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喜点头,正要拉着杨青溪找饮料贩卖机,旁边戴口罩的洛舒宴说,“我去买,待会儿过来找你们。”
洛舒宴走后没多久,杨青溪和陶喜被好几波coser拉去合影。
路过间谍过家家的动漫展区时,陶喜帮杨青溪拍了一堆照片,后者沉迷于展位里的吧唧,站在吧唧陈列架前半晌挪不了一步,陶喜草草看了一圈后,“小溪,我去其他展位看看。”
杨青溪眼睛没离开吧唧,“好呢。”
陶喜离开展位,沿着通道往方才洛舒宴离开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身旁有人惊喜地喊——
“你是唱《向日葵》的那个歌手?!”
起初陶喜并没意识到对方是在跟她说话,直到她们围过来,离她一臂之远。
陶喜定睛看去,面前站着好几个穿水手服的女生。
其中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激动不已地看着她,“昨天我还在艾草看到你直播了,小姐姐你也是二次元迷啊!我也超喜欢这部动漫,里面的一家三口都是我推!”
陶喜摆手,解释说,“其实我是陪朋友来的,二次元我是路好。”
女生点头,“只要不是黑,我们都是朋友。我很喜欢你的歌,太好听了,最近我周围的同学都在听,我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她的同伴连忙说,“我也要!”
陶喜被女孩们的热情冲得头脑晕乎乎的。
跟几个女生合影后,身边的走道上已经人影幢幢。
造型各异的coser们穿梭来往,场馆里的暖气蒸腾在人群中,气温升高。
某一刻,陶喜似乎在人群里瞥见了洛舒宴的身影。
她凝神去看,原来的方向出现戴着一双巨大银色翅膀的coser,他的造型几乎占满了整个通道的宽度,高度有两米,将后面的人群挡得严实。
就在此时,远处被银色翅膀遮住的地方起了一阵骚乱。
惊惧的声音响起,凄厉不已——
“不见了!”
“他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的!”
“你看到了他了吗?!”
“你们看到他了吗?怎么会平白消失了!”
陶喜脑袋“轰”的一声。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跟洛舒宴有关。
一定是洛舒宴当着众人的面变成向日葵了。
一瞬间,陶喜脸上的血色尽数散去,脸颊几乎惨白一片。
过道里的人都因为骚乱声扭头看去,可很快有人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们往边上推去,他们皱眉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约尔cos服的女子嘴里机械似的重复说着“借过”,一边神色可怖地用尽全力往前挤去。
她瘦瘦高高的一条,硬生生在拥挤的人群里开辟了一条弯曲的窄路。
陶喜向巨大银色翅膀方向走去时,脑袋里就一个想法,“他不能有事。”
银色翅膀旁,众人的脚底,有一朵被鞋底碾断的向日葵。
花盘上的花瓣七零八落、茎秆从中截断,而那朵花随着人群的流动被不同的鞋踢来碾去,陶喜脑袋轰然作响,她对着那个方向大喊:“别动!都别动!别踩他!”
她的声线因为极端的恐惧显得尖利不已。
很多张陌生的脸孔看来,也因为这一嗓子而暂时停下。
陶喜目光死死锁住那朵枝叶破碎的向日葵,在许多双不解的目光里逆势而行,她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在靠近向日葵时浑身止不住战栗。
距离不断缩短。
直到一低头便能看到几只鞋之间的向日葵。
陶喜指尖颤抖着俯身想要捡起那朵凌乱的向日葵,直到——
“陶喜!”
有人叫她。
陶喜所有的动作止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若洪水乍泄。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令她眩晕的虚脱。
她艰难地回过头,隔着重重人群,她看到了长身而立的洛舒宴。
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洛舒宴眸眼中的担忧似化不开般浓烈。
在看到陶喜的表情时,他的神色明显一变,是心疼的模样。
陶喜忽的就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不是他。
还好不是他。
她往洛舒宴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洛舒宴也朝她走来。
一直走到两人往前半步就能挨到彼此。
身旁的行人恢复流动,间或着一两个被陶喜刚才那宛如鬼厉般的模样吓到的人投来一瞥,匆匆人幕中,陶喜和洛舒宴如两个恒定的点。
陶喜抬眸看向洛舒宴,鼻腔混杂着苦涩和潮热,她用这一瞬间所有的勇气踮起脚尖狠狠地抱住洛舒宴。
她一寸寸掠夺两人间的距离,直到再没有空隙。
她闻到他身上特有的草木清香,借由布料所传递的温度终于让陶喜的心安定下来。
“我以为是你。”她说,声线仍然是颤的。
洛舒宴没有说话。
陶喜能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
等到理智归拢,情绪开始渗入尴尬时,陶喜松开环住洛舒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没等脚跟落地,陶喜被一股大力掼进洛舒宴的怀中。
洛舒宴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呼吸在她耳边,气息温热。
“陶喜,我在这里。”他说。
陶喜的脸热到发烫时,看到站在不远处露出痴笑的杨青溪。
杨青溪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陶喜。
陶喜面露赧色,立刻拽了下洛舒宴的大衣,将自己从他身上摘下来。
刚站定,杨青溪压抑不住的兴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看杨青溪那个样子,陶喜就知道她想多了。
她此时实在不好意思再看洛舒宴,往杨青溪所在的地方走去,对着满脸洋溢出正荡漾的笑的杨青溪说,“我知道这很难解释,但我俩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青溪用“你看我像个傻子吗”的眼神看着陶喜,“哦,我信你。”
陶喜觉得她可能想说“我信你个鬼”。
这时洛舒宴也走了过来,将两瓶饮料递给她们。
陶喜接过,道了谢。
人在尴尬的时候的确会想给自己找点事干,于是她拧开瓶盖,灌了好几口饮料。
带着气泡的可乐顺着她的嗓子横冲直撞,这一刻,方才被挡在银色翅膀后的尖利女声再次出现。
那声音出自于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生,她满脸焦急地往陶喜这个方向卖力狂奔,“沐沐!张沐沐!”
