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别扭,不过你说话的风格和少木还挺像,所以有钱人家的少爷其实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您……要把我和您的人生伴侣比较吗。”泉也瞬间没了脾气,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和森少木是站在同一高度的。
“人生伴侣?”蒲青天双眼放光,笑了一声,“这个说法还真是头次听,挺新鲜。”
“不然又是什么呢。”泉也随口说着,其实根本没期待得到什么回答。
不过蒲青天却回答他了,“那当然是丈夫了,我的丈夫。”
泉也实在忘不了蒲青天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每次回忆起来都仿佛重新站在蒲青天的面前,近距离看到他笑得那么温柔、那样开心。
那之后森少木又如往常那样喊着“青天”,蒲青天又是一如既往地回头应着,只不过那天稍有不同的是蒲青天走之前小声对泉也嘱咐:“你可不要跟少木说我把他当丈夫,帮我保密。”
“……好。”泉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跟蒲青天之间的第一个秘密居然是这种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无聊事情,但他又没办法拒绝蒲青天的要求,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有了这个秘密之后,蒲青天面对泉也时明显变得比曾经更加健谈了,聊天的内容虽然以森少木和儿子为主,但偶尔也会关心一下泉也,比如“你怎么还不开学”,又比如“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这儿跟我一个大叔聊天,没有朋友吗”。
其实泉也有很多朋友,无论他想与不想,朋友都不会缺,并且朋友围着自己的时候总是笑脸相迎。泉也觉得那样的友谊并不需要用心维持,那只是公式化的交往罢了,感受不到一丝真情实意。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只关心他们自己的利益,泉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不会责怪他周围那些假惺惺的亲朋好友,大家都只是各取所需、各司其职。
“首先,我并不觉得您是什么大叔。”泉也耸了耸肩,“其次,朋友从不把我当做朋友,所以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消耗太多时间。”
“你这小孩儿还怪吓人的,朋友不把你当朋友?这叫什么话,你们关系不好吗?”
“和关系好不好没有太大的关联,很多关系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不需要走心。”泉也耸了耸肩,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有时候会说出好多跟你年龄不符的话啊,是不是好多人说过你有点儿早熟?”
“哈哈,不会,我也许只是在您面前故作成熟罢了。”
“这是为什么啊?我也不会因为你说话孩子气就怎么样的,而且说真的,我还挺想和孩子聊聊天儿,这样将来见到我儿子,也许就不会没话可说了。”
泉也心里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在对方眼中也就只是个小了二十多岁的小孩子。这可怕的年龄差距也许没有体现在思维深度上,但绝对体现在了人生阅历上。“将来把我介绍给他吧。”泉也深思熟虑过后,决定迂回制胜。
“介绍给谁?”蒲青天又是一惊。
“您的儿子,把我介绍给他,我很擅长跟各个年龄层的人聊天,所以如果他有对您的不满的话,我可以慢慢开导他。”泉也昂起头,说得一脸坚决。
蒲青天起初大概觉得这是一个玩笑,所以大笑了两声,但泉也仍旧坚持,他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如果将来我能鼓起勇气去见他,那说不定会有这个机会。”
“您与其这样继续为自己没能成为一位好父亲而苦闷,不如就直接踏出第一步呢。假如和前妻关系无法缓解,那么就绕开前妻,孩子是需要父亲的。”
“你这语气,是在教育我?”
“……抱歉,我没有说教的意思,”泉也抿了抿嘴,“就只是不想看到您这样痛苦罢了。”
“痛苦?”
