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定论后,许妖娆离了书房,来到房内,掀起珠帘,见江嗣已经躺在床上合眼睡去。便吩咐拾鸢拿来药盒,她接过盒子打开正准备帮其换药,拾鸢站在旁边,看了眼江嗣,问道:“可要重新收拾间屋子?”
许妖娆从中拿出剪刀:“不必了。”
掀开江嗣的袖口,将缠在其手腕上的纱布剪开,松解了下来。动作遂轻倒还是惊扰了他,江嗣睁开眼,看着她的举止,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阿娆。”
许妖娆轻声安抚他:“先别动,在换药呢。”
而后嘱咐身旁的拾鸢去倒杯茶水来,许妖娆接过拾鸢倒来的茶水,递在其唇边,江嗣垂头温顺的将杯中水喝完,她转身再将瓷杯递给拾鸢时,拾鸢抬眼眼神无意与江嗣对视在一处,见江嗣眼中已然清明,却带有着一股子狠意紧盯着自己,他心中滑过一道凉意,就像是被毒蛇缠绕住了心口。
拾鸢忙垂下目,与其避开目光。许妖娆见室内无事便先让他退了出去。她从药盒内找出上好的伤药轻轻涂抹在江嗣的伤口,又拿纱布重新包扎好后,将药盒整理好。
许妖娆握着他的手:“过几日我们又得出去一趟,有件事要去处理下。”
江嗣点了点头:“去哪都行,只要能跟你在一处就行。”
她笑了笑:“刚刚没睡多久吧,要不再睡会?”
江嗣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陪我睡会。”
许妖娆笑着应答,褪去外衣,与人共寝在一处。
因得了在外耳目消息,许妖娆与江嗣不得不提前出山,两人坐马车经过几日的颠簸到了莫殊前几日出现过的镇上。
寻了间客栈留宿,车马则交由店家小二安置。正值午时,定下客房后,两人点了些饭菜,在大堂坐定。
小二将菜端上,两人正吃着,忽然隔壁空着的桌子来了几个做书生打扮的人,其中一个书生见了许妖娆的面貌,附耳与同行人窃窃私语着,江嗣紧捏着筷子,心中暗潮翻涌,许妖娆不动声色的伸手在桌下拉了拉江嗣的衣袖,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
他只能隐忍不发,可那几人却越发蹬鼻子上脸,其中一名叫张书生的喝了些酒水,毫不避讳遥遥望着许妖娆,竟用了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出言调侃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同桌的皆心下明了张书生此言何意,只哄笑着,骂他痴心妄想。
江嗣怎能不明白此意,放下筷子手握着腰间所携的弯刀,眼见就要发作。许妖娆却不想在此时惹出事故,拉着他离了席往楼上客房而去,只留了那群笑闹声在后。
江嗣回到客房站在一旁,将心中所想问出:“为什么?”
他必须让那些人明白敢在那肆意妄为,就要付出血的代价。许妖娆却不以为然,她不想在此时闹出事故,惊动了莫殊。
将江嗣拉到桌前坐下,笑着安抚:“无需跟他们多做计较。”
“你想想若是为了这些小事而折腾,那得处理多少人。”
他未言语,却钻入了牛角尖,心中悄然策划了一场死局。
因午间在大堂用膳时闹了些不愉快,许妖娆决议晚间在房内用膳。晚上两人用过饭后,江嗣给许妖娆倒了杯茶水,背过身子在杯口抹了一圈药。他将茶递给她,许妖娆未有怀疑,将茶饮下不久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江嗣将她的外衫褪下,盖好被褥,自己则打开窗从二楼越了下去,楼下便是一条小巷,他想起从店家小二打探出来的消息,趁着夜色,顺着那条巷子绕去。
夜半三更晚风微凉之际,张书生正从红楼楚馆消遭而归,身上沾染着浓厚的酒气。在醉意的卷席下他踉踉跄跄朝前走去,绕过一道道窄小的巷道。手舞足蹈的,口中还不清不楚的在哪囔些什么。
他忆起白日那位紫衣美人,女子的言行举止无一不令人魂牵梦绕。张书生脸上浮现出痴笑,口中的言语也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夜幕深沉,他渐渐行至家门口,正欲推门而入。忽的一股异香扑鼻,一只闪着荧光的蝴蝶从侧飞了过来,吸引了张书生的注意,他转过身子伸手正欲向前扑打,却遭脚下一滑,一不留神向前摔倒在地,碰了一身尘土。
张书生正欲破口大骂,忽然一双绣着精美桃花图纹的鞋面映入眼帘,他缓缓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白日里见着的那位美人正站在自个眼前,一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见此状张书生脸上痴意更甚,只恐美人被他这副模样惊着逃之夭夭,猛地扑通一声向前扑去,用双手环抱着那双精致的绣花鞋。
江嗣冷冷的看着他的举动,提脚丝毫不留余力的向上踹去。只听得骨骼碎裂声响起,张书生被他一脚踢翻倒在一侧,口中溢出血沫。在剧烈的疼痛中,张书生醉意散去,眼中也清明了起来。江嗣缓步来到他身旁蹲下,面无波澜的从下俯视,口中吐出一句话:“好看吗?”
张书生捂着脸瞧他,看江嗣面目已认清是白日所遭遇的那对侠侣中的一个,无故遭此劫难他张口就要叫骂。江嗣却点了他的哑穴,从腰侧拔出一柄匕首,刀从鞘出,泛着一股冷意,已知是柄极其锋利的利刃。
那书生看他拿出一柄匕首,瞪大双眼吓得不知所措,待反应过来就想要翻身磕头求饶,激动的口中血水直流。江嗣按住他的额前,脸上泛着冷笑,偏着头问他:“即为书生,则专攻读书写字。”
“若你眼瞎、手废,余生该怎么苟活?”
