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川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晏宁,仍旧摆弄着花枝。
“你这样开口,大概是公事。”
“对,我做了一个Women’s Wellness Day的计划书,是关于女性月经假和公司免费提供经期用品的方案,你看看?”
晏宁点开电脑屏幕的PDF文件,将屏幕转向秦屹川。
还在佳德上班时,晏宁就算痛经也要强撑着会见客户,有次甚至在甲方会议室痛晕过去。
当年她心里就有这个方案的雏形,只是人微言轻,向公司hr提了意见也未得到任何反馈。
如今她成为YN的董事会成员,拥有话语权,当然要为所有女同事争取到应有的福.利。
“不用看,你直接发给HRD龚曼,让她落实就好。” 咔嚓一声,修长手指捏着一朵花斜斜插.进花瓶。
“你不看就是对公司的不负责,快看。”晏宁故作不爽的敲着桌面,自认为公私分明这点她做得比秦屹川要好。
“好。”秦屹川这才拖长尾音,坐下认真看着屏幕。
“小初。”他突然握住晏宁搭在桌沿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声音有些低:“你辛苦了,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晏宁知道秦屹川在纠结什么。
上次她痛经,把秦屹川吓坏了。虽说那一周秦屹川为了不让晏宁尴尬主动去了公司,但注意力始终没离开过她。白天不在家,秦屹川每个小时都会打电话问晏宁在干嘛;晚上晏宁稍有动静,秦屹川就会立刻过来询问,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痛经后的第二周晏宁就看到秦屹川得书桌上摊着十几片卫生巾和安睡裤,男人研究得很仔细,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计划很好,考虑的很周到,我没疑问。”
这点支出对YN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也不需要和FIN部门单独过会,晏宁可以直接发起申请。
“那我按照流程发邮件审批了?”晏宁让他站到一边,自己坐下点开公司邮箱。
“幸好有你,作为一个男性,我在公司管理层面确实考虑不到这个方面。”
“不客气,这样YN的福.利待遇在同行内也算遥遥领先。”晏宁抬手抓住身侧的胸大肌捏了一把,“希望秦总能招聘更多女性员工,打破科技行业的性别刻板印象。”
这句场面话一板一眼,秦屹川笑着点头附和。
推开凑上来求亲热的男人,晏宁斟酌着用词,假装不经意地问:“1月底就是春节了,你怎么安排?”
听到这个问题,秦屹川表情和身体姿态都毫无异常,仍弯腰搂着晏宁,把头放在她肩上:“你想怎么安排?”
话题又被丢回来,晏宁抓着他手揉.捏:“你不回A国和你爸妈过年吗?”
“不用,我和他们说过了,我陪你。”
男人语调轻松,只是晏宁的心却往下沉。
“小初,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你有什么旅行计划吗?”秦屹川扭过头问,还趁机在晏宁脖子上留下一串吻。
按照秦屹川的说法,去年春节两人就已经在交往了,不过这话也可以解读为两个人第一次过年期间在一起,倒也不算什么漏洞。
虽然之前秦屹川主动提过寒假回砚城的安排,但最近几个月,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这事。晏宁情况稳定,去溯光医院复查面谈也改成了每月一次。
林修远对于晏宁生活有了新目标也很满意,每次检查都夸她状态不错,连解离症和焦虑症都缓解不少。
除了尚未完全恢复的记忆,晏宁目前的生活近乎完美。
好几次沉溺在幸福中,脑子里都有个小人冒出来劝她,要不就算了,其实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忘记的都是最糟糕的回忆。
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那是自己的过去,哪怕不堪回想,也是构成现在自己的一部分。
她必须,也应该全部记起。
——
晏宁瘫在躺椅上对着天花板出神,手指下的流苏已经打成死结,无论设想多少种独自回砚城的方案,都被自己一一推翻。
秦屹川边界感很强,做事说话很有分寸,以至于日常中她没有察觉到任何束缚感。
直到现在想要独自出行,晏宁才后知后觉她的生活完全被秦屹川渗透得滴水不漏。
旁边的手机疯狂震动,晏宁视线扫过屏幕,看见熟悉的名字才闭着眼睛接起来。
“Hello,晏宁,想出来玩吗?”电话那头传来轻快的男声。
“你不是说要去外地几个月吗?这么快回永安了?”
“想你了,所以提前结束工作回来了。”还是那副轻佻语调,仿佛上次的消沉只是一个意外。
“霍佑铭,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怎么?谈恋爱还不让和异性出去玩?而且我可没承认你两关系。”
这话似曾相识,但晏宁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是笑着怼回去:“不是,怎么我是不是处在恋爱关系中是你说了算的?”
“你先回答我,要不要出来玩?”
