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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红与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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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就连弯月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翳,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在夜色中格外瘆人,林中的灌木丛忽然摇晃起来,几道身影快速掠过。

没过多久,不远处静谧的村庄中响起了尖叫,随后是巨大的恐慌与混乱,火光混杂着人奔跑的身影,还有那几道以远非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移动的阴影,鲜血自他们手中盛放。

有人拿出农具试图对抗,然而物理攻击所造成的伤害在瞬间便愈合,人们害怕,恐惧,四散而逃。

村庄中的猎人拿出猎枪,对着那些血族的脑袋就是几枪。

好消息:猎枪造成的伤害没有立马恢复。

坏消息:血族没有死亡,他仍然活着,并且一把将猎人的脑袋扯下,鲜血喷溅。

年幼的薇尔莉丝不太懂,原本她睡得正香,却被妈妈匆忙摇醒,抱着她就在夜色中跑。

她有些不安地窝在妈妈的怀里,随着奔跑的动作,妈妈胸前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很晃眼,她好奇地抓在手里。

啊,是这个,妈妈每天都会握着这个,在一座小雕像面前念叨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还听妈妈说过,这个是外祖父家里祖上留传下来。

原先的颠簸停了下来,她好奇地抬头看着妈妈:“妈妈,我们到了吗?”

“嗯,薇尔莉丝,乖,在这里好好待着,一直到太阳出来了才能回去找妈妈哦。”

女人将女孩放到一个小小的洞穴之中,薇尔莉丝白嫩的小手扒在洞口处,一双如葡萄般晶莹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明明已经被恐惧和死亡的绝望所淹没,但女人还是扯出一抹笑容,温柔地揉着小女孩的脑袋。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拿下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十字架,将它戴在了女孩身上。

“要替妈妈好好保管这个。”她将女孩按进洞中,用枝叶遮掩。

女人松了口气,她眸中含着几分泪意,她站起,背过身,她捂着嘴哽咽着,似是终有不忍,再次回过身。

她扒拉开枝叶,女孩还是在那里有些懵懂地看着她,女人紧紧抱着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薇尔莉丝,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薇尔莉丝也永远爱爸爸妈妈。妈妈,我们明天早上是不是要回都城了。”

“嗯,睡一觉就好了,薇尔莉丝要乖。”

“好,我听妈妈的话。明天我还要和外祖父外祖母告别,还有安妮姐姐。”

安抚好女孩,女人再次遮掩好洞穴,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跑去。

薇尔莉丝蜷起身子,躺在这个小小的洞穴中,她手中不安地握着那个十字架项链,在完全的黑暗之中,那个十字架竟然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不知道睡了多久,薇尔莉丝缓缓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四周。

不是她的房间,想了想,她似乎记起来了,好像,她在和妈妈玩一个游戏,她躲在这里,不能发出声音。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叫声,她揉着肚子,好饿,她想爸爸妈妈了,她还想吃外祖母做的松饼。她有些踉跄地起身,扒开了洞穴处的树枝。

外面好黑,只有一些稀薄的月光洒在地上,她扁了嘴,不就是一个游戏嘛,她认输就好了,她要回家,她要爸爸妈妈。

回家的路好长,薇尔莉丝走着走着就开始哽咽,她揉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呜呜呜呜呜,薇尔莉丝不玩游戏了,你们回来好不好。”

薇尔莉丝一边啜泣着,一边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林中的石子路坑坑洼洼的,对她这种小孩子十分不友好,稍不注意就会摔跤。

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薇尔莉丝身上的裙子都有些破破烂烂的,嗓子也哭哑了,她红肿着眼睛,终于看到了村庄,应该说,很难不看到。

那里很亮,被火光环绕,她心里涌上喜悦,小跑着往那里跑去,但是脚下一绊,她就摔倒在地,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皱着眉头看向那个绊她的坏东西,然后……

“哇啊啊啊——!”

薇尔莉丝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胃里一阵反胃,刚刚的兴奋褪去,她鼻间似乎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并且越来越浓郁。

“安妮姐姐,你,你怎么了?”薇尔莉丝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地上的尸体,毫无反应。

她能够看到的只有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血液的尽失让她变成了干瘪的枯尸,皮肉贴着骨头,将她那双眼睛凸现的分外大,像是要掉出眼眶似的。

薇尔莉丝颤抖着身体,她很清楚现在的安妮姐姐怎么了,她死了,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踉跄着想要爬起身,但脚下不稳,摔了好几次才成功爬起来,她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而去,边跑边抹着眼泪。

回去的路上她摔了不少跟头,可她又立刻爬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停留。因为她不敢看,不敢看那些惨烈的尸体,可那惨状仍然在片刻的间隙深深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成为她此后的梦魇。

薇尔莉丝呆呆地站在曾经那个充满温馨的家前,熊熊的烈火吞噬了房屋。她不敢相信,明明她不久前还好好地睡在里面,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

她想要往前走一些,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梦,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眼,瞬间吓得她跌坐在地,眼泪像决堤般不要命的往下流。

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般,腿软得站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她太累了,也或许是巨大的伤心淹没了她。

她手脚并用地爬向那具尸体,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晃着,“外祖母,外祖母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薇尔莉丝。”

紧挨着外祖母的外祖父已经看不出完整的人形,薇尔莉丝不敢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悲痛。

“外祖父,外祖父……”她痛苦地嚅嗫着。

找遍了家门口附近的地方却没有发现妈妈,也没看到爸爸,她抱了几分侥幸的心理,但是最后却在后门的位置发现了破碎的衣物。

她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今天爸爸穿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周边是无法分辨出是什么的东西,她不敢想那是什么。

