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前半夜带着萧珩逛遍了锁关，买了各种各样的吃食，随后辗转西宁街酒肆，买了两坛上好的酒。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至后半夜。
万籁俱寂，淡淡的月光洒在城防大街的角落。
顾怀安和萧珩两人略显疲惫地靠着墙坐下来，各自手捧着一壶美酒。
“以天为幕，以地为席，”顾怀安举起酒壶邀萧珩，“陛下，举酒共饮！”
萧珩：“就只是喝酒。”
身旁顾怀安回应道：“那不然呢？”
萧珩听后，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朕还以为王爷会罚朕呢。”说完，目光偷偷瞥向顾怀安，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顾怀安轻哼一声，挑了挑眉，说道：“哼！陛下知道就好，不过今日便算了，明日再罚也不迟，好累啊。”话音刚落，便自顾自地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接连喝了好几口酒。
萧珩见状，也跟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然后朝着顾怀安抱怨起来：“累？累的明明是朕才是，王爷您布置给朕的课业堆积如山，朕哪里写的完。”
顾怀安放下酒杯，轻轻摇了摇头，反驳道：“那奏折也是成堆成堆的，臣都没嫌累，陛下还好意思说自己累。若不是因为陛下，臣又何须每日在校场和梧桐殿之间来回奔波忙碌！”
萧珩听闻此言，不禁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那还不回侯府歇着，这么冷的天拉着朕在这角落饮酒，还以地为席，我记得王爷平日可是很讲究的。”
顾怀安并未理会萧珩，焖了一口酒，随后捂着嘴笑。
明日本王休沐，早朝可以不用去，不对，是一整日都不用去。
萧珩是皇帝，早朝不可缺席。
萧珩见他笑得如此灿烂，便面色一沉，抬脚轻踹了他一下，沉声道：“笑什么呢。”
两人举酒邀明月，随着酒精渐渐上头，两人也逐渐变得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胡言乱语。
顾怀安已然喝得酩酊大醉，他迷迷糊糊地放下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酒瓶，突然一把夺过萧珩手中尚有余酒的酒壶，仰头便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萧珩道：“王爷你抢我手中的酒壶干什么，你的呢？”
随后，他顺手一甩，竟把那空酒壶扔向了身后的墙壁。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这酒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躲在墙后的百晓生头上。
百晓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哎呀！”
一旁的惊辞见状，急忙压低声音喝道：“嘘！别出声！”
百晓生揉着头，满脸哀怨地嘟囔道：“怎么倒霉的总是我啊！今天本想着能早点回去休息，我怀里揣着的新鲜葡萄还没来得及送给流觞呢。”然而抱怨归抱怨，他眼珠一转，瞬间计上心来，转头对惊辞说道：“这样吧，你在这里好生守着陛下和王爷，我去去就回。”
惊辞一脸狐疑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百晓生嘿嘿一笑，略带尴尬地回答道：“人有三急嘛……”说完，便匆匆忙忙朝着远处跑去。
顾怀安解释道：“本王的酒没了。”
“王爷，你不讲理，所以你就喝朕的。”
“那又如何，陛下的酒都是臣买的，怎么喝不得。”
萧珩也有些昏，点头附和着，“对对对，王爷说得对，朕也是你的。”
顾怀安拍了拍萧珩肩膀：“什么，陛下你不是我的，你往后赚的钱是我的。”
萧珩醉眼朦胧地伸出手，想要去拿放在地上的糖葫芦和糕点。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踉跄，伸手虚晃了三四终于拿到了食物。
顾怀安不知怎的又抱着空酒瓶傻笑着抬头望向天空，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后，指着天上闪烁的繁星说道：“陛下……你看，那些星星多耀眼啊！”
萧珩抬头看着天，只见弯月悬挂空中，周围无一颗星星，他晃晃悠悠走到顾怀安跟前，“哪里有星星，这是月亮，不是星星，”随后蹲下，“王爷，你醉了。”
顾怀安用力地摇着头，眼神有些迷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我没醉，是陛下您醉了！”
这时，萧珩微笑着将一串红彤彤、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递到了顾怀安面前，轻声说道：“来，吃这个吧。”
