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出军一直都通不过，电话打到国防那儿放了狠话才放行，耽误了这么久才赶到，你们没事儿吧。”几乎不会离开办公室的常海副部长破天荒的出了警，其他警员围在他身边，像是生怕他被人暗杀一样。
不过常海似乎也不那么担心自己的死活，而是拉扯住他亲弟弟的胳膊，翻过来正过去地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幸好躲起来了，妈的，他们居然敢跟咱常家结梁子，弄不死他们的。”
常山看了看会场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警车，以及头顶的军用直升机，竟感觉自己的两个哥哥实在有点儿大惊小怪：“要这么夸张呢？搞得我跟个什么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似的，你打电话让我们躲起来，我们就都转移到厕所去把门反锁了，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啊。”
这也是他们几个人在卫生间对的口供，总而言之他们所有人都打算“无视”会场发生的事，以此来撇清所有的关系。至于那些还没死的杀手的证词怎么处理，那就要看警方的判断了。
不过警察这边有郑家和常家双重保护，所以杀手的话多半也会被“人为忽视”，他们根本不需要过多担心。
至于躲过这一劫之后还会不会有第二劫、第三劫，那就需要纵观全局了。
商陆搂着薤白的肩膀，眼神和思绪都集中在常山那边，当初说好了作为合伙人的话互相不能有所隐瞒，结果这才刚过去一年，商陆就向常山隐瞒了自己另起炉灶的事，现在看来常山也向自己隐瞒了加入政治斗争的事。
说好的信任呢，都跟儿戏一样。
现在看来，跟常山和商陆一起合作的韩建涛才是最倒霉的那个，没有谎言也没有秘密的韩建涛，差点儿就被合伙人给搞死了。
想要结束这种互相之间留有秘密的局势，只能够通过将心比心的沟通，商陆没有把握他们在沟通之后不会产生更深的分歧，越想表情就越严肃，搂着薤白的手也变得僵硬起来。
“现在放你们回去路上也不保证绝对安全，你们都一块儿来局里吧。”常海终于相信了弟弟安然无恙，随后才看了看其余几个人，“还要做笔录之类的。”
“你刚说老赵他们坐的那辆警车出车祸了？那他们人呢，现在怎么样？”常山问出了大家都很在意的问题。
“人在医院呢，具体情况我也没收到消息，现在局里很乱，还没有部署好情报网。”常海把常山塞进了车里，之后指挥其他小弟把剩余几个人都分别安置好。
他们选择了一条绕远的路前往局里，虽然刚刚常海说局里很乱，但商陆却没感受到哪里异常，大部分人都还是井井有条地干着本职工作，只是能空闲出来给这么多人做笔录的警察不多。
他们没有到刑侦大队的楼里，而是被带到行政办公楼的谈话间，期间暂时被拆分成一个人一间屋子，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能来一个警察进来做笔录。
商陆按照他们事先确定过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所见所闻，大部分细节都用“我记不清了”来对付了过去，毕竟说得详细反而会令人起疑。
警察也没有为难他，点点头说：“一会儿还会有人来安排你们之后的去处，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走了。”
“好的，谢谢，这么晚还来工作，也是辛苦你们了。”商陆和警察客气着。
警察摇了摇头：“常有的事儿，我们是法制部的，审完这个审那个，所有人在我们看来都可疑，但也因此就变得麻木了。”
法制警察来做笔录啊……这听起来也是大材小用，不过倒是让商陆明白了这次的事件的确不会被规划为简单的恐怖袭击。说不定现在多方都在互相试探，上面的人表明态度，下面的人选择队伍。
政治真是无聊啊。
商陆离开谈话间的时候，收到了贠伟辉给他发过来的整理好的情况。在他们遭遇枪击之前，郑勇护送赵纯他们去刑侦大队的那辆警车在路上侧翻导致一起三连撞的重大交通事故，一死五伤，具体谁死谁伤还没有查到消息。
事故发生之后公安方面非常警觉，立刻通知了局长，又上报公安部，敏锐的常海下令出警到会所，但出警理由过于牵强，所以上级一直没有批准。
常海之后打了无数通电话，军队的人也联系上了，最后合力给国防施压，这才得以派出警力和军方。