张书生听闻此话惊慌不已,看江嗣犹如夜叉索命鬼般,却又无力挣脱,惊恐万分之下,不禁流下泪来,心中暗自祈祷能有人来解救自己。
可江嗣的转折就扼住了他的下颚,将匕首放入张书生的口中,将他的舌头硬生生的割了下来。
在疼痛与恐惧的加持下,张书生浑身颤抖,只恨不得即刻死了。江嗣却不想那么快结束,他看着手背上沾染的血液,眼中闪过一道光,心中觉得雀跃,拿起那柄匕首将张书生的方才割下的舌头戳在尖头。
刚割下的舌头还泛着温热,江嗣脸上挂着残忍又雀跃的笑容,拿着那柄匕首缓缓移动,那舌头从唇边移至书生眼睑之下,还未等他从舌尖被割的惊慌反应过来,江嗣将那块舌肉甩脱,拿着匕首将其双眼生剜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手脚筋,这书生经过此番,彻彻底底成了废人。
江嗣擦干净上头的血迹,收好匕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血人,心中那口憋闷已久的恶气已出。
他绕过一条条小巷回到客栈那条巷口,看着敞开的那扇窗户,使力从下飞身了上去,从窗口进入,合上窗户。心中此刻的快意还未平息,他看着自己手中沾染干涸已久的血迹,在就近的水盆中将手清洗干净。
江嗣打开窗户,此时寂静的夜空响起了电闪雷呜声,一阵狂风刮过,吹乱他的额发,江嗣抬头看去漆黑的天空一道电光闪过,照亮这城镇中的房舍、
不多时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思及那人苟延残喘的模样,经过这场风雨,估摸着也活不成了。江嗣抬手淡然的将那盆血水从窗边倒下,关上窗户,将风雨隔绝在外。
他褪下外袍,吹灭烛火,躺入被中朝着许妖烧靠近 ,感知到她身上的温暖,轻轻靠在其怀里,听着平稳的心跳声,将一切声音阻隔在外。
听得身旁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轻嗅到室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于黑暗中睁开眼,已然预想到了发生的一切。
辰时,许妖娆与江嗣在房中用过早膳后,两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下楼前往后院时,不经意听到堂中客人的议论声,道那张书生昨夜惨死于巷中,被人割舌剜眼死相极其惨烈,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何许人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自然也有些好事者将目光放在了两人身上,毕竟是外来客,又是一身江湖人打扮,初来第一日就发生这样的事故,不禁惹人生疑。
身侧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传来,江嗣冷冷的扫了那些人一眼,许妖烧也未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结账之后就与江嗣离开了此是非之地。
此事直至他们离开后还众说纷纭,那夜因下了场大雨,将现场所有痕迹都清洗干净,官府查不出任何线索,此案便成了桩悬案 。
不久后事故居然越演越烈,竟传出了鬼魅索命的传闻,吓得镇中人心惶惶,一到晚间便门户紧闭不敢外出。
两人离了此镇,按照耳目飞鸽传书递来的消息赶往下一个镇所。白日里番舟车劳顿,晚间未寻得落脚点,两人只好寻了破庙留宿。
江嗣将马车安置在破庙后一颗树下拴好,许妖娆收拾了下庙内,寻了个干净地坐着,点燃火堆,往里丢了些干柴。
江嗣从马车内取了些干粮下来,坐在许妖娆身旁,将水壶递给她。许妖娆接过喝了一口,她看着那堆燃的正旺的火,一时沉默着,什么也未说。
江嗣瞧出异常,他伸出去拉许妖娆的衣袖,她也未动,只盯着那堆火,静静的等着,好像在等他坦白。
江嗣心中惴惴不安,伸出两只手去握她的手,侧着身上垂头道:“是我将他杀了。”
“他不该出言冒犯你,他罪有应得。”
许妖娆淡淡的嗯了一声,她明白想要轻易改变一个人的秉性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所以间接性的容许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回握住他的手,只含糊将此事掩盖过去,靠身于身后那根木柱,闭眼道:“无需多言,明早还得赶路,早些睡吧。”
江嗣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来辩解,可看着许妖娆闭目假寐的模样,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化作一段愁绪,只能无助的依靠在她身侧汲取温暖。
时至半夜,忽下起了雷鸣大雨,破庙顶漏下的水将火堆熄灭,两人不得已起身往角落处避去。突然外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藏于满是污垢的房梁上,
眼观底下情形,电光闪过,见进来五六个的黑衣人。
那些人进来好,将所携带火把点燃,找了个干净的落脚点待着,重新点燃一火堆,在旁议事。领头人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条:“得到密报大小姐在无华镇露过面,今夜我们先在此稍作休息,明日早些出发。”
随后将纸条烧毁,余下人皆回应一声:“是。”
许妖娆听了此言,倒觉得事情意外巧合。江嗣在旁偷偷会意,手做刀状从脖间滑过,他想结果这些人。
许妖娆摇了摇头,她悄悄打量过那些人的衣着,乃是江山府的人,既都是来寻人,或许跟着他们后头还能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现下或许只能先把他们稳在此处,免得坏了自己的事。
趁着那火堆还燃着,许妖娆在从房梁上寻了几粒小石子,以飞石击穴,出其不意的将江山府那群人给点了穴。
见人无法动弹,两人从房梁上下来,扫去身上沾染的尘土。正巧他们所处于避风口处,为以防万一江嗣将随着携带的迷香在几人周围燃了几支。
两人都避的远远地,寻了个破窗处,在窗台下坐着。外头风雨交加,历经这一小插曲,两人都无心睡眠,只相靠在一块假寐至天明。随即驾车前往无华镇,临行前还不忘补上几支迷香,暂时将这些人稳在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