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商陆又翘班儿了,是不是拜你所赐?”阳起石看着薤白那满面荣光的滋润样子,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倒是舒服了,想过加班的员工们是什么心情吗。”
“这跟我们薤白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商陆自己的判断!”司半夏在桌子下面踩着阳起石的皮鞋。
薤白双手抱着杯子,默默喝着咖啡,自知理亏,所以不发表意见。昨天商陆还真就那样和自己在家里腻歪了一天,什么都没干,谁的电话都没接,机票和酒店订好之后,他们就在床上来回打滚、看看电影。
这属于是提前进入度假状态了,大概是不行的吧,从职业道德上来讲。
但人偶尔也会有“去他妈的道德”的想法,不同的是有的人没有资本将这个想法付诸现实,有的人有这个资本。
“听说你们下个月去度假,这就已经提前进入假期状态了吗。”阳起石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鞋被司半夏当做踏板踩来踩去,还在颇有兴致地调戏着薤白。
薤白知道这是阳起石与自己的相处模式,所以无论对方的语气又多欠揍,他也不会感到生气什么的:“说不定下个月我们还能在东京见呢,到时候阳哥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可可爱爱的小白去哪里了,唉,现在有了底气,连说话都是带着命令的。”阳起石假装难过地看向司半夏。
司半夏认可地点点头:“还有就是,你有没觉得他最近说话的语气都很像商陆?”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怪不得总有种开董事会的错觉。”阳起石跟着司半夏一唱一和。
薤白实在懒得招架,本来他是很期待这次三个人重聚的,但昨天“莫名其妙”地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根本提不起精神,又困又饿,多少带着点儿脾气:“别怼我了行不行,我们就不能找个正经的饭馆好好吃一顿吗,空腹喝咖啡也太烧胃了。”
“呵呵,看你这样子,”阳起石用手指轻轻点着薤白的额头,“简直是经典的纵欲过度呢。”
阳起石多半是跟司半夏一个属性,嘴上不饶人,但行动上却有点儿贴心,在薤白说饿的下一秒,三个人就转战一家有包间的川菜馆。口味太重的菜他们都吃不下,所以把人家川菜馆子里清淡的菜都点了一遍。
当薤白扒拉两口米饭之后,心情终于缓解了不少,表情也放松下来,看上去是可以好好沟通的状态了。
阳起石把握住时机:“听说范建国开始筹备那部电影了,这事情可是在圈内掀起不小的风波,尤其是有人说主演候选里有你的名字。所以你收到试镜邀请了?”
司半夏听罢,也放下碗筷,有些紧张地关注着薤白的表情。其实这件事她在听说之后也很震惊,几次想要问薤白什么打算,但几次都没问出口。如果是别的导演那当然另当别论,但偏偏对方是那个恐同的范建国,司半夏很不喜欢那个老头子,觉得那人长得就很势利眼。
这一次范建国想要邀请薤白做主演,明摆着就是看懂了商陆已经被常委当做自己人、接下来只会一红再红的趋势,搞不好同性恋这事儿都会变得不再敏感。在那样的时代来临之前,范建国总得想个办法让自己摆脱“反同”的标签,不然今后岂不是要被当做靶子打了。
所以选择蒲薤白来做主演,是范建国的妥协,也是他用于自保的最好方法。
薤白端着饭碗,没有露出很为难的样子,但看上去也不是多么无所谓:“收到了,试镜邀请,时间安排在今年八月份了。他那电影都跳票多少次了,估计要拍还不知道几年,拍不拍得出来都不好说。所以总觉得他这只是为了给上面看看他的态度,让他不至于今后都收不到钱。”
这个思维模式让阳起石眼前一亮:“看得挺通透嘛,也不知道你这只因为在北大读书所以变聪明了,还是跟天才呆久了被潜移默化。”
“也许都有吧,”薤白看着白花花的米饭上油滋滋的菜叶子,有些出神地说,“我其实知道这是商陆的作为,因为我曾经向他提出过诉求,希望他能帮我重回娱乐圈,我跟他说我还是很想做演员。不得不说他给我找了一条最顺畅的捷径,自从范建国放话之后,我的自媒体账号也多了好多商单,还有一些剧组旁敲侧击地问我打不打算拍剧什么的。”
“诉求,还诉求,你们是最终用户和开发团队的关系吗?”司半夏听不下去了,“什么意思,他居然还要你求他?”