商陆看完之后，意识到自己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想要找常山聊聊，但却发现常山一直在回避自己。
大家陆续从谈话间里走出来之后，互相之间已经没有太多交谈了。张航和王曜华似乎早就已经离开，韩建涛也带着甄远峰提前走了，常山和商陆几乎同时出来，但两个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常山就说“还有急事”、转身就走了。
商陆盯着常山那匆忙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沉重地站在原地。
等到吴英泽和蒲薤白也从谈话间出来的时候，商陆才回过神：“回家吗，叫辆出租车。”
“你也是堂堂公司董事了，为什么就不像人家似的也配备个司机什么的呢。”吴英泽估计是累得失了神，说话已经开始不客气了。
“吴头儿，我们讲道理，你是我的助理啊。”商陆也没什么好脾气，张口就怼了回去，“这不该是你的工作吗。”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儿，这里离家也不远，打车也不会很困难。”薤白站在两个人中间，“但是要回家吗？不是说郑警官和赵总他们出了车祸？”
商陆和吴英泽不再斗嘴，互相都有脾气地站在薤白两侧，谁也不说话。
“好吧，我们抛下私交不谈，至少你们和赵总是一家公司的人，何况刚刚常总走得那么急，怎么看都是去医院了。”蒲薤白叹了口气，用冷静地语气劝说着，“而且车上还有苏木，那不是你们公司的摇钱树吗，万一死的人是他怎么办，接下来麻烦事还会一个接一个。”
薤白说得很对，商陆都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去，也不是为了逃避，更像是为了赌气。
“行，既然你们一点儿也不在乎公司的人，那么郑警官呢？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至少我想去医院看看郑警官是不是还好。”薤白掏出手机，“你们叫车回家吧，我自己去医院。”
商陆一把夺过薤白的手机，撅着个嘴，什么都不说。
“耍什么脾气。”薤白皱起眉，伸手弹了一下商陆的脑门儿。
“我叫人来，不用叫车。”商陆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联系人列表，然后打了通电话。
不出十分钟，邢天南就出现在了公安局门口，他从车里探出来个脑袋：“我靠我是真的服，你们是怎么把自己搞进公安局的！？”
“说来话长。”商陆面无表情地回答。
邢天南也不再多问，但抱怨还是要抱怨个尽兴：“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了，大半夜的你打电话我就要出来帮你吗，你也太天真了吧我靠，知不知道我也是要睡觉的？”
这个抱怨听起来还有些可爱，毕竟这人哪怕真的睡着了，也确实被商陆一通电话就叫了出来。
“我晚上还喝了酒，你居然还让我酒驾到公安局，我特么喝酒不是为了壮胆的可以吗。”邢天南骂骂咧咧了一道儿，但开车非常平稳，最后给他们送到了医院门口，“话说你们为什么要去医院啊，谁不舒服吗？”
“赵总他们出了点儿事儿。”商陆运了一口气，呼气地时候点点头，“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也打算现在去问。”
“哦……那你们等会儿，我把车停一下。”
“不用，你就在停车场等会儿。”
“我特么不是你司机！”邢天南气得想打人，但是停车回来之后发现那几个人还在医院门口等着他，脾气也就被安抚下来。
医院里气氛很奇怪，邢天南很少会来医院，首先因为他本身就不怎么生病，再来就是病了也有私人医生。所以作为被宠大的小少爷，他不太了解人间疾苦具体是什么样。
三更半夜的手术室门口走廊上有位衣履破旧的女人坐在地上抱着躺在她怀里睡着的小男孩儿，而女人已经是面如死灰。另外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不住的叹气。
邢天南穿过那个走廊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虽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能感受到他们走投无路的绝望感。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邢天南的语气变得温顺很多。
