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街在凌晨三点呈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貌。狭窄的街道空无一人,两侧店铺的招牌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偶尔有野猫窜过,眼睛反射出绿色的幽光。桑暖紧跟着楚明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她的右臂镜肤处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在不断扎刺。自从安全屋的能力暴走后,这片区域变得更加敏感,仿佛成了某种天线,能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镜面信号"。
"快到了。"楚明焰低声说,指了指前方"镜缘斋"的招牌,"老镜应该已经收到我的暗号。"
他们绕到店铺后方的送货口,楚明焰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七下——三长四短。片刻寂静后,门开了一条缝,老镜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黑暗中。
"比预计的早。"他嘟囔着,迅速让开通道,"进来,别让人看见。"
桑暖跟着楚明焰钻进昏暗的店铺内部。与上次不同,这次店里所有的镜子都被黑布遮盖,仅有的光源是柜台上一盏古老的油灯,火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三叔联系上了吗?"楚明焰直奔主题。
老镜点点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檀木盒子:"他天亮前会到。先看看这个。"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竹简,"《双镜记》,唐代孤本,记载了你家那面阴阳镜的来历。"
桑暖好奇地凑近,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对她来说如同天书。楚明焰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就着微弱的灯光阅读起来。随着阅读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上面说什么?"桑暖忍不住问。
楚明焰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阴阳镜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它是一对法器中的一面,另一面叫'太阴镜'。"
老镜从架子上取下一盏铜灯,点亮后放在他们旁边:"相传这两面镜子一主分离,一主融合。阴阳镜能分裂魂魄,创造分身;而太阴镜则能平衡镜质,稳定灵魂。"
桑暖的心跳加速:"那太阴镜能逆转我的镜化?"
"理论上可以。"楚明焰继续阅读竹简,"但问题是,自从唐代以来,两面镜子就很少同时现世。阴阳镜三十年前被'烛阴'盗走前,一直是楚家的传家宝,而太阴镜..."
"在楚家祖宅。"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叔披着夜色步入店内,长袍上还带着露水,"确切地说,在祖宅地下的'镜冢'里。"
楚明焰猛地站起来:"镜冢?那不是家族传说中的地方吗?"
三叔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把古老的钥匙:"一直存在,只是不对普通族人开放。"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明焰一眼,"你父亲是最后一个进入镜冢的人,就在他失踪前一周。"
桑暖感到手臂上的镜肤突然变得滚烫,低头看去,镜面中浮现出一个陌生场景——一条向下的石阶通道,尽头是一扇刻有双月符号的铁门。画面一闪而过,却让她打了个寒颤。
"我看到了..."她轻声说,"一条向下的路,一扇门..."
三叔和老镜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镜冢的入口。"三叔确认道,"你的能力正在与楚家血脉产生共鸣。"
"楚家血脉?"桑暖困惑地看向楚明焰。
楚明焰同样一脸茫然。三叔叹了口气,示意大家坐下,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瓷瓶,给每人倒了一杯散发着草药味的茶。
"是时候告诉你一些家族秘密了。"他对楚明焰说,"楚家先祖并非普通人类,而是'镜族'后裔——一个能够自由穿梭镜面世界的古老种族。千年通婚后,血脉已经稀薄,但某些特质依然存在,比如对镜面法术的天然亲和力。"
桑暖想起楚明焰在镜中世界展现的各种能力:"所以你能在镜子里自由来去是因为..."
"血脉传承。"楚明焰接话,表情复杂,"父亲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三叔苦笑:"你父亲希望你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远离这些古老秘密。但命运显然另有安排。"他转向桑暖,"而你的情况更加特殊——作为'完全共鸣双魂体',你的灵魂结构天然适合容纳镜质能量。某种意义上,你比明焰更像'镜族'。"
这个信息让桑暖胃部一阵绞痛。她低头看着自己镜化的手臂,突然意识到这不仅是某种"副作用",而可能是她本质的显现——她正在变成某种更接近古老镜族的存在。
"那太阴镜..."她强迫自己回到关键问题上。
"据传是镜族最后的造物。"三叔解释道,"能够平衡过度镜化的能量。你父亲当年研究阴阳镜,就是为了找到方法激活太阴镜的力量,治愈你母亲的...状况。"
楚明焰的手突然握紧茶杯,指节发白:"母亲也是因为镜化而..."
"不完全是。"三叔摇头,"你母亲是普通人,无法承受阴阳镜的分裂力量。但桑暖不同,她的体质特殊,如果能找到太阴镜..."
"就能逆转镜化。"楚明焰替他说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我们得立刻去祖宅。"
三叔却抬手制止:"不急。首先,镜冢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其次..."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烛阴'的人已经盯上你们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桑暖手臂上的镜肤突然刺痛加剧,镜面中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正在古董街的另一头搜寻着什么,为首的正是那个耳后有蛇形纹身的男人。
"李文昊。"楚明焰咬牙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能量痕迹。"老镜突然开口,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铜盘,里面盛着某种银色粉末,"桑暖每次使用能力都会留下独特的镜质共振,对懂行的人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火炬。"
桑暖内疚地低下头:"都是因为我..."
楚明焰握住她的手——刻意避开镜化区域:"不,是因为他们贪图不该得的力量。我们只需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镜冢。"
三叔沉思片刻,突然转向老镜:"你那面'蜃楼镜'还在吗?"