晏宁对霍佑铭的感觉相当微妙,明白对方对自己的情感,但就是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成年异性对待,总有种哄小孩儿的感觉,甚至无论对方怎么强调,晏宁都很难把他的表白当成一件严肃的事情来对待。
但晏宁可不会自找麻烦,秦屹川自从学会承认坦然吃醋以来,越来越多细枝末节的事情他都会把情绪挂在脸上,晏宁还得耐着性子去哄对方,虽然她也乐在其中。
“还是算了吧,我……”晏宁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方敏锐察觉到这一丝的犹豫,立马缠了上来。
“晏宁,我真的很想带你出去玩,我有好多可有意思的事情想和你分享,你每天闷在家里不难受吗?”
放假后,晏宁又和秦屹川搬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层。这里离公司更近,秦屹川上下班更方便,考完试以后,晏宁确实一周都没出过门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晏宁下意识走到阳台张望,对面顶层的窗玻璃后有个模糊人影。
“我还不知道你,整天就是待在家里,所以,你接受我的邀请了?”
晏宁握着手机,望着对面朝她挥手的人影,下定了决心。
“就算我接受……”她故作为难地拖长声音,“秦屹川可不会接受。”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既然来邀请你,当然是有办法。”
这话晏宁开不了口,但她能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暗戳戳不对付的同时,又在某些事情上微妙的统一战线。这种僵持让她确信霍佑铭有办法搞定秦屹川。
果然当天晚上,秦屹川就脸色欠佳,也没有像往常那般黏人。
晏宁看在眼里,心中好笑但不露声色,还和往常一样向他碎碎念着今天的宅家日程。
吃完饭男人才才状似无意道:“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也不能好好陪你。刚好霍佑铭回来了,上次他带你出去玩,对你放松心情缓解焦虑效果很不错,你想不想和他出去散散心?当然就一天,就在永安。”最后一句他强调得很认真。
晏宁面露讶异,又迟疑起来:“你确定吗?不吃醋了?”
这份惊讶不全是演的,她是真没想到霍佑铭能逼得秦屹川亲口说出这种话。秦屹川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上?晏宁甚至能确定这个把柄一定与她的过去有关。
男人咬着后槽牙:“嗯,只要对你好。没关系的,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我也很担心你会不会无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晏宁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口。
顺着青灰色石墙往前是一扇乌木雕花大门,门上挂着一个小木牌写着梧桐居三字,石墙四周被高耸的梧桐树环绕,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霍佑铭走近的脚步声和断续的檐角铜铃声。
“这里?”晏宁的目光落在小路尽头的木门上。
霍佑铭笑着点点头,按下石狮子头顶的门铃。
门后是大片开阔的中式园林,两人随工作人员沿着碎石小路往前,穿过不少长廊亭台楼阁,最终停在一栋独立的中式建筑前,工作人员拉开推门:“晏小姐,霍先生,请进。”
屋内的熏香很是浓郁,晏宁踏上台阶往里几步,四周柔和的琥铂色灯光渐次亮起。
“坐这里。”
霍佑铭坐在短绒躺椅上,拍拍身边位置。又有工作人员端着几个托盘上前,将茶盏小食等依次摆放在金丝楠木的长桌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的安排了吗?”
一路上霍佑铭都在卖关子,反复强调惊喜的仪式感。
晏宁换上拖鞋坐在躺椅上,捏起一颗青梅送进口中。
“这家会所服务特别好,环境也清幽,我早就想带你来看看了,这次也算庆祝你考试顺利。”
霍佑铭半趴在躺椅边,微微仰头看着晏宁,他笑起来很勾.人,桃花眼亮晶晶的,搭配着唇角的梨涡,更有一种清纯的魅惑感。
看着这样的笑脸,晏宁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注意力很快被拉回桌前。
“他们家这个白毫银针我很推荐,你试试。”一个小茶盏随即递到她面前。
两人吃着小食,品着茶,霍佑铭讲着最近的趣事八卦。好几次,望着这个诚挚笑容,晏宁都差点想,要不然算了吧……
“这个果脯好吃,再要一点。”难得晏宁褒奖甜味的食物,霍佑铭有点意外,他拿起手边平板滑.动,边点按边问她还想要什么。
没能把人支开,晏宁又指着窗户:“你去把窗户关上,风吹到我了。”
其实屋内暖气很足,半开的窗户透进丝丝凉风反而恰到好处,霍佑铭嘴里嘟囔着:“也就你敢这么使唤我。”但还是不情愿地起身朝窗户走过去。
晏宁迅速掏出一个小纸包,将白色粉末洒进茶壶,瞬间那抹白色就消散于冒着热气的水中,再无踪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