顾怀安看到那串糖葫芦时，他手中空酒瓶跌落，滚到一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二哥的身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往昔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现，仿佛能听到二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安安，你吃了二哥给你的糖葫芦，就别生气啦。”
顾逸轩：“别生二哥的气了，好不好。”
小怀安囫囵吞枣般地糖葫芦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但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一丝不满之色。
他皱着眉头，气鼓鼓地将手里的糖葫芦棍棒用力一甩，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嘴里还嘟囔着：“不……不好，这一串不够！”
站在一旁的二哥见状，连忙笑着哄道：“好好好，只要不生二哥得气，二哥立刻在给你买几串回来，保证让你吃得够够的！”说着，便拉起小怀安的手，朝着侯府外走去。
每一次二哥不小心惹他生气后，都会悄悄地在他的床头放上这么一串甜蜜的糖葫芦当作赔礼道歉的礼物。
但是每次我都不满足，须得宰一波二哥，将他的银两花完才高兴。
顾怀安心中一阵酸楚，猛地伸手一挥，将萧珩手中那串糖葫芦狠狠地打落在地。糖葫芦滚出去老远，糖衣破碎，山楂散落一地。他咬着牙喊道：“我不爱吃！”
萧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皱起眉头问道：“又怎么了？好好的糖葫芦，它哪里得罪你了？”
顾怀安听了这话，像是突然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一般，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低声说道：“没怎么。”
见顾怀安如此倔强，萧珩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精致的糕点，小心翼翼地送到顾怀安嘴边，劝说道：“眼不见，心为静。吃一点点心垫垫肚子。”
顾怀安闻了闻萧珩手中的点心，紧接着变了脸色，抬手一甩，直接把点心也扔在了地上。
他又气了。
上手抓住萧珩的手腕，质问：“萧珩，你安的什么心。”
面对顾怀安愤怒的质问，萧珩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无辜地反问道：“我又怎么惹你了。”
顾怀安偏头望着萧珩买来的那些食物，眉头微皱地说道：“臣不爱吃这些，而且……而且……”
萧珩手腕被顾怀安紧紧抓住，疼得忍不住挣扎起来，大声喊道：“而且什么呀！王爷您不爱吃，可朕爱吃啊！王爷您之前不是还说过，只要是朕喜欢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给朕买回来吗？”
萧珩声音洪亮，站在墙后的惊辞听的清清楚楚。
“不是吧，话本中那个小写手写的是真的，主子真的爱上陛下了。”
听到萧珩这番话，顾怀安原本紧绷着的脸忽然松弛下来，心中的怒气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散了一般。
是啊，他不知道自己的喜好，也不知道大哥二哥喜欢的东西不能出现在他眼前，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想到这里，顾怀安不禁觉得刚才对萧珩发脾气有些过分了。
就在这时，一股寒冷刺骨的狂风猛地袭来，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萧珩被顾怀安拽到马背上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再加上刚刚喝了半瓶酒，蹲着的身子本就有些摇晃不稳。这股寒风更是让他一个踉跄，没能蹲住，整个人向前扑去，一下子摔倒在了顾怀安的身上。
顾怀安见状，连忙翻身将萧珩压在了身下。
萧珩顿时着急起来，一边用力推搡着顾怀安，一边怒喝道：“你又发什么疯啊？刚刚明明还好好的，这糕点又怎么惹到你了？”
顾怀安一脸委屈地看着萧珩，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地道：“这糕点……这糕点可是大哥最喜爱食用的。我不喜这些出现在我眼中……我……对不起”说完，他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一滴泪滴在了萧珩脸上。
萧珩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无意间买下的这些糕点，恰好触碰到了顾怀安内心深处的伤痛之处。