“每次谈到您的儿子时,您的表情总是悲喜参半,我觉得悲伤的表情不适合您。”
蒲青天沉思片刻,笑着拍了拍泉也的头:“谢谢你。”
“不……不必谢。”泉也很喜欢被蒲青天按着脑袋,虽然这样会很直观地表现出两个人的身高与身材都相差许多,但他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应该被这些客观因素所左右的。
那年的春假即将结束时,泉也准备启程回到东京,离开那天他又一早去了庭院,这一次等来的却不是蒲青天。
“泉也少爷很喜欢这个池塘吗?”以往都站着蒲青天的那个地方,那一次站着森少木。
泉也在那之前从未和森少木交谈过,只是听叔叔和堂兄偶尔提起对方,所以他表现得十分客气:“是的,这池塘中虽然没有鱼,但总是有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在附近生机勃勃着。”
“那看来泉也少爷是对那些在沉默中绽放的生命抱有很大好感了。”
看来森少木听出了自己话中有话,并利用话中话来质问着自己,泉也从森少木的语气中听出很强的敌意,心里感慨着虽然暗恋的人没把没把自己当作成年人,但情敌却没把自己当作小孩子。“那毕竟,在一片沃土当中诞生的玫瑰,总是没有沿着峭壁诞生的冬梅要来得震撼。”
森少木冷笑了一声,但笑声中还掺杂着无奈:“我来这里没多久,就经常听人说起橘家的下一任家主是个家族中难得一遇的天才,今天见到……该说是名不虚传吗。青天倒是总说你还只是个孩子,所以你就利用他的善意来假装自己无知无害吗。”
“从未,我从未在他面前故意伪装,那又没有意义。”泉也长叹一声,低头注视着池塘中的清水,“只是可惜他心里满到装不下别人了,把我分到孩子那一类,或许会比较方便他记住我吧。”
“……没想到泉也少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森先生没有必要这样反感我吧,还是说我真的让您感受到危机了?”
“啧,泉也少爷的性格可真是没有传闻中那样好。”
“那是自然,毕竟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性格。”泉也耸了耸肩,“所以森先生这次来,只是为了警告我吗。”
森少木撇了撇嘴:“什么警告啊,显得我心眼儿有多小似的。”
“如果我是你,恐怕心眼儿就小到要堵死了。”
“你不觉得我们为了一个男的这样矫情,就有些……孩子气吗?”
“我的确就是小孩子,所以我承认自己孩子气。但森先生为何如此,我就不懂了。”
“你这人真的,啧,性格也太差了。”
“彼此彼此,没想到森先生一把年纪还要找一个孩子置气。”泉也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那作为小孩子的我,可不可以用童真未泯地心态来询问一下,今天青天哥哥不会来了吗?”
森少木浑身一抖,掸了掸胳膊像是在扫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对,他今天不来,原本我也不用来,但就是想找机会和你聊聊。”
“这样啊。”泉也还是露出了小孩子一般失落的神情,“今天我要回东京了,本想邀请他一起到东京去赏樱。”
森少木皱着眉,靠近泉也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还想着要约会?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泉也笑不出来了,他察觉到森少木的危机感似乎不全是自己给的,他心里有了些猜测,认为蒲青天恐怕从来都没有对森少木明确表达过心迹。“我有没有把您放在眼中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天有没有把我放在眼中。还是刚刚说的,他心里已经满到装不下别人,眼中也是一样。所以我想邀请他一起看看樱花,想借助樱花的场景让他记住我,仅仅是这样而已。”
森少木看来没有完全接受这个解释,但又似乎是听出来了泉也的暗示,“赏樱……也不是不行,但我也要去。”
虽然不是本意,但泉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何况如果拒绝了,恐怕蒲青天也不会去了。
只要能一起看看樱花的话,怎么都好,哪怕蒲青天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森少木一个人。
“还真是很漂亮啊。”新宿外苑的樱花雨中,蒲青天目瞪口呆地昂起头,看着淡粉色与淡蓝色融为一体,长久地愣神。
“每年的这个时候,樱花盛开的地方都会举办祭典,几大贵族会租下新宿外苑来开一场社交宴会,大概明天这里就要被对外封场了。”泉也在一旁解释,“虽然还有其他赏花圣地,但这里感觉会传统一些。”
蒲青天没有多说什么,全程除了赞叹景色之外,一直都很沉闷。泉也以为他不喜欢这种浪漫主义的地方,但隐约觉得还有其他的真正原因。
“在想什么?”森少木并没有像泉也一样各种揣测,而是轻轻拉住蒲青天的手,直接问出口。
“嗯?啊,也没什么,”蒲青天回过神,“就是在想,将来想让小白也来看看,要是能带他一起来就好了……”
泉也很敏锐的捕捉到“小白”这个称呼:“是您的儿子吗?”