“不不,求是我求的,而且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是脑子一热。”薤白说着,自己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想到,才两年而已,我就对自己当年的职业选择开始质疑了。现在觉得,演戏是挺快乐,但你也不能只拍戏、和娱乐圈毫无关系,把那些糟心的事情都留给商陆处理,那实在是太自私了。”
薤白的这番话之后,包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阳起石和司半夏对视着笑了笑,后者开口说:“傻子,我就是为了帮你面对那些糟心的事,才辞掉给我上六险一金的工作,来跟你办工作室的呀。”
阳起石也趁机补充:“而且如果你觉得有些事情不想麻烦商陆,那完全可以来找我,国内的人脉这方面我还是很自信的。你们准备开工作室的事我也可以托人问问有没有租金合适一些的办公室。”
薤白松了口气,刚要道谢,就听阳起石话锋一转:
“不过,你这样遇到麻烦第一时间不去找商陆解决,将来让他知道了,估计他会伤心吧。”
司半夏在旁边“嘁”了一声:“事事都找他那不是显得我们很没本事?你还有脸说你是薤白娘家人呢。”
“他们两个人才是家庭,我们也好、商陆的家人也好,充其量是凑热闹。既然如此,那么人生当中无论发生什么都该两个人想办法,至少要互相知道彼此的难处吧。”阳起石没有着急,慢悠悠地说出他的观点。
司半夏却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现在胳膊肘往商陆那边儿拐了?”
“我的胳膊肘可没拐向任何人,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那既然要实话实说,我也想问问阳哥,在你知道了一件关于我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没有告诉我本人,而是告诉了商陆。这又是为什么?”薤白扔出王炸,“是因为你认为我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又瞒着商陆,可能导致出现一系列问题吗?”
被说中的阳起石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到微笑脸:“还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商陆已经把橘泉也的事告诉你了?”
“那是当然的,我们之间有我们之间的沟通方式,有时可能会互相隐瞒,但最后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坦白。”薤白放下手中的碗,朝阳起石认真地说:“就像是橘泉也的事,其实商陆在从你那里听到之后也没有立刻就告诉我,他想找个好的时机,想等我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再说。反过来说我有什么事想要和他商量的话,必定也是会找一个好时机,至少要整理好我自己的思路。他当然了、无论什么时候脑子都转很快,可我又不是那样,如果很多事情我自己都没想明白就去和他说,说来说去只会让他困扰吧。
“工作也好、学业也好,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的学业。他就算帮我,也不可能直接给我开工资、直接替我去考试。工作和学习最重要的不是钱和学位,重要的难道不是自己能为社会提供什么价值、自己又能学到什么知识吗。如果我不去选择一个我能力范围内的工作,那我将来只会不断质疑我自己的价值。
“拍电影的事……实话说,我很犹豫。范建国当初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都可以当他放屁,但他曾经当着我的面儿侮辱商陆,就让我觉得他这个人是真的恶心。我自认为我曾经下海拍片儿这事儿就已经很恶心了,他居然还能让我感到更上一层的恶心,简直要命。这次他邀请我去拍电影,我接受了,就等于给他一个台阶。可是我特么,不想给他台阶。但拒绝了又会辜负商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这件事就是左右为难。”
长篇大论之后,薤白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被白酒辣得呲牙咧嘴,然后重重放下杯子。
司半夏听得眼皮都开始打架了,阳起石也在拼命眨着眼:“你……毕业论文一定不愁字数吧。”
“这就是你在听了我的长篇大论之后的唯一感想吗?”薤白就感觉自己一通输出到了棉花上,充满无力感。
“还有就是,你说话的确是越来越像商陆了。”阳起石和薤白碰了碰杯。