顺着她狂奔的方向,陶喜扭头去看,五米外一个cos无脸男的比水壶高不了太多的小朋友正错愕地看着女生,嘴里喃喃着:“姐姐。”
女生跑到小朋友身边,哼哧哼哧喘着气,双手抓着他的外袍在自己控制下前后摆动,气急的声音,“你跑哪里去了!我不是让你跟着我吗,一扭头你就不见了!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呜呜呜呜!以后你别想我带你出来玩了呜呜呜呜。”
女生后怕极了,说到激动处几颗委屈的泪水滚落,将她涂着亮片的精致卧蚕冲成宛如干涸河床的狼狈模样。
无脸男打扮的小朋友看到姐姐哭了,也跟着哭起来,“姐姐对不起。”
“你哭个屁!你还好意思哭!”女生恶狠狠地抬胳膊,却在触碰到小朋友的脸蛋时明显放轻了动作,她揩去小朋友脸上的泪痕,余怒未消但又无可奈何,然后拉着小朋友往来时的方向走,“我的花篮还在那里,刚才为了找你好些花都掉了。张沐沐你真讨厌,我不会原谅你!下次就算妈再求我我都不会带你出来了!”
女生往回走时路过了陶喜,看到陶喜时她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显然是认出陶喜正是几分钟前疯了一般挤进人群后什么都没干又走出来的女人。
陶喜在那一瞬间分明看到,女生出于一种谨慎的担忧,经过她时明显加快了速度。
陶喜:“......”
她怕是被当成神经病了。
陶喜又眼睁睁看到,女生从方才来得地方将一个花篮提起,里面是许多种不同品种的花混在一起的花束,应该是用作搭她那套花仙子的洛丽塔造型的。她将那朵被碾碎的向日葵捡起来扔进垃圾箱。
就......挺尴尬的。
晚上回家后,杨青溪打来语音。
陶喜按断,然后正在往对话框打字,杨青溪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溪(已黑化)】:为什么不接?为什么?是在跟洛舒宴谈情说爱吗?
陶喜很难告诉杨青溪,是因为自己怀疑住隔壁的洛舒宴其实能听到自己日常里细微的声音,而杨青溪这个点来得电话,不用想都知道为的什么。
【淘洗】:......
【淘洗】:清清白白我和他
【溪(已黑化)】:?陶喜你能尊重一下我的所见所闻吗?漫展上抱在一起的是总不能是鬼吧?
【淘洗】:当时有特殊情况。
【溪(已黑化)】:你再编/微笑。
【溪(已黑化)】:你抱完他,他紧接着抱你,就你俩这个接力抱要不是没在一起你们就是耍流氓?你以为你俩看彼此的眼神里有什么清白可言?
陶喜看着杨青溪发来的这段话,开始回忆起白天那个拥抱。
晃动的人群,定格的他们。
陶喜的直觉告诉她,洛舒宴并非完全对她没有感觉。
可是他在之前明确拒绝了她的表白,无论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是别的原因,这是他的选择。
屏幕又弹出一条消息。
【溪(已黑化)】:[图片]
【溪(已黑化)】:《清清白白》
杨青溪发来的照片是抓拍的她和洛舒宴拥抱的画面,借由杨青溪的视角,陶喜才看到洛舒宴抱她时一手按着她的脖子,一手箍在她的腰背处,狠狠地将她嵌入他。
箍住她腰背的那只手纤长有力,几根微凸的筋络浮于表面,有种不动声色的张力。
陶喜红了一张脸。
她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一边摩挲着一边下载了那张照片。
手机相册中,那张照片旁边的是洛舒宴cos黄昏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