兜兜转转一圈,她还是回到了门口的位置,她已经没地方去了,先前的疲惫上涌,她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薇尔莉丝就在那里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久到她想要再次站起来时,因为腿麻又摔了个趔趄。

她又在地上歇了会儿,等那种麻痹感过去,才站起来。

深沉的夜色与滔天的火势交相辉映,映照着她红肿的眼睛与脏污的脸庞,她很迷茫。她的家没有了,她所有的亲人也都离她而去,她要去哪里呢。

漫无目的地,她只是凭着来时的记忆,想要回到都城,回那个家。

来的时候他们说说笑笑着走了几个小时,而回去的时候只余下她一个人,走走停停的。从夜色逐渐褪去,转而是初阳,直到阳光洒落大地。

都城门边的驻城骑士们谈笑着,谈论着换班后去酒馆喝什么,直到……

“骑士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

年轻的骑士低头,将目光转向小女孩,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沾着泥土还有红色的血迹,扎好的发髻已经散乱,衣服也有些破烂了,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也哭肿了。

“小朋友,发生什么事了?”骑士蹲下身,努力放柔声音询问。

“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

薇尔莉丝喃喃地念着,原本干涩的眼睛中有些湿润,却已经哭不出来。

“什么!哪个村子,是谁干的?”骑士神色变得严肃,声音不自觉大了些,意识到可能会吓到小女孩,就又放轻了一些。

“是桑塔纳村,我不知道,不知道……”

薇尔莉丝无助痛苦地摇着脑袋,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报仇,强烈的情绪自心底涌起,心绪激荡,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薇尔莉丝,薇尔莉丝……妈妈,她会不会有事啊?”

少女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薇尔莉丝从混沌之中挣扎清醒,她睁开眼,明亮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用手遮住了眼睛。

“妈妈,看,薇尔莉丝表妹醒了!”

“好了,格妮薇,别打扰她休息了。”女人温柔地揉了揉少女的发,轻声劝着。

薇尔莉丝听到熟悉的声音,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落了下来,顺着脸颊将枕头打湿。

“菲莉丝姑妈……呜呜……爸爸妈妈他们,他们……”

细微的呜咽与啜泣惹得菲莉丝心疼,厄运找上了这个孩子,将她彻底打垮,她可怜的弟弟和他的妻子也遭遇不幸。

想到此处,她也抹了抹泪,抱住了哭泣的孩子。

“好孩子,你放心,以后就安心生活在这里,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的手轻拍着女孩的背,像是哄着婴孩入睡般温柔,耐心。

“嗯……”低低的应答声自怀抱中传出。

*

这一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炙热的让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打上了伞,薇尔莉丝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她穿着黑色的裙子,红色张扬的发上别着白色的花,她怀中抱着一束白菊,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人们将花束放在父母的墓碑前,一个又一个。

明明今天的阳光是那么的热烈,但是她的内心却是一片的荒芜与寒凉,甚至觉得有些冷。

轮到她时,她走上前,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右手轻抚着上面的名字,左手却紧紧地握着那个十字架项链。

“我会为你们报仇,我要杀光那些吸血鬼,一定。”

稚嫩的嗓音中是这个年龄孩子少有的决绝和狠厉,在原本应该玩耍的年纪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她自己给予自己的枷锁。

薇尔莉丝跟着菲莉丝姑妈回了她的家,在成年之前她都会住在这里,由姑妈照顾。

菲莉丝姑妈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对待薇尔莉丝也十分热情,但是她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寄人篱下,又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拖累了孤身带着女儿生活的姑妈。

因为这种歉疚的存在,她经常在姑妈的面包店打下手。

她抱着一袋子的面粉,走在街道上,时不时的有全副武装的骑士走过,也对,最近那些吸血鬼的行动更加频繁了,甚至将手伸到了都城之中,听说城里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人。

路过城门口时,她才发现那边围了不少人,她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由于个子小,她很容易就从人挤人中钻了进去,微微踮着脚看着上面的通告。

原来是因为吸血鬼屡次犯下血案,王国的女王下令,要在各地组建专门对付他们的队伍,血猎。

薇尔莉丝眼前一亮,如果加入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为爸爸妈妈报仇。

她抱着面粉,来到了一边设立的报名点,那里除了坐着记录的人外,没有其他的人,十分冷清。

“叔叔,我能报名吗?”

原本百无聊赖的男人抬头,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都没人过来。还以为是来活了,结果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他摆了摆手,满脸不耐。

“去去去,小孩子别来捣乱。”

“叔叔,我是真的想要加入。我的家人他们都……”薇尔莉丝眨了眨眼,泪水盈满了眼眶。

“诶,你,你别哭啊。”

男人有点手足无措,也明白了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过来,因为她大概就是那场屠杀的唯一幸存者。

“孩子,按规定我确实没办法招收你,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十分痛心。”

他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红发,伸手从腰侧拿出一把银制的匕首,放在了她的手中。

“我不能做什么,这个给你。还有记住了,吸血鬼的弱点只有心脏,那些东西害怕银器和太阳。”

男人起身,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女孩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回去吧。”

薇尔莉丝看了看手上拿着的匕首,放下手中的面粉,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腰间的袋子中,然后才拿起东西往回走。

“姑妈,我回来了。”

“好,麻烦薇尔莉丝了,把东西放在老地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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