老镜眼睛一亮,匆匆走向后屋,片刻后捧出一个狭长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面造型奇特的铜镜,镜面呈现出不自然的波纹状。
"能制造短暂幻象的法器。"三叔解释道,"足够为我们争取几小时时间。"
他低声与老镜商议着什么,楚明焰则趁机带桑暖来到店铺二楼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显然是老镜的临时客房,简单但干净。
"休息一会。"楚明焰说,"等他们布置好幻象,我们就出发去祖宅。"
桑暖坐在床边,突然感到一阵异常的疲惫席卷全身。她试图保持清醒,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恍惚中,她看到楚明焰担忧的脸凑近,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桑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镜湖上,脚下倒映着无数星辰。这不是她第一次梦见这个地方,但这次感觉更加...真实。她能感受到"地面"的冰凉硬度,能听到远处若有若无的回声,甚至能嗅到一种奇特的金属气味。
"终于学会主动进入意识空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桑暖转身,看到桑寒站在那里,墨蓝衣裙在无风的环境中轻轻飘动。与以往不同,这次她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赞许。
"这是...梦里?"桑暖不确定地问。
桑寒笑了:"是我们的意识交界处。随着融合加深,这里会越来越真实。"她走近几步,指向桑暖的右臂,"镜化在加速,我感觉得到。"
桑暖低头,震惊地发现镜化已经蔓延到了肩膀,甚至锁骨处也开始出现银色的斑点。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仿佛这本就是她应有的样子。
"害怕吗?"桑寒歪着头问,表情好奇。
"应该害怕的。"桑暖诚实地说,"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抗拒。"
桑寒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因为这本就是我们的一部分。楚家血脉唤醒了沉睡的潜能,而我只是...提前展现了这种可能性。"
她挥手间,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化。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落下——桑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站在镜子前,无意识地让指尖短暂变得反光;大学时一次高烧中,浴室的镜子莫名碎裂;甚至在遇见楚明焰的前一晚,她梦见自己走入一面铜镜...
"这些...都是我?"
"都是我们。"桑寒纠正道,"镜化不是外来感染,而是觉醒。只是过程太剧烈,□□承受不住。"
桑暖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太阴镜不是要'治愈'我,而是..."
"平衡觉醒过程。"桑寒点头,"让转变以可控的速度进行。"
这个认知让桑暖既释然又恐惧。释然的是她并非在"变成怪物";恐惧的是,这意味着她终将变成某种不同于常人的存在。
"楚明焰会接受吗?"她不自觉地低声问出心中最大的担忧。
桑寒的表情变得柔和:"那个傻小子?他爱的是你的灵魂,记得吗?"她突然狡黠地笑了,"况且,镜族可比普通人类有趣多了。"
没等桑暖回应,一阵剧烈的摇晃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整个镜湖空间开始扭曲,星辰倒影碎裂成千万片。
"时间到了。"桑寒的声音开始飘远,"他们在唤醒你...记住,太阴镜藏在镜冢最深处的'无影室'里..."
***
"桑暖!桑暖!"
楚明焰焦急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桑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楚明焰背上,正在一条陌生的小巷中穿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雾笼罩着石板路。
"你突然昏迷不醒,我们只能带着你转移。"楚明焰感觉到她醒了,低声解释,"老镜的幻象拖住了李文昊的人,但不会太久。"
桑暖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却被三叔制止:"别动,你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镜化正在加速。"
桑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臂已经完全变成了镜面,甚至蔓延到了右肩和部分背部。透过楚明焰颈侧的镜子碎片,她能看到自己的右脸也开始出现银色斑点。
"我梦见了桑寒。"她虚弱地说,"她说太阴镜藏在镜冢的'无影室'里。"
三叔猛地停住脚步:"无影室?那只是个传说!"
"什么传说?"楚明焰问,调整了一下背着桑暖的姿势。
"镜冢中最神秘的房间,据说没有任何影子能存在其中。"三叔解释,眉头紧锁,"历代家主都认为那只是象征性的说法,没人真正找到过。"
桑暖的手臂突然刺痛,镜面中再次浮现那条向下的阶梯和铁门影像,但这次画面继续延伸——穿过铁门后是一条曲折的甬道,尽头是一面普通的石墙。然而在镜面的视角中,石墙后隐约有微光透出。
"我能找到。"桑暖突然确信地说,"镜面会指引我。"
楚明焰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他们避开大路,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最终来到一座古老的石桥下。三叔检查四周确认安全后,掀开桥洞处的一块伪装成石头的木板,露出后面的密码盘。
"紧急通道。"他输入一串数字,旁边的石墙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直通祖宅地下。"
桑暖从楚明焰背上下来,勉强能自己站立。阶梯很陡,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照明。越往下走,她手臂上的镜肤就越活跃,几乎能感觉到它在"呼吸"——吸收周围环境中游离的镜质能量。
"小心。"三叔在最前方警告,"阶梯有千年历史,某些台阶会..."
他的话没说完,桑暖脚下的石块突然下陷。楚明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但为时已晚——一阵机关运转的咔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墙壁上的苔藓瞬间熄灭。
"别动!"三叔厉声喝道,"是祖传的防盗机关。"
黑暗中,桑暖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她的脸颊。下一秒,无数镜面突然在四周亮起,每一面都映照出他们惊慌的脸。更诡异的是,这些影像并不完全同步——有些镜中的"他们"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动作。
"这是..."
"镜迷阵。"三叔的声音紧绷,"只有楚家血脉能安全通过。外人会永远迷失在自己的倒影中。"
楚明焰紧紧握住桑暖的手:"跟紧我,别去看那些镜子。"
他们缓慢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桑暖努力按照指示不去看镜子,但余光仍能捕捉到那些不协调的倒影。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