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铭被那数十道贪婪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想要将那女子最后的魂神护住,却想不到办法。那女子似乎也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魂神直直朝着魔修最多处而去。
只听耳边“轰隆”一声,那女子生前多半脾气不好,最后那点魂神竟然将三个魔修全给炸成了两截。
顾子铭双眼圆睁,赶紧跳身到一旁,用破布将自己遮盖。
眼前烟雾霎时散去,悬浮在半空中的鬼魂顿时没入那三个一半的身子中。请兵箓的力量尚有残余,很快,那三具只剩上半身的尸体便动作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另外几个魔修。
顾子铭不由得往掏出怀中那枚小钟,没想到就这么小东西,刻上了三个符箓竟有如此之威力。眼下魔修打乱,正是找阵眼的好机会。
她手中画符,将那关在牢笼中的凡人加了层庇护,借力身后架子一连跳过几个楼不楼台不台的建筑。
这些魔修似乎不知道何为遮掩,每幢建筑总有一面豁列列无墙无门,一眼便能看清里边是什么场景。
顾子铭找了个还算高的位置站定,视线往四下一扫,瞳孔振动几分。
眼之所及竟然有一个女魔修衣不蔽体地仰躺在一张毛茸茸的毯子上。她双腿高抬,脖颈曲起,一个劲儿地后仰着。双臂绷得笔直,将另一个女魔修的脑袋死死按在自己那本该遮挡的位置。
另一个女魔修的脸被她的腿挡了大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她的手用力地抓着仰躺的女魔修的双腿,在上面留下手指红印。
忽得,那仰躺的女魔修下巴高抬至极,浑身颤动,口中吐出声音来。
顾子铭听得差点脚下一滑,堪堪稳住身子,另一个女魔修便抬起头来,只是看了那似乎精疲力尽的女魔修一眼,猛地欺身而上。
这人嘴边分明挂着晶莹。
顾子铭浑身鸡皮疙瘩全被激了起来,好不羞涩,满脸涨得通红。她慌忙转过头,脑中忆起了经文,也不管那是什么赶紧念了几句。
这经文还挺有用,反复在口中滚过几遍,顾子铭总算能再睁眼,腹诽道:“这些魔修也太不成体统了!青天白日……”
她心中所想还未能吐完,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女人千娇百媚的声吟。顾子铭那未经人事的有效心灵实在不堪忍受,又羞又愤。此时她不敢胡乱看,生怕乱了心气,偏生耳朵灵敏。很快,第二声差不多的要命声再次钻入耳中。
不过这次顾子铭还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之处——有妖气逸散!
她想起方才那监天司女修所言,手中小钟捏紧,纵身从高处跃下。
还以为要在这魔窟之中寻找半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妖修就在她刚刚立足高楼之内。楼高不过三层,顾子铭在跃下高处之时准确了那妖修的位置。双脚落地,她看着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就这么四仰八叉睡在高楼入口处的魔修,很是想就此拔出无鉴,送他们去死。
心中所念一起,在她魂海之中的曦凰命魂浮动。因顾子铭这些日子还算过的有章法,曦凰命魂勉强能幻化出人形来,她睁开双眼,于顾子铭五感相连,同样不悦地拧起了眉头。比起顾子铭因先前所见而对这些魔修产生的厌恶,曦凰对他们更多是嗤之以鼻。魔修大多散乱不受管教,哪里有热闹哪里能祸害就往哪里钻,跟苍蝇似的。
若是在寻常,她定会助长顾子铭心念,手起刀落还这世间一片清净。然现在实在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好在顾子铭也清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步子堂而皇之地走进那高楼之中。
这高楼简直就是一处风流之地,一楼空空荡荡却各处挂着不堪入目的画作。画这些画的人技艺极高,纸张纸上人物栩栩如生,顾子铭刚一进去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忙抬手挡在眼前。
就在这时顾子铭蓦地感觉到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不等她反应,一只温热的手竟然探入了她交领之内!
