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而已。”
“原来如此,所以她会喜欢孩子也只是因为她从中得到了快乐,这居然是基因决定的事情啊。”
“人类大部分行为都可以用基因来解释,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那么为什么有人会摆脱基因的控制呢?”
“目前有很多种说法,我比较认同的就是部分人类的基因发生了突变,本意是为了更高效的繁衍,这样一来就需要更安全的生存环境,于是他们开始研究起要怎么对自己的生存环境进行优化。这个突变过于极端,并且是少量的个体,这就导致发生突变的个体之间没有办法进行最有效的沟通,导致他们离开了群众,产生了更强的自我意识。换句话说,虽然突变的基因原本是为了让人类种族更加有效的繁衍,可突变的个体却没能理解自己的诞生是为了繁衍,而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放到现代来说,那些智商超群但社交能力很差的人,大概就是得到了这种突变过后的远古基因,他们会脱离社会来钻研自己最感兴趣的课题,认为人类活着并不是为了种族、而是为了自身。这其实并不意味着他们摆脱了基因的控制,只是单纯因为继承了不一样的基因罢了。”
张航在听到这个理论之后,长叹了口气:“所以,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听起来生存繁衍就是全部了啊。”
“确实如此,活着,或者留下后代,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吧。”泉也松开张航,抬手抚摸着对方的背脊,“不过我认为,寻找人生的意义的这个过程也算是人生的意义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所有人都不是在为了一个终点而努力,而是在为了过程努力。毕竟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终点,那么到达那个终点之后又该何去何从,会不会有人因为畏惧今后丧失了生存意义所以永远不会走到那个终点呢,考虑到这些的话,我认为终点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所有人,都度过了独一无二的人生,也都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意义。”
张航转过身攥住泉也的手腕,沉默许久,低声说:“泉也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
“哈哈,第一次被人说是温柔呢。”泉也注视着张航的双眼,“不过如果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的话倒也值了,我只是想说,有的人会因为拥有孩子而感到开心,有的人不会,这都是合情合理的。选择没有对错,无论是什么选择都没有对错之分。”
“嗯,谢谢安慰。”
“这么说起来,他也有孩子来着。”泉也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感慨着自己还真是只喜欢一个类型的人。
“你初恋?”
“嗯,当初他还叫我认他儿子做弟弟。”
“这个人心还挺狠啊……”
“哈哈,只是迟钝而已,他大概是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心意。”
“所以你见过他儿子么?”
泉也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和前妻离婚后,儿子判给了妻子,如今过得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名字。”
“哦,今年多大了?”
“今年……”泉也稍微回想了一下,“二十岁了吧,成年了呢。”
“你没想过去见见他?”
泉也摇头再摇头:“实在不敢见,见了面要说什么,又为什么要见面呢。如果那孩子长得和他很像的话,我不敢保证我能控制住情绪。也许有天会去见一面吧,如果我能找得到他,如果我们还有缘分在的话。”
“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小孩儿。”
泉也先是在心里默念,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生疏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浑身战栗了一下:“薤白,叫蒲薤白。”
那是泉也第一次说出薤白的全名,说出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充满实感。他逃避了十年过后,终于有了重新面对的勇气。
“哦。”张航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不过你说得对,能不能找到都是一回事儿。”
这个平淡的回应安抚着泉也的心情,让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如果有天,你会回到中国,如果碰巧遇到了他,那么可以替我保护他吗。”
“嗯?”张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说,在我还没做好去找他的心理准备之前,如果你有缘碰到了他,那么可以……替我……”泉也说着说着,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以什么立场提出的这种要求。