“住院部，从这里穿过去就到住院楼了。”商陆指了指前面，“刚才问了护士，今晚外科急诊只来了一起出车祸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
“他们？车祸？”邢天南越听越懵，“你多说两句话能死吗？”
“赵纯被警察带走的之后，那辆警车莫名其妙地翻车了，造成重大交通事故，一死五伤。我也只知道这些。”商陆耐心地解释着。
听到详情之后，不光是邢天南，蒲薤白和吴英泽也肩膀一颤，呼吸声都加重了。
走到住院部的时候，商陆再去问过值班护士，颜值和名气是最好的通行证，护士特意把他们带去了具体的楼层，路上还小声说：“听说有个人还在ICU，还需要好多次大手术才可能活下去，明天大概会转去协和吧。”
商陆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下电梯的时候谢过护士，然后朝着门口站了好多人的那间病房走过去。
光是靠近就被拦下了，几个大哥掏出证件，然后要求他们离开：“不管你们是谁，现在都不能进去。”
商陆看清了对方的警察证，然后尝试沟通：“您好，我们是郑勇警官的朋友，今晚还见过面，后来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了，就有些担心。”
“郑队还没醒呢，你们进去也没用，心意我帮你传达，回去吧。”警察的态度好了许多。
“勇哥……伤得重吗？”商陆再次试探。
“唉，肋骨断了，戳进肺里，估计没两个月也是好不了。”警察忧心忡忡地看向病房。
商陆点点头，又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名片：“我司的赵问荆和苏木现在是什么情况，您清楚吗？”
“哦，你还真是那个商陆……”警察的态度又变得热情了很多，接过名片看了看，“苏木也是个明星吧，看得出来，也是个帅得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惜了，脸被划伤了好长一个口子，从太阳穴这儿，一直到下巴颏。”
警察一边说一边比划，然后又和同事确认了一下。
摇钱树被人硬是砍了半截儿，商陆心情很复杂，虽然担心接下来一年的苏木的业务可能要违约，但是他莫名觉得有点儿痛快。“活着就很走运了，那赵总呢？”
“另外那个男的脑震荡还挺严重的，拍了片子说颅内有积血，具体情况需要等明天做核磁共振吧。”警察说完，叹了口气，“主要是我们这次最重要的证人，赵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她一个人没系安全带，整个人被甩出去了，脑浆差点儿流出来。”
商陆心里一惊，难道赵纯就是唯一的死者？“她……”
“在ICU，正等着专家会诊呢，估计明天会转去北协和吧，不都说那儿的医生能从死神手里抢人吗。”警察摇了摇头，“但就怕即便抢回来，她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商陆皱起眉：“我听说有人当场死亡。”
“你消息倒是灵通啊。”警察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提这件事，“死的是我们同事。”
“……抱歉。”
“没必要。”警察挥了挥手，“他是司机，感觉这场车祸……”
警察没说完，被他的同事干咳两声制止住了。
但是商陆大概能猜到警察具体想说什么，恐怕这场车祸就是那位死去的司机故意而为，这就说明他们专案组已经有卧底了，可真是绝不可能对外说的机密情报。
商陆拍了拍警察的肩膀：“辛苦你们了，我想去看看赵总，他们也在这层吗？”
“他们在顶层，VIP病房。”警察向上指了指。
“谢谢。”商陆和警察道别，转身要走的时候，警察叫住了他。
“诶，你们今年的电影。”
商陆回过头，看到几位警察朝他们露出友好的笑容。
“拍的不错，”警察继续说，“很少……很少会有人真的能拍出来人性的复杂，所以，嗐，怎么说呢……谢谢。”
商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住院部的走廊总是有股压抑的气氛，这些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警察堵在病房门口，只会让气氛更加沉重。明明这里不是什么阳光明媚的大草原，但商陆居然感受到了暖意和豁然开朗。
从陌生人身上感受到这些，对商陆来说是一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