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要

繁体版 简体版
大叔我要 > 蛇冬 > 第18章 相识

第18章 相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那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树干上,一条腿懒懒垂下,与衣摆一并轻轻摇晃着,还无腰干粗的树枝撑着她的重量,顶端的叶片却纹丝不动,仿若只是盘着一条毫无分量的青蛇而已。

仔细一想倒也是,她本就走不出动静,哪儿能从树上坠下来呢。

青厌靠在数干上,微侧过身子低头看我,薄唇轻启:“在笑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的角度正好,足以让我看见她的脸。一半藏在树荫里,一半接着斑驳日光,轮廓清晰而又模糊,显得身形更是夺目,当真像个无所顾忌的侠客一般随性自由。

我说不出这画面如何触动慌乱不已,呆呆地仰头回答她:“我、我没,我不是笑你。”

说完自己都心虚地红了脸,分明也没有说谎,但就是被眼前这一幕刺地忘了该辩解什么。

她四周似还漂浮着缕缕看不真切的雾气,像是那晚救下师兄时凝聚在她手中的灵线,散开又拢起,跟着她的呼吸翩翩起伏。

青厌慢慢停下晃脚,巧有一阵风吹来,卷起她落下的衣角随风晃荡,浮在她身旁的气息也跟着风散了,她见着我这般无措,嘴角竟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随即握着佩剑就要往树下跳。

我作势要去接她,但转眼她就落在了地面上,身形未曾晃动一丝,稳步朝我走来。

她步步靠近,我没来由地想到曾在山上四处搜寻、最终在温泉中找到她时的情景。

和眼前一样走来我身边,带着一张平淡又不太明显的愉快的表情,更令我不敢回想的是她的样子,长发披散、衣衫半挂半落,露出的肤色刺得我不能注目,也和如今一样乱得失了方寸。

她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眼底笑意一闪而过,面色从容平静,随意坐到我刚才歇靠的石面上,道:“既然不是笑我,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她问起话,我挥走心头那点窘迫,小心坐在她身侧不远处,歪着身子靠近她,语气担忧:“你方才……是不是在疗伤?你让我‘这几日’不要来找你,是因为出去时受伤了吗?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我一连抛出了好多问题,全是与她有关。

不能见面的这几日,我只一停歇就会想到她的事,心中猜测着她去了哪儿、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在雨下得最大的那一晚回来……

她劝我不要来寻她,这让我黯然伤怀了好久,我才被准许留在她身边,还不过几月就要被挥走,我怎么肯答应。

虽然是见到了,但我心中依然徘徊着一股不安和局促。青厌静了会儿,拿过腰间佩剑轻轻擦拭起来,哑声道:“无碍。”

她说得轻描淡写,两个字把我所有的问题都应付了过去。

“可是,”我犹豫着说出口,一边看她的脸色,“你那天离开,像是很累了,我本想留你在药肆里住一晚的……”

青厌面不改色道:“只是施法有些过急了,我不用睡觉,休息几日足够。”

看她方才挂在树上那样,应该就是在运气修养,到底还是被我给打扰了,还好她现在看着也不虚弱。

她看着其实也不像有事的样子,我大概是担忧过切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都忘了接话,就这么与她并肩坐在石面上,她在一旁擦剑,我就安静陪她坐着。

她认真擦拭着剑柄上的雕纹,纹路不多,却精细雅致,有些地方颜色暗淡,甚至爬上了裂纹,与剑身一样被重新拼接起来过。

我倒是见过镇子里一些孩童学着话本里的招数,用树枝作剑相互打闹,口中说着一串花哨又撇脚的招式,嬉笑着从镇这头跑到那头,他们手中的“剑”与我见到的剑可太不一样了。

我是想过为什么青厌会留着这样一把碎剑在身上,凭她的身手和本事,要弄到更锋利更趁手的剑轻而易举,不知这剑对她而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青厌察觉到我的目光留在剑柄上,伸手在我眼前挥了一下,对上我的视线再次问道:“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忘了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顾着问她伤势了。

“嗯……我是有些事情想来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她收回手,继续摸上怀中碎剑,颔首示意我说下去。

我在药肆这几天里其实思考过该怎么问出口,还想过如果她觉得我的问题冒犯了该如何赔罪,真要面对她时不免紧张。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和我师娘……相识?”我缓慢又小声地向她问出困扰我多日的问题。

这并不是无缘无故,我从她第一次帮我治伤时就有所感觉了,一直到她们见面那一刻,这种感觉又变得强烈。

我没向师娘问出这话,显然她是不准备告诉我一切,我抵不过好奇,只能来寻青厌要个答案。如果她们真的早就认识,那——

“嗯。”

