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烟花消失在天际。
最后一声呼喊散落在不舍的人群。
最后一场巡演的庆功会,主角却根本没有出现。
桐市静心医院的特护病房在凌晨三点半迎来了四位匆匆赶来的探访者。
就在司衍演唱会结束的时候,胡西哲接到了医院来电。
梁昭惠快死了,司衍说过,他会回去送她最后一程。
于是四人直接上车赶往了桐市。
医生这会儿都不在,长长的走廊上明明亮着灯,但那煞白的光影却总让人觉得有股淌在骨头缝里的凉意。
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演唱会那样欢腾热烈的地方。
而这里,安静阴沉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病房里的女人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管子,消瘦嶙峋的仿佛只剩一把骨头。
苏卿可握在司衍手心的那只手已经微微发麻,但她却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反手将司衍握得更紧了些。
在来的路上,司衍已经跟她讲了和梁昭惠之间的始末。
除了他少年时那些温情假象,还有后续的悲惨人生。
司衍出国后,梁昭惠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
但司父也终于暴露了本性,开始和对待其他任妻子一样折磨起梁昭惠。
终于,在一次酒后厮打中,司父和幼子失足从高处坠落。
均当场死亡。
警察来的时候,现场只有一个疯掉的梁昭惠。
但现场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她和司家父子的坠楼有关。
之后她就被司衍一直放在这家医院里。
离司衍和苏卿可有些距离,夏修言跟在程珠璧后面嘀嘀咕咕:“珠珠啊,你说这种地方会不会真的有鬼?我不是怕啊,我是担心你怕,要不你再靠我近点……”
程珠璧翻了个白眼,但却依言贴近了瑟瑟发抖的夏修言,犹豫了一下主动牵起他的手,嫌弃道:“你闭嘴。”
夏修言怔怔地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掌,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然后被程珠璧又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瞬间老实了。
“你恨她吗?”苏卿可轻晃了晃司衍和她交握的手掌。
站在病房的玻璃墙外,司衍的眼神幽深又复杂,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恨,她已经承受了她的报应,况且没有她,我便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残酷,更遇不到你,所以,我想让她也‘看一看’你。”
苏卿可看着病床上那个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的女人惊讶道:“‘看一看’我?”
司衍点头,眼中涌动着点点星芒:“在暗无天日的流放之地,我遇到的第一束光。”
苏卿可感觉心中酸胀一片,乖顺地倚入司衍怀里:“我的荣幸。”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透过玻璃,苏卿可朦胧间真的看到病床上那个女人微微动了下眼皮,掀起一条缝,费力地朝她这边望过来。
可还不待她确认,病房里仪器尖锐的长鸣撕破了宁静的夜,
医生护士匆匆涌了进来,宣告了梁昭惠的死亡。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大亮。
可惜梁昭惠却没有再次看到明亮天光的福气。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是司衍站在门口,目送她走入永夜。
但司衍的情绪却很奇怪。
他看起来并不悲伤,却也没有如释重负的解脱。
整个人都像裹在一片看不清的灰色雾气当中,仿佛快要被那片混沌吞噬。
司衍亲生父亲坠楼时,一应手续都是司衍去办的,他全程冷静自然,甚至还在媒体记者拍照时调整了一下角度和姿势。
他没掉一滴泪,因为实在跟那个男人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但梁昭惠不一样。
如他所说,他不恨梁昭惠,但梁昭惠却是他对“温情”的第一次触碰,哪怕那只是个虚幻又脆弱的肥皂泡。
泡泡真的碎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遗憾与失落的。
从医院出来,司衍没着急回京市,而是带着苏卿可三人回到了司家老宅。
这个他从来没有认为过是家的华丽囚笼。
不过笼锁早已腐朽,钥匙也归于司衍手中。
推开那扇用料考究的精雕大门,司衍看着房间正中间的蛋糕、香槟和金色气球有些愣神。
司衍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刚刚偷偷摸摸一路的程珠璧和夏修言:“这是你们俩刚刚搞得?”
程珠璧看着他不算特别明朗的表情连忙指着苏卿可,拖她下水:“苏苏的主意!”
司衍黝黑的眼珠子一转,对上了身侧始终寸步不离的苏卿可。
苏卿可笑得很温柔,嗓音甜甜,讨好地拉了拉司衍的手臂:“是我提议的,庆功宴要有,生日也要过,不过只有我们四个,你介意吗?”
终于有一丝光缓缓在司衍瞳孔里汇聚,他因为疲惫而色淡的嘴唇弯起:“我的荣幸。”
夏修言小声欢呼:“太好了!哥还是爱我们的!”
放在之前,这句话不会在司衍心里起任何波澜,因为夏修言总是这么说的。
可在刚刚听到时,他却感到心口真的飘过一丝暖意。
司衍抬手使劲揉了把夏修言的头发:“哥当然是爱你们的,来吃蛋糕吧。”
“要先许愿!”苏卿可踮起脚将生日帽扣在他头上。
夏修言已经点起了蜡烛:“对啊对啊!”
三个人目光盈盈地望向司衍。
司衍噙着笑闭上了眼睛,认真许起愿。
蛋糕买得很匆忙,是刚刚路上夏修言谎称上厕所时买了藏起的。
香槟也是苏卿可在路边便利店随手拿的。
但却是司衍有记忆以来,滋味最难忘的生日餐。
“哎,等一下等一下!”程珠璧忽然接着电话出门,见司衍还在吃蛋糕就顺脚踹过去,不料被对方娴熟地躲开,她也没在意,踩着鞋去门边接回来两大包东西。
苏卿可端着蛋糕碟在她背后探头探脑:“什么东西啊珠珠?”
