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慢慢渗出水珠。
“这是什么?”墨烟流双眼无神地凝在前方。
“丙泊酚。”
“那是什么东西?”
“……止疼的。”温凉随口胡诌了个听起来墨烟流不会反抗的说法。
“啊……”墨烟流对那个又细又长还尖尖的东西带了些恐惧,看起来像是因为自己不听话,宿星辰想出的什么折磨他的办法。
那么长的针,恐怕能串起两个墨烟流,怎么想都不如给他来一刀更痛快。
但如果是止疼药,应该也可以忍受。
墨烟流闭上眼睛,在针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闷哼一声。
想象中的刺痛却并没有到来。那针头只是在他身上轻点了一下,墨烟流能明显感受到药物被缓缓注入身体。
墨烟流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身体肌肉骤然间放松,意识沉入无边黑暗之中。
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墨烟流在嘴里默念了一遍药物的名字,心想,这个止疼药的效果确实不一般。
温凉戴上手套给镊子消了毒,开始帮墨烟流清理创口。他伤口中的玻璃碎末清起来很麻烦,温凉的额头不一会就冒出细密的汗珠。
被镊子碰到的伤口因为二次伤害再次渗出血迹。温凉擦了擦额角的汗,将镊子放下时,托盘中玻璃渣已经叠起一个小山堆。
给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和消毒后,温凉拿着针开始缝线。
他缝的很小心,就像墨烟流是个即将被放进展馆展览的最昂贵的那只人偶,连针孔都排列得谨慎。
照温凉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诡秘气息,一旦神色仔细动作认真些,总归是杀人分尸才会有的模样。
从背后看,就算穿上一件白大褂,也分不清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但就这样本该拿着电锯的手握了只绣花针,还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他手底下那个男人,怎么看都是活该被人小心对待的。
两个人晕在光圈下,像一幅柔情又诡谲的画作。
“缝好看点。”
冷不丁一句话,温凉手里的针差点直接刺进墨烟流的身体。他一抬头,发现墨烟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愣神看着他。
“你怎么醒了?疼吗?”
“不知道。不疼。”墨烟流一字一顿回答温凉的问题。
应该是只恢复了意识。墨烟流好像抗药性还挺强,之前的春药对他也没太剧烈的效果。
“不疼就行。”温凉在末端打了个结,说:“缝好了,还不错吧?”
他仔细观察几秒,说:“我第一次缝这么认真。”
“丑死了。”墨烟流其实看不清楚,想低头望一眼,浑身麻得动弹不得。
他只是想和眼前这个人对着干。
“丑死了,宿星辰,你好笨。”墨烟流说。
“你说什么?”温凉收东西的手一顿。
“我说你好笨。”
“不是这个。”温凉把托盘往床头柜一扔,低头凑在墨烟流眼前问:“你好笨前一句。”
“丑死了。”墨烟流其实听明白他想问什么了,但他觉得这么直呼其名,主神可能是生气了,所以才要他再说一遍。
“不是。”温凉脸色一阴,捏着墨烟流下巴说:“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宿星辰。” 墨烟流心一横。
“宿星辰?”
就这么断了三个字,单独扔出来,也听不出什么别的含义,很显然就是一个名字。
谁的名字?
“你在喊谁?”温凉的眉眼染了怒色。
“你啊。”墨烟流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是傻了吧?
温凉突然想起来在车上墨烟流嘟囔的那个词,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总不能是墨烟流背地里给他取的外号吧,这也太蠢了。
温凉实在没办法用这种拙劣的谎言欺骗自己。
“宿星辰,和你什么关系?”温凉问出了一个让他觉得很矫情的问题:“你……喜欢他?”
墨烟流最初还是思考的状态,听到“喜欢”二字,脸倏地红了,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小声说:“我困了,睡觉吧。”
说完还故意发出很重的呼吸声。
温凉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个小孩,有什么情绪能不能稍微藏一藏啊!要不要这么明显!
谁想知道你喜欢谁啊?!我根本不想知道!
宿星辰。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凉关掉床头灯,端着托盘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心里还带着气,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墨烟流正小心将脑袋探出来,看到温凉的一瞬间又缩了回去。
温凉叹了口气,用脚把门带上,下楼将托盘放在客厅柜子上,站在旁边盯着那堆碎玻璃渣发呆。
想了一会,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一个冷漠又暴躁的声音。
“怎么还没死呢你?”