难怪顾怀安喜怒无常。
朕这是踩坑了，还踩了两次。
萧珩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后，他向顾怀安道歉：“那个王爷，对不起，朕不知道。”
顾怀安缓缓地翻过身子，沉重地躺在地面之上。抬起手擦拭着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用略带沙哑和哽咽的声音说道：“陛下不必为此事而向我道歉，不知者不怪。”尽管嘴上说着这般宽容大度的话语，但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却出卖了他。
躺在他一旁的萧珩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先是犹豫了片刻，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那…那糖葫芦。”
顾怀安凝望着天，缓缓开口说：“这糖葫芦啊，乃是臣的二哥哄臣的手段。”
“臣这二哥平日里就喜欢逗弄臣玩耍。有时臣被气得不行，赌起气来跟二哥绝交，二哥便会趁着臣熟睡之时，悄悄在臣的床头放上一串糖葫芦。待臣醒来之后，只要臣吃下那串糖葫芦，二哥便会默认臣已经原谅了他。”
萧珩微微侧身，将目光落在顾怀安身上，轻声说道：“原来如此，王爷您这逗趣的本事，想来定是得了令兄的真传！”
萧珩安慰道：“逝者已矣，王爷节哀。”
顾怀安泪水如决堤般奔涌而出，哭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没完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萧珩实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顾怀安的胳膊，略带无奈地说道：“王爷怎么还在哭。”
顾怀安抽噎了一下，带着浓浓的鼻音哼唧道：“我……我才没有哭呢！”说完，还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好好好，王爷您没哭，都是朕听错了行吧。”
萧珩的酒劲已经被哭声赶跑，只见他微微抿起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开口唤道：“顾……顾怀安。”
听到萧珩叫自己的名字，顾怀安赶紧止住哭泣，侧着身哭通红的眼睛看向对方，声音还有些沙哑地问道：“嗯？怎么了？”
萧珩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直直地盯着顾怀安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为什么老是要跟朕过不去呢？”
顾怀安顿了顿，反问道：“你真想知道原因？”
萧珩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应声道：“嗯。”
顾怀安一脸怨念地嘟囔着：“要不是先皇，臣的两个哥哥就不会死……要不是因为先皇，臣还在这锁关无忧无虑当我的小侯爷，要不是不想让兵权被曲太傅安排新的皇帝削……”
顾怀安话未说完，便被萧珩出声打断：“且慢，新的皇帝？据我所知，当日太傅可是力荐你登上皇位，你自己不坐让朕来做。”
顾怀安冷笑一声，“哼，那是为了我顾家的银子。”
萧珩道：“那你还携家产助朕。”
顾怀安：“臣乐意。”
“朕不乐意，要不是你，朕……”
顾怀安插话道：“这个臣知道，要不是臣陛下怕是被人睡啦。”
顾怀安想起萧珩被抓花香容就好笑。
萧珩道：“不许笑。”
顾怀安翻个身对着萧珩，随后伸出右胳膊搭在萧珩胳膊上拍道：“萧珩，你休想逃。”
萧珩：“朕不逃。”
顾怀安：“我爹他老了，该享福了，他身上的担子臣得扛，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地狱，我不逃，你也休想逃。”
萧珩小声道：“嗯，朕不逃，我同你一起。”
顾怀安：“嗯？一起什么。”
萧珩道：“一起下地狱。”
两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一片寂静，唯有他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顾怀安先是双手潇洒地一甩袖子，然后一个敏捷的翻身动作，瞬间便将萧珩牢牢地压在了身下。他的眼神充满挑衅与不羁，嘴角带着一丝戏谑，“来啊，怕你，就让臣做个欺君罔上的臣吧！”
听到这话，萧珩不禁冷笑出声：“欺君？你太小瞧朕了……”
此时顾怀安困了，只见他一头猛地栽倒在萧珩身上，整个人显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嘴里却还念念有词道：“往后……往后陛下您所赚取的钱财都得归臣所有，统统都是…我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