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交锋有时候是一件事情与另一件事情的碰撞,有的时候是口舌之争,洪峰过后便是疮痍,但是也伴随着一定的成长。
温亦寒深刻反思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冒失和不成熟,大抵是发现姜鹤所谓的白月光是自己,而且有可能小竹马暗恋的时间非常之长之后,他的心境也产生了扭曲性得变化。
总归来讲。
就是内心的得意远远超乎于对未来感情的正确处理。
他的身份从姜鹤的青梅竹马,攀升到这辈子第一次情不自禁爱上的人,使得温亦寒的霸占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姜鹤身边一旦出现其他的漂亮男生,温亦寒会像自己都嫌弃的土狗一样去自己的地盘上争食。
然而,每当他与姜鹤产生肢体接触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幸福感,又被即将被□□的恐惧感创得面目全非。
若是将他近期以来的全部心情变幻绘制心情曲线图的话,温亦寒感断定,一定比他常看的美股三大指数还崎岖波折。
姜鹤跟他最近的一次冲突,终究是唤醒了温亦寒的一丝理智,他也认真在工作之余,仔细理清楚究竟该如何跟姜鹤走得更长远。
到底是恋爱呢?还是继续维持兄弟的关系。
温亦寒在被赶出姜鹤家之后,他切切实实得反思了几天。
这几天里,温亦寒又委实担心姜鹤那边,不得不派出王阿姨来做其中的关系纽带。
所幸姜鹤对事不对人,王阿姨每天都过去找他借东西,倒也能和和气气地说上两句。
王阿姨每天负责着温亦寒的饮食起居,温亦寒便叮嘱她能不能捎带给姜鹤也做点。
听说姜鹤有点咳嗽,八成是那天喊劈了嗓子,又急火攻心的,有点上火。
所以王阿姨总是借口温先生不在家,自己是一个人吃饭的借口,跑到姜鹤家给对方煮点清火润肺的美食。
而温亦寒则每天早早坐车离开家,等姜鹤八成睡了,才又偷偷摸摸地回来。
就是为了避免姜鹤多心。
王阿姨来回跑了一个星期,某天回家突然说,“温先生,小姜那边说不需要我再过去了,让我也不要太辛苦。”
温亦寒估摸着姜鹤大约开始怀疑了,淡然点头道,“那你看着他的情绪怎么样?”
“挺好的,”说完这句话后,王阿姨突然吱吱呜呜起来,有点欲言又止的。
温亦寒叫她不用隐瞒,什么话都可以说。
王阿姨这才吞吐道,“就是.......就是.......小姜那边说......”
“说什么?”
王阿姨犹豫再三,才道,“他说希望您能搬家,不然就是他走,假如您不走,他回苏城发展也是可以的。”
“他回苏城能发展什么呀?”温亦寒的怒火努力压制了下来,心说这次真的很不妙,连他的表情也写满了郁闷。
王阿姨悄然地退了出去。
温亦寒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直视间隔十米之远的另外一座别墅。
姜鹤已经把他彻底拉黑了,曾经他们俩去的那么多地方,拍下那么多值得留念的合照,全部从朋友圈,微博,以及INS删除得干干净净。
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温亦寒立刻陷入一种全新的囹圄,不知究竟该以什么作为突破口,求得姜鹤的原谅。
焦头烂脑之际,事情发生了全新的转机。
姜爸来京城出差,专门邀请两个小伙伴一起吃个饭。
上次被亲儿子抱怨之后,姜爸觉得确实不能总数落儿子的缺点,毕竟是25岁的大孩子了,像自己在刚25岁的时候,姜妈已经快要生了。
于是姜爸将两人约到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饭庄,两个孩子喜欢吃什么,全部阔气地点了一桌。
温亦寒被服务员领着走进房间时,姜爸正在给姜鹤倒可乐,说上次老爸不是嫌弃你不结婚不工作的意思,就是担心儿子以后老了没人照顾。
姜鹤立刻顶了回去,“谁说我没有工作,我若是没有收入来源,那幢小别墅是怎么买到手的?平常难道站在楼顶张开嘴,喝西北风吗?”
