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的世界在克莱尔那记响亮的耳光后,彻底崩塌了。贵族圈子里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蔓延,昔日恭敬的目光变成了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父亲震怒的斥责信像冰锥刺入心脏,家族产业也因他的丑闻开始出现微妙的疏离。他成了上流社会唾弃的“负心人”,而那座城郊的庄园,他曾经隐秘的温柔乡,此刻更像一个华丽而耻辱的牢笼,里面关着他唯一的“所有物”——莲生。
他几乎天天泡在庄园里,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眼神阴沉地扫视着窗外那片林子——那个该死的影子,西奥,依旧像个幽灵般徘徊在边缘!
莲生将他的崩溃尽收眼底。她知道,时机到了。埃德蒙这个“安全屋”已经摇摇欲坠,他的疯狂和失控随时可能引来更危险的关注她需要带着她的“相取”——西奥,离开这艘即将沉没的船。
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雷声滚滚,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埃德蒙因家族紧急事务不得不短暂回城。莲生知道,这是她与西奥联络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后的机会。她冒险发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暗号。
西奥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在暴雨和黑暗中潜行而至。他浑身湿透,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出现在莲生指定的庄园后门工具棚。多日的煎熬,和思念,在看到莲生的一瞬间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扑过去,不是拥抱,而是像寻求庇护的幼兽般,单膝跪地,紧紧抓住她睡袍的裙摆,脸颊贴上去,汲取着那熟悉的、让他灵魂安宁的气息。
莲生心中微动,但面上依旧是冷静的掌控者。她蹲下身,指尖抬起西奥的下巴。她的手指冰凉,眼神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专注:“嘘…西奥,那些都不重要了。看着我。”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上一道被树枝划破的新伤,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暧昧。雨声震耳欲聋,棚内狭窄的空间里,两人湿透的身体靠得极近,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西奥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痴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莲生,她微启的红唇在昏暗中像致命的诱惑。
“我们离开这里,”莲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炸响在西奥耳边,“就现在。跟我走,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你愿意吗?”她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人”,将西奥心中那份爱恋和独占欲彻底点燃。
西奥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用力点头,几乎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走!跟莲生!永远…守护!”他激动地想要再次靠近她,那姿态充满了占有的渴望。
就在这一刻!
工具棚的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踹开!木屑飞溅!
埃德蒙浑身湿透,脸色铁青,双眼赤红地站在门口!他根本没有回城!克莱尔的羞辱和家族的逼迫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像个疯子一样冒着暴雨折返,只想牢牢抓住他仅剩的“东西”——莲生!却没想到,撞见了这足以将他最后一丝尊严彻底碾碎的一幕!
他看到了什么?
他豢养的金丝雀,穿着诱人的睡袍,湿漉漉地蹲在肮脏的工具棚里。
那个西奥,正像条发情的公狗一样,跪在地上,用那种令人作呕的、充满了占有欲和情欲的眼神死死盯着莲生!
莲生的手指,正暧昧地抚摸着那小子的脸!两人靠得那么近!湿透的衣物勾勒出身体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充满了不堪的暗示!
还有那句“我们两个人”……像淬毒的匕首,捅穿了他最后的心防!
“贱人!!!”埃德蒙的怒吼压过了雷声,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冲了进来,目标直指西奥!什么贵族尊严,什么后果,全都被滔天的怒火和耻辱烧成了灰烬!他要亲手撕碎这个玷污他“所有物”的杂种!
西奥的反应快得惊人。在看到埃德蒙的瞬间,他眼中属于“懵懂西奥”的依赖瞬间被一种凶狠的、护食般的兽性取代!他猛地弹起身,像一堵墙一样挡在莲生面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毫无畏惧地迎向冲来的埃德蒙!两个被嫉妒和占有欲吞噬的男人,眼看就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进行最原始的搏杀!
“够了!”莲生冰冷的声音如同切开了凝滞的空气。她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缓缓站起身,像一位审判者。目光落在状若疯魔的埃德蒙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致温柔,也极致冷酷的弧度。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西奥,这个动作让埃德蒙的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走到埃德蒙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粗重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的眼神不再是伪装的情欲或脆弱,而是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鄙夷。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埃德蒙·贝利尔,”她的声音像冰珠砸落,“像一条被拔光了毛、只会狂吠的丧家之犬。”她的目光扫过他扭曲的脸,扫过他因为暴怒和淋雨而狼狈不堪的昂贵西装。
“你以为你花钱买的这个笼子,关住的就是你的所有物?”她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弄,“你错了。你花钱买的,只是你自己那点可怜又可悲的幻觉。你以为的‘占有’,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场…令人厌倦的交易。”
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过自己睡袍的领口,仿佛在拂去什么脏东西,眼神却锐利如刀:“至于他……”
莲生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残忍:
,“他从来就不是你的威胁,埃德蒙。他只是我精心挑选的…另一件‘玩具’。一件比你更有趣、更纯粹、也…更听话的玩具。”
她看着埃德蒙瞬间惨白如纸、仿佛被彻底抽空灵魂的脸,一字一句地补上最后一刀:
“…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你还是那个正直的埃蒙德吗?…”
说完,莲生不再看埃德蒙一眼,她果断地拉起西奥的手腕,声音恢复了命令式的冰冷:“西奥,走!”
西奥立刻紧紧跟随。在经过僵立如石雕的埃德蒙身边时,西奥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转过头,那双不久前还燃烧着兽性的眼睛,此刻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着懵懂、依恋和一种近乎怜悯的冰冷,看了埃德蒙最后一眼。然后,他用一种干涩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失忆躯壳的语调,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钥匙…”
这声低语如同魔咒,让埃德蒙猛地一颤!但没等他反应,莲生已经拉着西奥,决绝地冲入了屋外如注的暴雨和浓重的黑暗之中,瞬间被雨幕吞没。
埃德蒙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颓然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工具棚的门在风雨中哐当作响,如同对他崩塌世界的无情嘲笑。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克莱尔耳光的灼痛,耳边回荡着莲生那句“玩具”和西奥那声诡异的“钥匙”
……极致的耻辱、被彻底玩弄的愤怒、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抛弃的冰冷绝望,彻底将他淹没。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响,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而在庄园外的暴雨中,莲生拉着西奥在泥泞的林间狂奔。雨水冲刷着他们,冰冷刺骨,却也让莲生感到一种挣脱束缚的快意。她回头看了一眼被黑暗笼罩的庄园,眼中没有任何留恋。
“记住,西奥,”她喘息着,声音在雨声中却异常清晰,“从现在起,我们只是彼此的影子。忘掉那座牢笼,忘掉那个疯子。我们的路,在前面!”
西奥紧紧攥着她的手,雨水顺着他额发流下,冲刷着他脸上那道伤痕,渗出的血丝在雨水中晕开。他用力点头,眼神里只有对莲生绝对的追随。
他背起行动有些踉跄的莲生,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狂奔而去。将他刚刚下意识呼唤出的那个词——“钥匙”——以及它背后可能苏醒的庞大阴影,暂时抛在了身后肆虐的暴雨里。
风暴已至,旧笼已破。莲生带着相取踏上了更危险也或许更接近真相的逃亡之路。而埃德蒙,被彻底碾碎在泥泞与耻辱之中,成为了这场精心操控的游戏中,第一个被彻底抛弃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