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如梦幻的沙滩上,震撼与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未散去,沉重的脚步声便如闷雷般由远及近。
咚!咚!咚!
大地仿佛在随之震颤。众人惊愕抬头,只见一队身影从色彩斑斓的丛林中大步走出,瞬间将这片小小的海滩围得水泄不通。
压迫感!
他们平均身高超过两米,肌肉虬结,宛如移动的小山。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覆盖着简单却坚韧的、类似鞣制厚皮革的衣物。他们的面容轮廓深邃,带着一种古老而沉稳的气质,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手中握着的并非寻常武器,而是巨大的、磨得发亮的骨矛或沉重的石斧,散发着原始而危险的气息。
空气瞬间凝固。幸存的水手们发出惊恐的抽气声,纷纷后退,挤作一团。海哈威教授下意识地扶正了歪斜的眼镜,脸色发白。卡洛船长握紧了拳头,身体紧绷。卢西恩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身体重心下沉,进入了本能的戒备状态,但那股焚心的嗜血渴望在这里被压制得厉害,反而让他异常冷静地观察着。
萨曼眼神一厉,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的旧皮囊!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股无形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气”似乎在他周身凝聚。
塞巴斯蒂安反应极快,一把按住萨曼即将探入皮囊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萨曼!别动!他们不是野兽,是人!” 他迎着巨人们审视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本能的恐惧。他松开萨曼,萨曼紧绷的身体并未放松,但手停在了皮囊外。
塞巴斯蒂安上前一步,微微欠身,用尽量清晰、沉稳的语调,尝试着用拉丁语和夹杂着意大利语的通用语说道:“尊敬的…朋友们。我们并无恶意。我们的船…遭遇了风暴,被海流带到了这里。我们只是落难者,寻求…帮助。”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为首的巨人,比其他同伴更高大魁梧,脸上涂抹着几道暗红色的矿物颜料,目光在塞巴斯蒂安、莲生、卢西恩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莲生锁骨下那泛着玉石光泽的印记上多看了两眼。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如岩石摩擦的咕哝,似乎是在和同伴交流。巨人们的目光依旧警惕,但那种即将发动攻击的压迫感稍稍减弱了一些。
巨人首领用低沉、略显生硬但能听懂的通用语开口,声音如同闷鼓:“…外来者…跟…走。‘巨眼’…见…‘石语者’。” 他挥了挥巨大的骨矛,指向丛林深处。命令简单直接,不容置疑。
反抗是徒劳的。在绝对的力量和数量面前,塞巴斯蒂安示意众人放弃抵抗。莲生沉默地跟在塞巴斯蒂安身边,眼神沉静,似乎对巨人的出现并不意外。卢西恩保持着冰冷的疏离,萨曼则如同影子般紧跟在塞巴斯蒂安侧后方,手始终离皮囊不远,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巨人的动作和四周的环境。
他们被押解着,穿过那片如梦似幻的丛林。巨大的蕨类植物在他们头顶形成拱廊,发光的藤蔓垂落,奇异的鸟兽在远处好奇地窥视。脚下的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平整的巨大石板铺就,蜿蜒向上。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震撼!无以复加的震撼!
他们站在一处高坡上,俯瞰着一片巨大的、如同镶嵌在翡翠群山中的水上城池!
“巨眼之城”!
城市的构造精妙绝伦,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最外围是一个极其宽阔的环形水道“眼白 ”,水流清澈平缓,环绕着整座城市。水道之内,是一个略小的、由无数水道分割开的环形区域“虹膜”,里面是规划整齐的农田、果园和低矮的居住区,
还可以看到许多正常身高的人类和类似人类的种族在劳作。而城市的正中心,则是一个被更密集水道和桥梁环绕、地势略高的巨大圆形岛屿“瞳孔”,上面耸立着最为宏伟的建筑群,由巨大的白色石材和某种深色木材建造,线条简洁而有力。
整个城市充满了生机。巨大的、类似水车的装置在环形水道边缘缓缓转动,利用水力。船只——有适合巨人的大型平底船,也有适合常人的小艇——在水道间穿梭往来。城中有高大的巨人,他们或搬运着巨大的原木、石材,或在特定的工坊中劳作;也有数量不少的普通人,穿着类似麻布和皮革的衣物,在农田耕作、市集交易、或是在巨人的指导下工作。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奇异的种族:皮肤泛着水蓝色光泽、指间有蹼的人形生物在水边忙碌;或是矮小结实、留着大胡子、在铁匠铺敲打金属的类人生物。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实用主义的规划感,虽然奇异,却并非天马行空,而是基于生存和效率的完美结合。
城中的居民看到被巨人押解的他们,纷纷投来好奇、审视、甚至略带戒备的目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些目光让幸存的水手们更加紧张不安。
他们被带上一艘巨大的平底渡船,缓缓驶过宽阔的环形水道,穿过繁忙的“虹膜”区,最终抵达了中心的“瞳孔”岛屿。巨大的白色石阶通向岛屿最高处的一座宏伟殿堂。殿堂没有过分华丽的装饰,只有粗壮的立柱和巨大的拱门,透露出一种原始的力量感和庄严。
他们被押解着走进光线略显昏暗的殿堂。殿堂深处,一个身影端坐在一张由整块巨大黑石雕琢而成的座椅上。
那是一位年长的巨人。他比押解他们的首领还要高大一些,须发皆白,编成复杂的发辫,垂在胸前。他穿着更为精致的鞣制皮革长袍,上面用天然矿物颜料描绘着星辰、漩涡和荆棘缠绕残月的复杂图案。他的面容如同饱经风霜的岩石,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时光的沉淀。他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不规则水晶的骨杖。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着被带到台阶下的这群外来者。
巨人首领单膝跪地,声音恭敬:“石语者冕下…风暴…带来了…‘印记之人’…” 他的目光瞥向莲生。
‘石语者’——这位巨人王者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莲生身上,最终停留在她锁骨下那枚在殿堂微光中似乎自行散发着温润玉光的石化印记上。他的眼神,深邃如渊。
塞巴斯蒂安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殿堂。他知道,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