姜爸噗呲笑道,“你的青春期混合叛逆期怎么延迟得这么久?咱们父子俩怎么每回一聊天,你就浑身长刺了一样?”
恰好看见温亦寒的挺拔身影进门,不仅衣着得体而且模样俊美非凡,社会精英之余又透出成功上位者的强悍精明,再一比对自己家邋里邋遢的臭儿子。
老父亲的一颗攀比之心摔得稀碎。
罢了罢了。
姜爸揉了一把臭儿子的头,气笑说,“反正你除了亦寒,跟谁也是一脸刺,现在亦寒来了,你总可以笑一笑了吧?”
温亦寒打了招呼,反而小心翼翼地打量姜鹤的一举一动。
姜鹤立刻坐直身体,从餐桌上取来公筷,拣了一筷子石斑鱼肉放进姜爸的碟子里,哼唧说,“他是谁我不管,可你是我的亲爸,我今天只当是父子团圆,来,爸爸吃。”
多一眼都不看姓温的。
温亦寒悻悻然从姜鹤这边挪开,转移去坐在姜爸的身旁空位,故意跟姜爸套近乎。
实际上目光一多半都是落在姜鹤身上。
姜鹤为什么今天看起来这么好看?火红色的卫衣宽宽大大得罩在身上,只有脸很小很白,织花状的眼睫毛低低垂落,在眼睑处投影出来的两小片也毛茸茸的,泛着碎星一般的金光。
温亦寒暗忖他以前看着姜鹤的感觉是踏实可靠,怎么突然就把他的心脏扯得东倒西歪的?
温亦寒稳定了一下突变的情绪,主动给姜树仁倒了茶水,笑问,“姜爸,你是来看这边的工厂的?”
随手去抓姜鹤的水杯,被姜鹤把水杯挪去了碰不到的地方,碰一鼻子灰。
姜爸自然没有遗漏这个细节,不过见惯不怪,以前两人闹矛盾,亲儿子就格外爱甩脸子。
开玩笑道,“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查你账的。”
说起来,姜爸交给温亦寒五千多万,让温亦寒的金融公司运作,钱的数目不大,但是他对温亦寒的能力十分放心。
温亦寒便顺势与姜爸聊起来最近国家的经济新趋势,投资那些产业更有发展前景。
餐桌底下,偷偷用脚试探性地碰触了一下姜鹤的旅游鞋。
姜鹤直接冷道,“爸,你踩我干嘛?”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姜树仁一脸茫然,“我踢你做什么?你玩你的手机,不要打扰大人谈话。”
温亦寒轻咳了一声,眼神示意你理理我。
姜鹤直接掏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孔内,一脸的不闻不问。
姜爸又看出点两人的不对劲之处,帮着温亦寒摆脱尴尬说,“亦寒,你现在做的这门生意算是如鱼得水,我很看好你,不过你也知道的,鹤鹤一直不太擅长于经营事业,我和她妈妈连他银行卡里有多少存款都不清楚。”
“所以我想,既然他对公司毫无兴趣,不然就给他买一部分的信托基金,你这边能不能给他推荐几个好一点的,可靠一点的。”
言下之意,就是姜鹤的未来要交给你来管理了。
温亦寒心里欢喜,却不见姜鹤脸色骤变,捏在手心的手机险些砸在桌面时。
有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定睛细看,居然是温故和温林默二人。
温故手中提着一只三十几万的红酒,笑嘻嘻道,“我就说今天怎么紫气东来,原来是姜总到咱们这边来做客了,我身为东道主,怎么能不过来给您敬上一杯酒呢?”