她没停顿多久就点头承认了。

那——那我做的这一切还真是有些可笑。

“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药肆里吗?可如果你们真的认识,师兄在性命垂危时她肯定会想到向你求救的,就不该、不该是我那样冒犯地找上你……”

羞愧和懊恼一并袭上,我脑袋垂得很低,盯着脚下的岩缝恨不能钻进去。

青厌思考一会儿,干脆地摇了摇头,道:

“她已经求过一次了。”她后面似乎还有话却没说,停下手中动作,“我只是帮你而已,不为别的。”

我听完,还没来的及为她的话高兴,心中就又升起了另一个疑惑。

“已经求过一次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们的相识是比我遇见青厌那天更早之前吗?那时又是因为什么而相求呢?

我对师娘的过往完全不了解,除了捡到师兄将其养大,她身边也就剩一个药肆了。

被师娘带回药肆之后我很少能下山,就算下山了也不会随意找人打听起她的事情,于我而言,师娘是什么来历、为何藏居在深山中根本不重要,可她为什么会与青厌相识我忍不住好奇。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猜想,会不会她所说的“求过一次”也是与师兄有关,若真如此,大概在我还没来到古寒山前师兄就生过什么危及性命的事情。

身边人似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开口打断我越来越深的思路。

“长雪。”

她轻声唤我,眼神慢慢从剑柄移到我的脸上,问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她声音压低,一边说着,上半身缓缓向我靠近,嗓音中似是带着诱人的蛊惑,我无力后退,只能陷在她眼中。

我没听到她说了什么“条件”,迷迷糊糊就点了头,她微眯起眼睛,满意地退回去,与我说起她和师娘的相遇。

……

那大约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像她这样的大妖怪活个几百几千岁都不成问题,活了这么久却不是什么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的,她只能和我说些印象深刻的事来。

十几年前的一个寒冬,她路过一座叫不出名字的雪原,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看见了一个艰难爬行的人影,她路过一撇,正是一个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往山顶攀爬。

青厌袖手旁观片刻,并不打算伸出援手,就要离开时被女子一声呼唤给喊停了,她发现了藏匿身形的青厌,以为是过路神仙,哭喊着求她救下怀中婴儿的性命。

青厌难得帮了一回,救下那二人后就离开了,也没管她们之后是否还活着,待几年后,她偶然来到古寒山中,不曾想又遇到了这位女子。

说是相识却也算不得熟络。

她讲述时经常停下,沉思回忆着后来发生的事情,终于磕磕绊绊地说完了全部。

我听完她最后一字,下意识问道:“那、那孩子现在——”

我心里已有答案,但就是不敢确信。

青厌带着奇怪的目光看向我,随后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开口:“我以为你早就知晓的。”

“那个婴儿,就是你师兄。”

得了她的证实,我的心思也跟着尘埃落定。

“这……这和师娘告诉我的,不一样。”

我自言自语着,再之后的话也听不下去了,说不上来知道真相后到底是何种心情。

我应该是如释重负。

师娘在师兄还是婴孩时就养育着他,等到师兄长大几岁,因为师娘的疏忽害他生了场重病,结果烧坏了脑子,而后师娘就一直在寻药医治,这才有了如今的神智。

她们都经历过一轮生死了,如果不是青厌路过救下她们,恐怕一大一小就这么盖在了风雪中,白骨消融。

我不过来了药肆几年而已,自然没有理由掺和一脚。师娘对师兄的好是有愧意的,我暗自怀着不善的想法为自己脱。

我也应该是愁绪如麻。

为何师娘要瞒着我这一点,我想不通。

她待师兄的好我看得分明,如果知道了她们之前遭遇过这种险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妄自揣度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的,更不会恶意地去想师兄真的死去后我与师娘会如何。

师兄知道这件事情吗?我想他是不知道的,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少了这一件也不影响什么。

如果师娘并不打算和他说明,那也轮不到我来声张,我不小心打探到了她的秘密,守口如瓶才是我真正该做的。

“青厌,我师娘和师兄,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敢问出口,当然是笃定她们并非母子,但不解为何当年师娘会独身一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师兄来到雪原上。

青厌已经收起了剑,一条腿盘在石面上,懒散道:“再多的我记不清楚,只知道你师娘是从某个渡口逃出来的,族人入狱,仅剩她和那孩子活命,后来就一直住在这山里了。”

除此之外的事情,被大大小小七零八碎的回忆给盖过。她合上眼,手中不知何时又聚起一团气流,清莹的丝线在她指尖来回穿梭,纠缠不清。

我看着她手指轻动,丝线交织眼花缭乱,脑海中也像凝起一团毛线,线头到线尾的断裂被连接起来,却还是缠绕着几个解不开的死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