“有事问你。”温凉难得好脾气一次。
“听出来了,要不也不至于半夜一点从坟里爬出来给我打电话。”
“墨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那头沉默了一会,说:“有屁快放。”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叫‘宿星辰’的人?”温凉斟酌片刻。
“什么辰?”
“宿星辰!”
“哦没听说过,不过被你惦记上应该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墨迟!”温凉怒咬着后槽牙,绷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缓了缓又装作心平气和问:“那墨雨除了许烧还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或者和谁走的比较近……”
“温凉。”
“嗯?怎么了?”
“我说许烧这个畜生怎么还有胆招他,原来是你把墨雨带走了?!我去你大爷的拿个小孩威胁我你有没有种,你给我等着温……”
“嘟嘟嘟……”
温凉迅速挂掉电话。
什么人呐!温凉冲着电话咒骂,心机也太重了吧,早晚给你埋了。
温凉坐回沙发上。
宿星辰,你好笨。
你在喊谁?
你啊。
你喜欢他?
“不应该救他。”温凉扯过抱枕抱在怀里,靠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干脆给他扔出去算了。”
“这五黄六月,又不会冻死。”
温凉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过,像腐了个小孔的苹果,稍微一放,就里三层外三层地烂着。
不该想,又偏要想,墨烟流叫那个名字的神色,仿佛用刻刀刻在了眼球上,繁杂缭乱的花纹让人没来由头晕恶心,恨不得现在掘地三尺将人找出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嘴上爱一个,心里爱一个,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躺在我家里?
宿星辰?矫揉造作,一听就是个小白脸,也就骗一下墨雨这种小孩了吧?贪财还是馋别的……
该说不说,墨雨长那么漂亮……真是麻烦。
"操!"温凉把抱枕一扔,“什么宿星星宿月亮,我今天能被你气死我就跟你姓!”
他一起身,“哒哒哒”往楼上跑去,一把推开门,坐到墨烟流旁边。
手臂撑在墨烟流身侧低头看他。
整个房间除了门外照进来的一束光,全部都是黑蓝色。墨烟流的脸像在黑蓝色的世界里裹了一张白纸。
睫毛纤长浓密,温凉用手指轻轻拨了拨,手感很好,又软又轻。皮肤柔润细腻,划过时指尖还能感受到黏弹的阻力。
这么乖,卸了一身刺,安静躺在这里,想对他做些什么,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把温凉认成了别人,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托付的人,一个让他极度有安全感的人。
温凉眸中情绪翻涌,呼吸逐渐有些失控。
他一手托着墨烟流的脑袋,附身压在墨烟流唇瓣上,心动和报复的快感交织在一起,温凉全身血液一瞬间涌入心脏,酥麻的震颤浸透全身。
温凉眼睫一抖,睫毛轻轻扫过墨烟流的皮肤。
眼前的黑染了白,两个人浓稠的呼吸绞在一起。温凉几乎是下意识,在墨烟流的呼吸洒在他脸上时闭了气。
他安静地感受属于墨烟流的一切,直至缺氧到眩晕才松开墨烟流,慌乱无措的气息一瞬间泄了出来。
温凉撑着手臂大口喘气,他第一次发觉唇间的触碰是一件这么让人痴迷的事情,几乎让他溺死在夜里。
温凉像是被一根绳子牵引着再次靠近墨烟流,分明是他靠过去,却觉得铺天盖地的气息如暴风雨般压在他的身上。灯火荼靡,夜色缱绻,心如擂鼓。
眼前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温凉干脆闭了眼睛——这次他闭了眼睛,含住墨烟流唇瓣的一瞬间,脑海中映出墨烟流的躯体。
那副刚被自己小心缝好的躯体,之前是一件艺术品,现在是一张温床,而温凉什么都没做,也没打算做什么,好像只是在脑海里品鉴一番,这下流就变得高贵不少,就能将今晚自己做的荒唐事消弭殆尽,变成一张剪影,揉成一团纸,再压进心底,封进记忆。
甚至那一秒温凉在想,如果你不是墨迟的弟弟该有多好。
直到嘴唇传来一阵刺痛,温凉闷哼一声坐起来。他松开插进墨烟流发丝中的手。
“兔崽子,你敢咬我?”温凉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一脸餍足。
“这次先放过你。”温凉唇角微勾,眼底荡开光点,他狠揉了把墨烟流的头发,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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