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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章 平京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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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化雪山的凛冽仿佛烙印在骨髓里,即使踏出那永恒的冰封之地,刺骨的寒意依旧如影随形。莲生停下脚步,素白的手指下意识抚上腰间的折扇,秀美微蹙。身旁的葛城莲,那永远如孤峰般清冷的身影也罕见地绷紧了脊背,深邃的眼眸扫视着本该熟悉的平京郊野。

“感觉到了吗?”莲生的声音如同冰泉,打破了归途的沉寂。她的感知向来敏锐,此刻却像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绒布——那充盈天地间、维系着精怪魂魄与阴阳师灵力的特殊“场域”,消失了。如同支撑世界的巨柱轰然倒塌,只留下令人心悸的空旷与死寂。空气中流淌的不再是灵动的能量脉流,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无。那些曾经在暗处低语、在月光下嬉戏的微小精魄,此刻杳无踪迹。

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三人心头。

葛城家宴,暗流汹涌

踏入葛城家那象征着古老权柄的巍峨府邸,迎接他们的并非劫后余生的慰藉,而是一场风暴的中心。

正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空气却凝滞得如同铅块。葛城家的长老葛城凤,须发皆白,脸上堆着关切迎向葛城莲:“莲,你们平安归来就好!不化雪山凶险莫测,老夫甚是忧心。”他的目光在葛城莲身上逡巡,那份关怀看似真诚,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

然而,这份关怀立刻被一道淬毒的视线刺破。葛城家的堂弟葛城信,站在人群边缘,英俊的脸上毫不掩饰刻骨的嫉妒与阴鸷。他看着被长老亲自问候、永远如同皓月般清冷孤绝的葛城莲,指节捏得发白。在他眼中,葛城莲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野心最大的讽刺。

厅内并非只有葛城族人。神社的巫女身着洁净的千早,面色凝重,手持的神乐铃微微低垂,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韵。另一边,贺茂家的家主带着几名得力子弟,神情倨傲,目光审视地打量着归来的三人。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身着狩衣、姿态从容优雅的传奇人物——安倍晴明。他手持桧扇,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疏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无形的压力。

不同势力齐聚一堂,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目光交汇处皆是无声的较量与猜疑。莲生优雅地展开折扇,半掩面庞,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她能感觉到葛城莲周身的寒意更盛,那是他面对不喜之人的本能防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莲生的目光骤然定格在厅堂的角落——那里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藻!”莲生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从容的优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她的质问如同冰棱,瞬间刺破了大厅虚假的平静:“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莲生踏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葛城凤、贺茂家主,最后落在安倍晴明脸上。

“你们是不是去了不化雪山?是不是你们闯入了禁地?!”

厅内一片死寂。葛城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贺茂家主脸色微变。安倍晴明轻轻摇着桧扇,神色未动,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葛城凤长老脸上的关切凝固了,化为深深的忧虑和一丝被戳破的尴尬。

仿佛为了印证莲生的质问,也仿佛回应着天地间能量场的彻底崩坏,府邸外猛地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嚣!

“报——!”一个葛城家武士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城外!城外百鬼夜行!它们……它们疯了!见人就杀!平京……平京快要乱了!”

厅内众人脸色剧变,纷纷涌向窗边。莲生、葛城莲和同伴也快步上前。

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平京城外,原本该是月明星稀的夏夜,此刻却被无数扭曲、疯狂的妖影笼罩。失去能量场滋养的精怪们,如同被强行断水的植物,正在迅速枯萎凋零。

但正因濒临绝境,它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戾与疯狂。曾经需要阴阳师谨慎应对的强大妖怪,此刻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在绝望中挣扎,疯狂地攻击着一切生灵,试图攫取最后一点“养分”来延缓自身的消亡。凄厉的鬼啸、人类的惨叫、建筑的崩塌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末日般的哀歌。整个平京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

葛城凤长老踉跄后退一步,看着窗外炼狱般的景象,又看向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落在了始终沉默如冰的葛城莲身上。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惜,有迷茫,甚至有一丝……绝望。

“莲……”葛城凤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沙哑,“你看到了吗?它们……正在消失。”他指向窗外那些在疯狂中逐渐变得透明、溃散的妖影,“失去了这些‘鬼怪’,阴阳师……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句话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阴阳师的心上。贺茂家主脸色铁青,巫女紧紧握住了神乐铃,安倍晴明摇扇的动作也微微一顿。葛城信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仿佛看到了旧秩序崩塌后自己崛起的机会。

葛城莲的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那张永远覆盖着冷漠面具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一道缝隙,流露出一种深切的茫然和……痛楚。阴阳师的身份,是他存在的基石,是他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基石崩塌,世界也随之倾覆。

就在这万籁俱寂、人心摇动的刹那,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紧紧握住了葛城莲冰冷的手。

莲生站在他身侧,另一只手优雅地重新展开了那柄素白折扇,扇面上流动着清冷的光华。她挺直脊背,如同风雪中傲然绽放的寒梅,目光清澈而坚定,扫过厅内每一张或惊惶、或算计、或绝望的脸庞。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奇异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

“世界剧变,规则颠覆。但守护之心,岂因外物存废而移?”她侧头看向葛城莲,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并肩的决心。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葛城莲眼中的茫然如同冰雪消融。他反手握紧了莲生的手,那份孤高清绝的气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这份羁绊而更加纯粹、更加坚韧。他不再看长老,也不再理会厅内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微微颔首。相取也默默上前一步,三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却牢不可破的三角。

莲生周身散发出优雅而高深的气场。葛城莲指尖微动,一丝极寒的灵力开始凝聚,冷漠外表下那颗纯粹守护之心,在绝境中反而熠熠生辉。他们三人,如同浊浪滔天中的三座孤峰,以无言的默契与决绝的姿态,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选择——他们站在了一起,准备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对抗眼前所有或明或暗的压力,对抗整个正在疯狂崩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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