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父子二人灰溜溜地从清宁派离开回到了刘宅,刘振只觉得老脸都要被这不成器的儿子丢光了,进了门抬手就要打,被儿子有力的手给截住了。
刘景先是跪下给刘振磕了几个头,等他抬起头来,那可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刘景:“爹,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阁老不是一直都想彻底拔除三殿下这个碍事的绊脚石吗?想想陛下最恨什么?当年陛下在葵州可是围剿了妖族叛党,如果让他知道......知道他儿子这么有出息,和妖族搅在一起......”
刘振一脚就踹了过去:“狗东西,你居然还有脸说!”
刘景唉哟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一旁的仆人立刻就各自退下了,将二人单独留在议事厅内。
刘振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好一会儿,胡子都快气歪了,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脸上疲惫苍老再也藏不住,立刻就浮到表面上。
刘振:“你以为真的这么容易能踩死舒煜?且不说陛下有意端水制衡魏阁老和二殿下,就凭舒煜收留了一个尚有妖力的妖族这一点,根本不足够致他于死地!你想要动陛下的儿子,就凭这个理由?打草惊蛇,到时候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用的废物,幸好老夫当年没有让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进京领旨,到时候只怕你全家都会被你害得死无全尸!”
刘景两三步爬到父亲脚边,说:“您先别急,儿子还没有说完。您真的以为那妖物是普通的妖物吗?他可是我可是从一个葵州的小贩手上高价买来的。您再想想,葵州!再看看他的发色和眸色,您难道不记得了吗?!这和当年在葵州覆灭的妖族叛党一模一样!”
刘振皱眉,缓缓说:“你该不会是想......”
刘景:“如果我要说他是叛党余孽了?他还没有去除妖丹,当年我可是每天给他灌半杯迷药才让他不至于逃走,没想到,没想到,还是一不小心让他给跑了,居然还就真的机缘巧合找上了舒煜!我们正好可以推波助澜,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刘振没有他儿子那么疯狂,坐在他的位置上,凡事都要谨小慎微为好,他问:“你确定他真的是?”
刘景:“爹!他是不是这不重要,我们要让他是!皇上的病越来越重了,保不准哪天就......立太子的事情也必须要提上议程了!如果这时候您还犹豫不决,错失了这个良久,等到新帝登基,您猜,内阁还会不会有您的位置?”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刘振,现在皇上想要立舒尧,但是由于名不正言不顺被朝中的xx党反对,竭力要求立远在清宁山上的舒煜,但是如果舒煜坐实了一个卖国谋逆的罪名呢?这是唯一一个能让舒煜死透的方法。
现在朝中众人都在投机,他没有选边站,就算能够凭资历混到了内阁,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新帝登基,他就是第一个要被罢免的人。现在的确是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
这边的阴谋舒煜却毫不知情,他虽然被唐熠的话搅得心神不宁,但是继续着清宁山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舒煜发现自从那天起,琦读书都十分用功,再也不需要他的敦促了。
与此同时,那位被琦救下的女妖也醒来了。她的人话说的十分好,先是告诉他们她的名字叫倩倩,然后又向他们哭诉了在清宁镇被人渣刘景折磨的经历。
倩倩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甜美,人长得也十分水灵,看起来是人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只是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让她显得更加沧桑成熟。
倩倩描述的和舒煜所了解到的情况基本一致,刘景此人一直参与买卖妖族,并且在各处上开办专门由妖族待客的烟花之地,提供给各种具有特殊爱好的人。那些烟花之地不仅伪装成风雅场所,而且都是在琼楼玉宇之中,收费昂贵。
倩倩醒来之后经常在厨房里帮忙,陈九黎是个心细如发的半妖,他看得出来,这个倩倩好像在刻意和小琦保持距离,按理来说,小琦才是那个救了她的人,但是她对陈九黎等人都是千恩万谢,对小琦却是很冷淡。
这也太奇怪了。难道他们之前是认识的?
这天陈九黎不在厨房,只剩下小琦和倩倩两个人。小琦照旧低头给各位少爷们配菜,而倩倩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回过头瞟了一眼小琦。
她又将头转过去,声音幽幽地说:“那日,多谢了......”