顾子铭吓了一大跳,再顾不得什么全局,转身就想把那人一掌拍出去。哪知转身入目的是个面容美艳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件淡红色的袍子,袍子十分宽大,虚虚地挂在她身上,因顾子铭方才转身,那衣裳从她左肩滑下,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
有一模糊的景象忽得与眼前所见重叠,顾子铭张口便想唤出二字——师姐。
“你喊我什么?”那女子明显没想到顾子铭会是这反应。
她能感觉到顾子铭不是凡人,凡人进不来这地方。但顾子铭身上没有明显的魔气,只有少许鬼气。于是那女子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了一个修为尚浅的鬼修。既然是鬼修,那也是同道中人,何况顾子铭长得那样好看,她实在是忍不住想尝一尝鬼修的味道。是否带着身死之时的苦苦挣扎?
想到这,女子上前勾住顾子铭的衣襟,鼻尖顺着她身子弧线自下而上最后落在顾子铭的鼻梁处。“姑娘好生美味,都来这地方了何必拘谨,不如姐姐带你感受一下双修乐趣?”
说着,她另一只手竟然扯动了顾子铭的腰带。
顾子铭再也压不住心中羞愤,猛一扬手将那女子推了开去。“你干什么!”
腰带已经松了,好在顾子铭这一身衣裳合适的很,到不就此落下。她红着脸,着急忙慌地将腰带重新系上。
那女子还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对她更有兴趣。她是那尽欢君门下的魔修,对那“尽欢”二字奉为至尊。何况她长得美艳,一双眼中含了水又有谁人不肯跪在她身前,她就不信撩拨不懂眼前这个怕是刚做了鬼修的欲念。
双臂一落,她身上那淡粉色的袍子顺势滑落更多,女子胸前半遮半掩,身子像是没了骨头,跌走两步又扑倒顾子铭怀中。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楼层中那些画竟然全部活了起来,发出一声声不可入耳的声响。
“好妹妹,姐姐胸口难受的紧,你别那么冷冰冰的,摸一摸好不好。你身上鬼气阴森森的,姐姐喜欢的紧。”
顾子铭的手被她抓着,来不及反应已经按在柔软之上。
方才于眼前一晃而过的模糊景象清晰几分,同样有个女子眼中含水,肩头雪白。那女子和自己的交情似乎深的很,熟悉感化成千百条红绳缠住顾子铭的心。越是看不清,顾子铭就越想把那白雾挥开。
偏生那女子还以为她是终于被自己引出了情,扬起脖子在她耳边吐了一口气。
“铭儿。”
顾子铭浑身一激灵,厌恶疯长。她忍无可忍,按在那柔软上的手猛地抬起,掌心竟出现一道雪亮,带着锐利的杀意眨眼没入那女子胸膛。
女子双眸圆睁,来不及出声,那杀意化成的剑便已经从她体内出来。顾子铭后退两步,女子倒在地上,和门口那两个魔修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顾子铭胸膛起伏的厉害,呼吸之间自己竟然站不稳。脑中可以想起的零碎记忆再次化成千万只蝴蝶,肆意翻飞。曦凰被她方才的杀意震惊还未回过神来,便感觉到魂海之内狂风卷狼似的。
此时她不得去补顾子铭的命魂,更不可能占据对方躯体,只得运用功法,想着先将自己的气息藏起来,免得在这个节骨眼让顾子铭发现自己魂海中的异常。没曾想不等她动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便将她狠狠包裹。
“师姐……师姐!”
顾子铭手掌抵在自己胸口,失魂落魄地喊出这四个字来。脑中翻飞的蝴蝶忽得停歇下来,落在那记忆卷轴各处,白雾散去。
“铭儿,你可不能不对师姐负责啊!”