程珠璧拎着两大袋子东西来到他们围坐的茶几边,重重放下,满脸不在意道:“粥底火锅。”
司衍舀蛋糕的手终于停住,沉默地望向程珠璧。
苏卿可不解,所以也抬眼望向她:“怎么想起吃粥底火锅?”
夏修言自然不可避免地问程珠璧:“你不是海鲜过敏?”
沙发好看不好坐,跟司衍爹那个讨人厌的品味一模一样,所以四人从进来就直接坐在了厚实绵软的地毯上。
此时程珠璧就是唯一一个站着的王。
虽然她站着也没高出多少。
然后就见她从袋子侧面摸出一盒过敏药,不以为然道:“就是想吃呗。”
苏卿可望向了司衍,只见他看了眼那袋子,眼角不觉浮起笑意,轻声道:“还真是鸿安记的粥底火锅,你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程珠璧装作不在意盘腿坐好:“那当然,我记性最好了,记仇更是拿手。”
苏卿可好奇极了,推了司衍一把:“这粥底火锅到底有什么秘密?”
司动手把东西一一摆在桌上:“这能是什么秘密,我小时候跟着奶奶吃过几次鸿安记的粥底火锅,所以第一次和她们过生日,凤姨问我喜欢吃什么,我就说了粥底火锅。”
夏修言疑惑道:“所以那次珠珠也吃了过敏药?”
司衍摇头:“当然没有,凤姨单独带我去吃了。”
司衍口中的凤姨就是程珠璧的妈妈。
程珠璧帮着一起边摆配菜边道:“所以我就闹了,我妈没办法,又陪我去吃了一顿红油火锅,吃完就进医院了,肠胃炎,然后他就再没在我和我妈面前提过粥底火锅,问就是没有鸿安记好吃。”
苏卿可听得又心酸又感动。
只有夏修言直接撸起袖子开始狂下海鲜:“那我得尝尝这鸿安记到底有多好吃!”
程珠璧嫌弃地躲了躲盘子里溅起的水珠,清清嗓子端起酒杯对司衍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说你好话的,但今天你生日,恭喜你,以后有人可以陪你开心地吃粥底火锅了。”
司衍侧过身,用那双桃花眼直直望向苏卿可,仿佛要望进她灵魂地最深处,讨要答案道:“是吗?”
夏修言和程珠璧在一旁鬼叫起哄:“哦~~~~~~~~”
苏卿可本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旁边又有两个活宝加劲,明明没喝酒也觉得有些头晕,但还是咬着嘴唇点头:“我还挺喜欢吃粥底火锅的,你想吃我就陪你吃。”
身体朝前一倾,苏卿可被司衍抱进了怀中。
这是再见面后,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相拥时温热的实感让人不禁发出满足的喟叹。
像漂泊许久的船只终于靠岸,又如暗夜归家时晃入眼帘的熟悉灯火,两颗心同时抵达归处。
耳畔两个活宝的尖叫还在继续。
苏卿可却放心地沉入那个格外安心踏实的拥抱。
窗外晨光晴好,四人终于吃上了这顿迟了许久的“生日餐”。
习惯性边吃边玩手机的夏修言找了半天才找出手机,还没点开就满脸自豪地跟剩下三人打赌:“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热搜就得被我们包下来,这次我们能占几个位置?我猜至少前五。”
程珠璧晃晃手指:“保守了,至少前七。”
司衍正给苏卿可剥螃蟹,对上热搜这个事情早就没有任何反应。
苏卿可放下手机,淡定道:“前十五。”
夏修言没看到她的动作,只顾着震惊:“苏苏你是不是有点激进了?这个数字我想都不敢想。”
司衍头都不抬地拆了蟹腿,带着几分不讲道理的蛮横:“你在质疑她?”
程珠璧嫌弃:“至于吗?现在连对苏苏的猜测表示怀疑你都这么大反应?”
夏修言委屈点头:“嗯!就是就是。”
司衍纳闷地把蟹壳扔在桌上,抬眼对着他俩道:“你俩是不是没去体检?”
程珠璧:“……”
夏修言小心问:“哥你认真的吗?”
司衍没敢舔嘴唇,怕被即将出口的话毒死,思索后还是决定在生日这天积一积口德。
程珠璧则震撼地看着自己刚打开的热搜界面:“还真是十五个!傻狗,那个体检套餐你送人了吗?咱俩脑子不会真有问题吧?”
苏卿可已经憋不住笑歪在司衍身上,举着自己的手机道:“因为他不是猜的,是看到我看手机了。”
“苏苏!”
程珠璧大吼一声扑过去挠她痒痒,苏卿可连忙往司衍背后藏,夏修言也加入战局,四人闹成一团。
这时,璐姐打过来电话找苏卿可。
司衍一手一个地揪住程珠璧和夏修言,示意苏卿可接电话。
“喂苏苏,刚刚《聊一餐吧》节目组联系我说想请你飞行一期,哦是请你、司老师、程老师和夏老师四个,正好你们海市跨年晚会完,隔壁的海岛上录一天,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