其实薤白最近经常会收到类似的评价,“你和商陆越来越像了”、“你思考问题的方式越来越商陆了”,诸如此类的评语让他心情很复杂。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商陆越来越像,毕竟也是相处这么久了,而且同居,而且一周少说三次。不都说口水吃多了就会越来越像吗,他们互相吃的可不仅仅是口水。况且商陆他的逻辑感更强一些,自己深受影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果是只是单方面受影响,渐渐自己本身被覆盖,到那时候商陆又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样的看法呢。
薤白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这些,一边走一边踢着小石子。本来饭后阳起石的秘书来接他们了,但薤白说想一个人在路上醒酒,就在饭店门口同他们道了别。司半夏吵着要陪薤白一起散步,无奈吴英泽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儿子吵着要妈妈,所以只好含泪分开。
其实薤白经常会落单,研一那年即便和同学关系都不错,偶尔会一起去食堂,在教室也都坐在一起,但大家都还是会有一定距离感,很少会有人像袁文倩那样天天叫他去研究室陪坐。研二之后,袁文倩毕业,薤白才搞明白自己一整年关系处得最好的就是那个生活前卫的学姐。
没有学姐的北大,似乎就成了普普通通上课的地方。裴邵伯自打荣升教授之后,和他们研究生之间的关系也就没以前那么密切了。后来薤白又和李东闹掰,最近又因为商洋而跟许若琳闹矛盾。
蒲薤白停下步子,昂起头。
北京的街道很宽,即便是在市中心,昂起头来也不会有被高楼包围的压迫感。可无论多么空旷,他还是看不到天空中的繁星,只能从淡淡的橙色当中看到一架飞机闪烁着灯光。
自己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明明已经在这地方扎了根,明明有朋友有家人有爱人,但时不时的,他依旧会产生一种瞬间的寂寞感。通常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去想商陆,现在也是,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商陆的手机号,电话就快要拨通出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蒲薤白!”是女声,而且是很熟悉的声音,薤白看向源头处,见许若琳朝他一面招手一面跑来。
“若琳……?”薤白以为是因为喝多了产生幻觉,所以用力揉了揉眼睛,“嗯?你怎么在这儿?话说这是哪儿?”
“这不是你家附近吗,我真是服了,你家公寓安保级别也太高了吧,我说是你的同学保安都不让进的。”许若琳气喘吁吁地停在薤白面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
薤白哈哈笑了两声:“晚上跟人去吃饭了,没怎么看手机。”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呢,我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你,以为你很快就走过去了,结果就剩这两步你就死活不过来,是想气死谁?”许若琳指着马路对面,“你是不是看到我了所以不愿意见我才停在这儿的啊。”
“这可真的是误会……”薤白带着些歉意地朝许若琳笑了笑,“要去我家坐坐吗?如果你不在乎商陆过会儿也回家的话。”
“不了不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我会被商陆活吞了。”许若琳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有家连锁咖啡厅,“去那里坐会儿吧,我请你喝咖啡呀。”
薤白隐约感觉自己今日的咖啡因摄入量已经超标了,他坐在店里看着面前的咖啡拿铁,半天都没有举起杯子:“所以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洋洋的事。”
“你和小洋的事、请你们两个人来解决吧,小洋长大了,即便是我把自己当作他的家长,也不该干涉太多。”薤白说这话多少带着脾气,主要是他实在无法接受许若琳带着商洋去开房这件事。
追求一个人的方法那么多,许若琳偏偏选择了这种过于成人的方式。
“果然是生气了,我就说我很会解读你的语气嘛。洋洋还跟我说是我想太多,他说你明明一直都是支持他搞对象的。”许若琳坐在薤白对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薤白别过头看向窗外,这个时间马路上虽然已经不是车水马龙,但还是会有车来来回回的。
而许若琳却在看玻璃窗上映出来的薤白的样子:“因为他和我坦白,说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