,那晚何浅小姐喝醉了酒,我们半路遇到了孟小姐车抛锚……”
小邹今晚的话变得特别多,就这样把柏穆文代入了回忆里。
柏穆文就这样呆呆听着,没有拒绝,也没嫌烦。
飞机是早上6点左右到的,孟瓀回老家第一件事儿就是补觉了。
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醒来后发现午餐摆在桌上,孟瓀挑了两样送去微波炉加热。
这个点,外公外婆都睡完午觉出去闲逛了。
孟瓀伴随着微波炉加热的声音,在脑子里飞速运转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下一秒拾起手机,查看消息。
果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
外公外婆家的房子是西晒。这个点,太阳撒了些进来,孟瓀走到阳台,想多晒一点。
电话拨通,“何浅?在忙吗?”,孟瓀半倚在栏杆上。
“没有啊~好不容易能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何浅躺在床上。
“你还没起?”
“起了,还吃了早饭午饭,一顿不落”何浅躺在床上,双眼闭着。
继续道:“你说我只是回家小祝一会儿,就这般受不了时间不由自己安排,这才第一天,往后我是不会死得疯?”
“孟瓀?”何浅见自己输出一大通,不见反应。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何浅担忧问道。
“没有,我有事儿请你帮忙。”
“怎么了,你说。”
“你今天能去趟我家嘛,我有点东西,想请你帮我寄出去一下。”
“好,你家钥匙我还是老样子,问物业拿?”
“嗯,拜托了。”
“小事儿,我刚好缺个理由出门。”
“好,东西我稍后微信发你。”
………
何浅把门打开,按着孟瓀的微信打开衣柜,清一色男式衣物。
“全部?”
“全部,你不用动手,他们会弄,你待一会儿,帮我盯一下就行。”
“你知道了?”
“你有什么瞒着我?”
“没什么,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何浅回答。
“你也觉得我像她?”孟瓀试探的问过去。
“没有,你完全不像她。”
孟瓀想起来那晚何浅说的不合适,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中古的柜子也还他?”
“嗯,本来就和我家不搭。”
“你…上次…”何浅话到嘴边,选择收回。
“你还好嘛?”
“我…应该还好吧。”
何浅看着这段话,才意识到出事了。
大年三十,下午6点34分。
孟瓀手机显示,东西签收。
大年初一,早上7点18分,孟瓀赖床后,起了个大早。
大年初二,孟瓀这天见了许多亲戚,很欢热。
大年初三,孟瓀在家待了一整天。
大年初四,孟瓀又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你怎么回事儿?”孟慈难得见孟瓀窝在家。
“没怎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
“你也不是这个时间来呀。”
“我什么时候来。”孟瓀边玩手机边无意识的左划右划道。
“你初几走。”孟慈问道。
“初八,回来后想多陪外公外婆几天,你呢?”
“我下午和你张叔一起回了。”
孟瓀见怪不怪,继续玩手机,左划右划。
“好,帮我把门带上。”
门关上那刻,孟瓀立刻把手机扔掉,把被子蒙上。
初八那天,孟瓀回到家,看到门口放着柜子,原来柜子堵在门口这么大。
上班第一天,孟瓀开会,下面人谈到了3月出版要曾岑,孟瓀什么话都没说,看到投影笑了笑。
孟瓀听着他们长长的讨论,什么都没有多说。
留下一句“帮我这周约一下他。”
孟瓀那天去见曾岑时,满是忐忑,她只是想要再一次的去验证,出于嫉妒还是……
“您好,曾老师。”孟瓀语气有些强硬,绵里藏针。
“孟小姐,这次见我怎么这般不客气。”
“我只是对曾老师的违约,有些疑惑。”
“口头承诺也算承诺。”孟瓀见对方一脸淡定,附加道。
“上次见你,我就说会给你想要的,让你帮我拖到三月。”
“什么意思。”
“《睡颜》你不好奇嘛?我不是让你看见了?”
“你和柏穆文什么关系?”
“曾经的情敌?不知道算不算。”曾岑大方承认。
“你比我和他有缘些,你上次来的时候,他也来了,比你早走。”
“所以你会说我像?”
“你们只是有三分相似罢了,她很随和,而你的目的性太强。”
孟瓀听到这里,已经无需再去证实考量什么了,什么都变得不太重要了,她宁愿从他人口中探寻点蛛丝马迹,都不愿意再去质问一丝一毫。
因为那天望见的那一眼《睡颜》,她就该知晓点答案。
“我不建议别人这么评价我。你说了会给我想要的,外加世人乐意知道的。”
“我只是把画卖给他了,版权我还是有的。”
“他知道嘛?”孟瓀突然压低声音。
“孟小姐不想要吗?”
“合作愉快。”孟瓀犹豫了三秒还是伸出了手。
“我能问一点问题吗?”孟瓀神经松懈下来。
“乐意解答。”
“你是出于报复吗?”
“怎么算呢?《睡颜》一直都值得被看见。”
“那这么些年……怎么……”
“怎么就让你捡了便宜?”
“嗯。”
“你和画有缘吧,天意如此。”
“她呢?是走了嘛?”
“嗯,她走了。”
…………
后来曾岑自述了许多,后来孟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将自己疑惑以及愤怒,不带一丝颜色的归纳到了杂志上的文字介绍。
3月杂志发刊的前一晚,孟瓀彻夜彻夜的睡不着,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报复。
总之像是大石,重重的压在她身上许久了,她驮着向前,再迈一步,就可以卸下了。孟瓀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那一季的期刊,卖得很好,在艺术圈引起了小小轰动。很多人赞叹编辑不仅会选材,文字功底了得,将一幅画背后的故事娓娓道给世人。
孟瓀那一战,悄悄的给柏穆文暗室里的几幅画悄悄增加了身价。
她不在意这些,就当自己用了点手段,赎了待在自己家的中古柜,她可不想白拿。
后来孟瓀再也没有见过柏穆文,她重重的报复他接到了嘛?她让众人知道原来他才是感情的输家?
那一年孟瓀的心血被业内的投资人看见,孟瓀毫不犹豫的接住了跳板。
那一年她的整个杂志社被纳入了H·LO时尚杂志旗下的某系列,自己也跳槽到了其司策划编辑的位置。
孟瓀也由此飞往了更南的国家。
那个城市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天气。
每日的日光浴,让孟瓀懒惰不了一点,也消极不了一点。
那一年孟瓀像是得到了一种新的活法。
白天上完班,晚上有个乐趣就是喜欢到人群中去。
那里燃不完的热夏,让孟瓀有喝不完的酒和出不完的汗水。
她整个人随着温度,洋溢着笑容,灼烧着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