相对于温故的谄媚,温林默则相对平和且自然,款慢道,“打扰到姜总与姜少爷的家庭聚会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我们刚路过包间,恰好听见姜总爽朗的笑声,若是假装没有听见直接走掉,显得我们温家对您的重视不足,还望海涵。”
温家人在全京城是一等一的豪门,这般的重视已经超乎寻常了,一句话一半在奉承姜树仁。
而另一半,则是在给温亦寒一点难看。
温亦寒已经不再是温家人了,然而他还能明目张胆地姓温,是不是有点太耐人寻味了?
温亦寒闻言果然面色微冷。
姜树仁则主动起身打破又一次的尴尬局面,招呼门口等候的侍应生,快将温公子手中的红酒打开。
而温故与温林默顺理成章地入席而坐。
其实温故的这次唐突行为,从表面上看确实很不礼貌,然而细细思量起来,更是一种敲山震虎的防御状态。
姜树仁现在在跟温家做生意,而且数目庞大,涉及到的重型机械又事关重要,温故和温林默为了争一争温老爷子的好感,势必要拿稳了SKS的生意。
温亦寒的存在,如同沙丁鱼中来回梭巡的海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不定因子,不得不防范。
姜鹤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也没有之前的随性。
温故与他笑说,“姜少,咱们有见面了,上一次在酒会上碰过面,我便一直心心念念地想邀请你一起小酌的。”
姜鹤直肠子说,“我跟温少爷总归来说,都不算太熟,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彼此交流很容易触雷。”
一句跟姓温的都不熟,直接包圆了全场姓温的。
大概只有温林默淡淡地笑了。
姜树仁僵硬着嘴角,与狗儿子道,“你妈妈刚才来信息,说要给你所有的获奖证书做一套水晶相框,你稍微去给她提个醒,不要弄得太眼花缭乱了。”
意在暂时支开姜小刺头。
可是姜鹤并不走,完全没有挪开的意思。
温林默便淡看了温亦寒一眼,而温亦寒也回敬了他不少。
一来二去。
温故居然一点也不在意姜鹤的犀利言辞,估计是打定主意要气一气温亦寒。
依旧不改颜色道,“听说姜少爷是学美术的,难怪举手投足都有一股艺术家的特立独行,恰好我的亲妹温乐佩也刚从国外的艺术学院留洋归来,你们应该更有相似的话题度,咱们这一群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玩一玩,很快就会成为好朋友。”
话听到这里,再盲再瞎的人也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温故要开始拉拢姜家的势力,便要从姜鹤的身上下手,同时也向姜树仁表示出满满的重视。
姜树仁不傻,必须要给温家面子。
姜鹤今天心情不痛快,说话彻底没个界限,最主要的是一屋子令他讨厌的人,他都快窒息了。
直接抛开面子,冷脸怼道,“可是我不喜欢女的,我只喜欢男的,温大少还要继续想方设法约我吗?”
温亦寒:“.......”
温林默:“.........”
姜树仁:“!!!!!”
温故:“。”
原本就不怎么和谐的气氛瞬间跌落至冰点之下,整座包间内的空调仿佛被人调成了冷冻模式,冰层封死了所有人的嘴角,表情也各是各的僵硬。
好了。
姜鹤解脱了。
他在爸爸面前出了柜,在温家所有人面前表达了厌恶,对温亦寒阐明了态度。
很好,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效果。
温亦寒算是最先缓过神来的,一把摁住姜树仁的右手手腕,避免姜爸的血压飚高,举起红酒杯砸向姜鹤的头。
适时。
半晌不出声的温林默清浅一笑,与目光生刺的姜鹤对视一眼,大大方方道,“正巧,我也喜欢男生,姜少爷跟我在一起应该有不少话题。”
语毕,起身拉住姜鹤的衣袖,与浑身发抖的姜树仁道,“不如就由我带姜少爷出去兜个风,姜总你们先缓解一下。”
不管温亦寒投递来的杀人眼神,牵住姜鹤的手,带人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