那时张航什么都没有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抬手拍了拍泉也的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和张航倾诉过后心境发生了改变,泉也逐渐不再认为自己被拷上多么沉重的枷锁,往事仅仅是往事,悲痛也的确悲痛,时间也许无法完全抚平伤痕,但留下的那道疤痕也不会给泉也的生活造成任何不便。他开始重新审视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贫穷但刻苦的学生,还是富有但认真的同行,他们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力道来填写他们自己的人生。有些下笔虽轻,但潇洒帅气;有些下笔很重,便刚正硬朗。这些不同的字体汇聚在一起,让泉也重新认识了这个社会。
自己不该站在救援队的角度去思考普通人的一生,那样实在过于自大了,泉也接受了自己没有能力拯救他人于不幸当中的事实,也就不再逼迫自己思考以“如果当初”为开头的后悔之事。
既然我们没办法从“如果当初”里找到解决问题的手段,那么就换个角度,去思考未来的事吧。
既然不想要再做出任何会令自己后悔的事,那么就在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立刻去做吧。
所以泉也在听说蒲薤白去爱知县拜访过俊之叔叔这个消息之后,他就立刻去调查了蒲薤白出入国的信息,以及在日本逗留时候的行动轨迹,最终鼓起勇气和薤白相认的同时,也最终放下了对蒲青天最后的眷恋。
约定已经兑现了哦,我见到了你的儿子,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带他看过了你生前最喜欢的樱花。
泉也在心里默念过后,一种久违的轻松感席卷而来。约定达成的那一刻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终结,而是一段新的关系的开始。如今他已经变得开始期待每年都能收到来自家庭菜园的新鲜的空心菜了,再收到的时候,他不会把它们放进冰箱,而是会打电话给张航,问他蒜蓉空心菜的做法。
他很感谢张航当初拉开了他家的冰箱,解冻了那些空心菜。
此时此刻的泉也在面对薤白的疑惑与不解时,没有选择过多解释,只是平淡地说了句:“我曾经对阿航说,如果有天遇到一个叫蒲薤白的孩子,希望能多多关照一下。他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吧,回国之后没过多久就遇到你了,所以与其说是因为忘了,不如说是因为震惊。”
泉也在说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了句:“说起来你刚刚说你抢了谁的角色,那是怎么回事?”
“啊?啊……就是本来我没有试镜机会,但是那天碰巧在试镜现场遇到了张……总……”薤白说着说着,也恍悟了些什么,“张总把我叫进去试镜,然后我就莫名其妙成了主演。”
泉也先是吃惊地睁大双眼,随后露出笑容,紧接着笑出了声:“什么啊,阿航这个人可真是,做这么明显的角色调整难道不是会给你树敌吗。”
“哈哈,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能让我成为主演这件事我真的非常感谢。”
泉也在笑过之后,心头泛起暖意,他没想到张航当初无言地拍着自己的头,居然是给出了承诺的意思。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对方当初说过的其他一些口头承诺呢,比如说带着自己吃中华美食、带着自己去好好玩儿一圈之类的。
告别薤白和商陆之后,泉也在酒店里盯着手机愣神,他在想这次拨通对方的电话之后,会是谁接通的呢。会不会又被有栖川拦截掉呢?会不会又被挂断拉黑呢?
想到天黑,手机突然亮起通话邀请,泉也看着熟记于心的号码,激动得差点给对方挂断了。
“晚上好,”张航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泉也先生。”
“晚上好。”泉也笑着说,“工作结束了?”
“嗯,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
“那出来吧,带你去撸串儿。”
“哈哈,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打车过去。”
“打车过去干什么啊,我们坐专车过去。”
“专车?什么专车?”
“300。”
“哈哈哈公交车吗!?”
“旅游嘛,图个地道。”张航轻声笑了笑,“出门儿了么?”
“着什么急,我得查查这附近哪里有公交车站。”泉也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急急忙忙地跑出门。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之后,泉也举着手机愣住,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外的张航,惊得完全忘了走出电梯,直到电梯门再次关上。张航伸手按住上行的电梯按钮,强行让电梯门再次打开,然后挂断电话,笑着对泉也说:“怎么了这是,我是吓到你了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家酒店。”
“清华的学术交流还能挑什么地方啊,再说了,这种事儿随便问个人就能问出来了。”张航招手让泉也跟上,“我下午回公司跟阿龙说过了,今后我的个人手机只由我个人保管,所以不会再有这次的情况了。”
泉也稍微抿了抿嘴,低头笑了一下,“我们晚上去哪儿吃?只有我们两个吗?”
“北航那边有家烧烤店不错,嗯,就咱俩。”
“北航那不是很近吗,还需要坐公交?”
“坐公交是开玩笑的来着,”张航抬手用手指弹了一下泉也的脑门儿,“这个点儿坐公交要堵死在半道儿上。”
泉也捂着被弹得很疼的额头:“你这个人怎么还是张口就来,是不是就我们两个人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啊。”
“哈哈,怎么可能。”
泉也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烧烤的味道如何了,但他记得吃烧烤的心情如何,记得张航在送自己回酒店之后的背影如何。
果然吃饭就仅限于吃饭啊,偶尔泉也会期待这句话能够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