“对,”蒲青天笑着,很是自豪地说,“他肯定特别适合这种场景,小不点儿长得非常可爱。”
泉也深信不疑,毕竟眼前的人笑起来的样子就已经让他心动不已:“他叫什么名字呢?”
“薤白,蒲薤白。”蒲青天转过头看向森少木,“少木你相机里是不是还有小白的照片来着?”
“是说那张不情不愿的合影吗?”森少木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单反相机,“当然留着呢。”
泉也好奇地凑近过去,三个人几乎头碰头地看着相机的LCD屏幕,看到蒲青天单膝跪地蹲在一旁搂着一个小男孩儿的肩膀,而小男孩儿的另一侧则是弯腰撑着膝盖的森少木,两个人笑得非常温暖,于是相比之下,画面正中央的那个小男孩儿看起来多少是有点儿不给面子了。
嘟着嘴、皱着眉,看起来是真的不情不愿,但就算是那样,泉也还是看得出那小孩儿的五官出落得十分标致,尤其是眼睛,像极了蒲青天。
“小白,确实可爱,”泉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不过哈哈哈你们这是强迫他合影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认生得吓人,见到少木的时候看起来像是要被拐卖了。”蒲青天笑着拍了拍森少木的肩膀,“这一幕不巧被离婚律师看到,所以法院死活儿不同意把儿子判给我抚养。”
“也不是那么回事吧,本身这种情况下法院都是优先考虑判给女方。”森少木歪了歪头,“不过要是小白跟我很亲的话,没准儿也会胜诉来着。”
“如果胜诉的话就是两个男人养育一个男孩儿,那样会不会阴阳失衡啊。”泉也在旁边暗搓搓地吐槽。
“你就是看不惯我们能成立家庭是吧。”森少木用胳膊戳了戳泉也的肩膀,“轮不到泉也少爷操心。”
“虽说是轮不到我来操心,但你们现在不是和小白的关系很僵持吗,至少我和他年龄相近,他可能不会对我有多大的敌意。”泉也诱导着蒲青天去思考。
果然蒲青天顺着泉也的话说了下去:“也是有道理啊,我其实前些天仔细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就是说如果小泉你将来愿意去北京旅个游之类的,那样说不定可以见见小白。”
“那可约好了,等我十六岁可以单独出国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会一会蒲薤白小朋友。”泉也拍了拍手。
“你自己明明也是个小朋友,语气倒像是个监护人了。”森少木依旧是满嘴嫌弃,但语气里已经没有恶意了。
“哈哈,可以做哥哥啊,也算是半个监护人吧。”蒲青天揉了揉泉也的头。
辈分骤降的泉也有些茫然地看着蒲青天,但森少木却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大笑。
“怎么了,不想认我儿子当弟弟吗?也是……毕竟你是贵族少爷。”蒲青天立刻收敛起来。
“不,不不,不是那个……”泉也非常难得地结巴起来,最后认命一样叹气点头,“想啊,我当然想,如果他愿意认我这个哥哥。”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来,咱仨也来合个影,纪念一下这个振奋人心的时刻。”森少木带着“不怀好意”的得意笑脸,把泉也拉到自己和蒲青天的中间,“回头我要给小白看看这张照片,给他隆重介绍一下他在别的国家还有个贵族哥哥。”
“森先生,其实您的性格也很差吧。”泉也皱着眉嘟着嘴,不情不愿地站在两个人中间。
“你知道就好。”森少木笑着拍了一下泉也的头,然后叫与泉也同行的保镖过来帮忙拍照。
那张合影的构图简直和与薤白合影的那张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中间的小男孩儿从薤白换成泉也,并且蒲青天还故意留了一个小小的空位,说那是留给小白的位置。
时隔多年的当下,在医院的走廊上,泉也向薤白讲述过去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