“铭儿,你怎可如此薄情,这样,会伤了师姐的心的。”
“铭儿,你怎么能将我忘了。”
凤栖的脸终于清晰浮现在顾子铭眼前,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伸手就像将那根本不存在的人抱在怀中。
镜花水月。
顾子铭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想起来了,有个人帮自己挡去村中小孩的拳打脚踢,有个人教她剑法,有个人帮她小心处理伤口,有个人次次护着自己周全,有个人将自己抱在怀中,原来拥抱可以这样温暖。
脑中蝴蝶再飞,顾子铭听到一个声音。
“铭儿。”
声音清澈,带着笑意。
顾子铭不由得嘴角勾起,站直身子将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心中千万情绪蓦地落定,喃喃自语道:“真真是妖孽般的师姐。”
说着,她抬手画出一道符,那女子最外层的衣服转眼落在了她手中。很是嫌弃,却也无可奈何,顾子铭将其披在身上,朝楼梯走了过去。
曦凰惊讶于她的转变,居然生出了顾子铭长大了的想法。只是这想法甫一出现,曦凰便自嘲笑起来。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比不上顾子铭。这人虽然胆小的很,却不贪生怕死,愿意将天地道义扛在肩上,心中总是藏有日月朗朗,且认死理。她与顾子铭八字相似,然而谬之毫厘,差之千里。
她身形散成一团半黑半白的雾,心道:“等顾子铭出了这魔窟,也不必瞒着她我的存在了。”
到了二楼,所见场景更是不堪。顾子铭不忍多看,急急上了三楼。三楼便是那妖修所在。此时那妖修似乎刚享受完双修乐趣,正趴在垫由白狐制成的毛毯上养神。在她前边还有一女子正在对镜整理妆容。
顾子铭刚踏上三楼,便听那妖修开口。“别上来了,真是要了我的命了。”说罢她翻身向里,只留给顾子铭一个后背。
怎么,当她也是来做那档子事的好色之徒了?
嫌弃写在脸上,顾子铭真想用那毛毯将那妖修裹成粽子。
正在梳妆的女子闻言笑了一声,并不看顾子铭,拿起手边的眉笔再为自己容貌添美。“你就饶了她吧,今儿她是我的,你去找下边那些个。”
顾子铭眉头紧拧,却知晓此时正是两人最松懈的时候,于是装出贼心不死的模样。“既然这样我也不与好姐姐争,不过就让我看一眼如何。我好奇的很。”
果然那梳妆的女修盈盈一笑。“好呀,那你就去瞧一眼,就怕你瞧了一眼不愿意走,到时候……”
她声音忽得冷下来。“可别怪姐姐毁了你的修为。”
顾子铭手中捏着那小小编钟,讨饶道:“姐姐放心,我还小呢,我就是好奇,绝对不和姐姐抢人。”
说着,她上前两步,见那女修不阻止,手腕一抖,那小钟不偏不倚地刚好悬挂在妖修上方的梁上。确保那小钟不会被发现后,顾子铭后撤两步,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真好看啊,可惜了我没这个福分。”
那梳妆女修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这会子她也被那妖修折腾累了,顾子铭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便不在这人身上留心,只说道:“等姐姐我厌烦了,你且再上来,说不准啊能让你这孩子见见世面。”
“那自然是好,我就不叨扰二位了。”顾子铭端的一副恨不能就此加入尽欢宗的架势,恋恋不舍地又看了那榻上的妖修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动步子往楼下走去。
她不肯停歇半步地一口气走出那高楼。营地之内的鬼气已经散的不见踪影,那些没有被色欲熏心的魔修放在恶战一场,此时哪里管她这个从楼中出来的。顾子铭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当成白布似的盖在那女子身上,化成一缕香烟离开了这魔窟。
从魔窟出来,顾子铭这才看清楚监天司女修死前交给她的令牌。令牌上面写了个“战”字,隐隐还能感受到上边残留的魂神。顾子铭将令牌翻过来,背面写着【监天司】三个字。大约是记忆已经想起大半,她总觉得这令牌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就连那【监天司】三个字也异常熟悉。
她虽有心想快点去找凤栖,但也明白孰轻孰重,何况记忆只是清晰些许不是完全,她都不知道迹崖山在哪儿。于是干脆找了颗大树避身,细细将回忆梳理。
此时天色渐暗,顾子铭因不愿意待在魔窟附近,又觉得自己没有完成嘱托不敢回到女孩所在的村子,她栖身的这棵树落在另一村庄边上,能瞧见有几个人正在收拾东西急急往家中赶去。
再往那村子内仔细看,这村子似乎要比女孩待得要大一些,应当称为镇子。镇子中有不少铺子,顾子铭忽得看到一间正打烊的包子铺,她瞳孔一震。
这令牌她之前果然见过,就在一个镇子上,那镇子似乎……
茯苓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