小琦没有说话。
倩倩:“这里的人应该都不知道你是从......从那里逃出来的吧,我不会说的,我会继续假装不认识你。”
小琦干巴巴地说:“不必,这里没有人对我的身世感兴趣,等你的伤养好了,我会将你送出清宁镇。”
倩倩又回过头来了,这一次,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她哽咽地说:“你走了,我走了,那我小妹呢?柯子呢?师父呢?攀上了个大人物你是不是就把他们都忘干净了?!你忘了当时是谁救的你了?!”
小琦终于也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他绿色的眼睛冷冰冰地回视着倩倩,坚定地说:“我会杀了刘景,然后带你们所有人回家。我说到做到。”
倩倩身体一颤,仿佛是被这句话吓到了,甚至连眼泪都停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杀他?怎么杀?你有把握吗?”
小琦走了过去,将手中一个黄灿灿的杏子放入倩倩手中,说:“放心。”
舒煜回京的日子迫近,他忙着收拾,他心里想着到时候给小琦自由,让他回到妖族去,本来盼望着能够好好珍惜和琦最后相处的岁月,谁知道好几天都见不到琦的人影。但是琦就算是消失,每天晚饭还是一定会给他送来的。这天晚上,舒煜正等着呢,结果来的人竟然是陈九黎。
这几天看不见琦舒云本来就心中窝火,这个时候逮到了倒霉蛋陈九黎就发泄到他身上了,问:“琦呢?”
陈九黎:“他最近在用功呢。”
舒煜:"用功到本职工作都不做了是吗?"
陈九黎里听出来舒煜的怒火,不吭声了。
舒煜:“你知道他每天都野到哪里去了吗?不会是和那个女妖整天混在一起吧?”
陈九黎说:“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活些什么。但是这小子的确天天跟在那女妖后面,昨天傍晚我看他给你送完饭以后就跟那女妖一起去后山了。今天他也是提前跟我说……”
舒煜差一点就要跳起来了,大喝一声:“什么?!”
陈九黎:“……”
后山,女妖,还是一直做那种事的女妖,用脚想想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舒煜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就冲出门去,咬牙切齿地说:“混账玩意!”
早知道他见义勇为安的这个心思当时就绝对不应该答应倩倩留下来。想来琦看起来也就是人类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能是青春萌动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跟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妖搞到一起。
陈九黎看着他愤怒的背影,觉得他像是去追和情人私奔了的女儿的老父亲,一时失笑。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舒煜从一个巡夜的弟子那里借来了一盏油灯,然后走进了后山。
后山上黑黢黢的,他刚刚被气昏了头,此时他才意识到后山太大了,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喊人。他是要来棒打鸳鸯的,这么高声宣扬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太愚蠢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琦!”舒煜开始大声呼喊。
他喊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人影,直到自己在草地上摔倒了,舒煜自从长大以后就没有摔过这么狼狈的跤了,门牙结结实实啃了一块泥土。
天越来越黑了,风也越来越凉,阴森森的,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他干脆了不起来了,把嘴里的泥土一吐,胡乱拨了拨他的头发。
“殿下!殿下!”
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一盏明亮的油灯出现在了头顶,将他周身全部包裹进了一个明亮的天地之中。
舒煜眯着眼看清了小琦的脸。
小琦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将他全身的泥土都拍了拍,问道:“你怎么来了?”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了,夜晚逐渐变得凉飕飕的。
好像是为了回答小琦,舒煜立马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琦:“......”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衣服接下来给他披上,说:“你跟我来。”
好像是为了怕舒煜迷路,他牵着舒煜的袖子。舒煜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觉得有点陌生:这真的是小琦吗?他们相遇不过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他那时候还没有自己高吧?
怎么转眼间他已经长高了这么多了?他的背影看起来都变得更加可靠了,不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少年。
灌木丛的枝叶像波浪一样在他们脚下开合着。
舒煜问:“你要带我去哪?”
小琦:“去了你就知道了。”
舒煜在心中将自己的话斟酌了一下,问:“那个倩倩最近怎么样?”
小琦头也不回,随口答道:“她说等避过了风头就回妖族去。”
舒煜“哦”了一声,他决定不再问下去了,好像他很在意一样。
小琦竟然带着他从后山直接走到了清宁镇上!他从来不知道后山竟然有这样一条路。
清宁镇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红柳绿,一派繁华的气象。小琦转身进入一个暗巷,而暗巷之中有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那身影转过来,看到了两人,接着将自己的惟帽脱下,露出相貌——正是女妖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