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第一次听说夏晚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我老公……程铮飞的家人应该都知道夏晚,因为那是能让他们抱上孙子的人。所以说,我其实在程家不受待见,因为生不了孩子。”叶桑的语气很平静,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又端起了咖啡,但久久没有喝上一口。
薤白都不敢喘气了,他紧张地攥着双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现在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然。
“生不了孩子就是他出轨的理由了?”无法在这件事上同情她的商陆,打破了沉默,“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他出轨是你的问题一样。你俩到底是不是合法夫妻啊?知不知道中国不支持一夫多妻制,程铮飞违反了婚姻法,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从法律上来说,那确实他做错了。但他想要孩子,我给不了他,那不就意味着我没有满足婚姻的要求吗?”叶桑一脸坚定地说着胡话。
商陆又被她气笑了:“问个题外话,你受过高等教育吗?”
“你是说高中吗?”叶桑迷茫地看向他。
“你都说是高中了,所以充其量算是中等教育,高等是再往上,大专或者本科之类的。”
叶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当然上过,我是大学毕业的。”
“大学毕业了,也没学到最基本的一些知识啊,保护自己的手段也好,维权的方法也好。从你那里你就已经认为自己是错的了,那也就不难想象你为什么在知道合法的丈夫跟别人生了孩子之后还能坚持和他在一起。中国婚姻法规定,夫妻感情破裂才能成为离婚的理由,生孩子不是义务,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不想,那么没人能逼你,如果有人强迫你,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丈夫,你都可以把他告上法庭。所以他想要孩子,你给不了他,并不意味着你没有满足婚姻的要求,而是你们追求不一样的生活,从而导致感情破裂。”商陆帮叶桑整理了一下这其中的逻辑。
叶桑这次听懂了,但是也仅仅只是懂了:“可是我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就是怀不上而已,曾经堕过太多次了。”
这句重量级发言再次让商陆和薤白双双怔住,气氛比几分钟前还要沉重。
“也没办法啊,你不能要求每一个导演和投资人都去带套,再加上我拍戏也好上节目也好,作息很乱,避孕药吃了也没有非常好的效果。”叶桑说得理所当然,“有些女孩儿会提前去做上环手术,也有些就是故意怀上谁的孩子,以便得到一笔钱。这一招我也用过,但是他们给钱都是一次性还清,很快也就花完了。想要持续得到一笔钱,只能结婚,或者干脆把孩子生下来。
“生孩子的成本太高了,万一身材恢复不了的话,我也就没办法继续干这一行。结婚的话就要挑一个合适的,挑来挑去,我觉得程铮飞还行。我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求他能给我百分之百的爱情来着,那不可能,圈子里的有钱有权的几乎都有几个小老婆。
“你要说这是错的,也确实是错的,但大家都做一件错事,就好像没什么错了。如果别人都有小老婆,你没有,那不就像是你没有别人优秀一样吗。所以我允许他有小老婆的,我允许,但那个小老婆的分量不能超过我。”
听着这段爆炸性发言的商陆和薤白已经彻底丧失了响应,他俩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混娱乐圈的,说出去就像找乐儿一样。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所以大家很反感同性恋,因为不带套的话,传播病毒最多的就是同性恋了。程铮飞以前也遇到过同性恋嘛,他看人家好看,差点儿就上了,结果看到那小孩儿屁股都烂掉了,那之后就只会觉得恶心。”叶桑笑着喝了口咖啡润喉,“哪里有那么多纯爱,全都是痴心妄想罢了。我现在之所以觉得忍无可忍,是因为程铮飞几乎不碰我,但会跟夏晚夜夜笙箫呢,有时他还会把夏晚带到我们家里,说要三个人一起睡。那样我也满足他了,但是最后睡觉的时候,他搂着夏晚而不是我。”
“停一下,我们停一下啊……”商陆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觉得面前的人简直就是在亵渎他脑子里所有的道德和法律,“你,啧,你知道你现在是在说什么吗?”
“嗯?知道啊,你俩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震惊啊,不是说可以找你们倾诉抱怨的嘛。”叶桑完全不懂两个人到底在震惊什么。
薤白口干舌燥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后只有叹气。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叹了口气,才能说上来一句话:“突然觉得之前在精神病院看到的临床的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太差了,应该告诉她娱乐圈的现状才对,那样她说不定会觉得她过得是神仙日子……”
“什么意思?”叶桑没有听懂。
“意思就是贵圈的私生活可以让神经病患者都开了眼了。”商陆夸张地摊开双手,“我都狠不得把你刚说的那段话录下来让你自己再反复听一听,你听听自己说得是哪个世纪的发言。你们是活得太超前了还是太返祖了啊,我都有点儿迷糊了。你说你不希望小老婆的份量超过你,是什么意思,是说财产上还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说爱意,那我这个局外人都能听得出来程铮飞更喜欢小老婆啊,你简直就是他俩恩爱生活当中的摇钱树啊!”
叶桑低下头,垂死挣扎一样小声嘟囔:“我要是能生孩子的话……”
“艹!把这个念头扔掉吧我说你啊,你现在这个心态要是让你粉丝知道,大家估计心都要碎了,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明星,结果居然是个上赶着给人渣生孩子的脑残?”商陆彻底急了,“你们这样做对得起谁?九年制义务教育都被你们搞黄了,国家培养你们简直是浪费钱,我都想让你幼儿园校长把钱退回来了。还生孩子,你们这种状态生下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呼吸都是污染空气啊。”
薤白虽然心里很恼怒,但他没想到商陆居然也会这么生气,所以只好强行冷静下来,对叶桑说:“商陆说得有一部分是气话,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听进去。现在你已经不是说离婚就可以让人生回归正轨的程度了,如果你不改变你的思维方式,那么就算是离开了程铮飞,你依旧会找到下一个程铮飞。最可怕的是,你说不定都离不开程铮飞,说不定他随便一句‘离开了我还有谁会爱你’,你都会屈服了。你是受害者,也是对自己的加害者。”
商陆也冷静下来,用力深呼吸了一下调整情绪,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看你这个表情,你应该也是不懂我们为什么会这么说对吧。我和你说,我啊,从小到大密切接触过很多女生,也有闭月羞花的,也有大大咧咧的,有端庄的有活泼的,学习好的不好的,她们在我看来都很优秀,至少比我优秀多了。她们是我所理解的女性,是值得尊重、值得敬佩的,有一天也许她们会想要孩子,那是优秀的基因的延续,是值得歌颂的。但是你,还有你口中的那些所谓正常的娱乐圈,简直就是在侮辱那些努力生活的女性。你们,连男带女,都在侮辱你们随随便便定义下来的弱势群体。做个人吧,我说真的,叶桑,好好做人啊。”
叶桑听完,只觉得震撼,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震撼,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一脸茫然,她就只是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正在迸发出一种遥远的情感。
遥远到还是初中的那一年,她的历史老师告诉同学们,教育不应该是让学生积累做题方法,教育本该是教学生好好做人。
但是那位历史老师只教了他们一个学期,因为是编制外的,随随便便就被辞退了。
叶桑从来没想过原来老师的那句话竟然在自己心里激起波澜,并且还是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突然爆发。
她抬手捂住眼睛,拼命地摇头,摇着摇着,儿时的记忆都被晃了出来,她也曾在读书的时候跟朋友们幻想过成年后的生活,幻想着电视剧中坚强又独立的成功女性就是她们的未来。但谁能猜到呢,她还真就走进了电视剧里,但仅仅是演绎成功人士的日常,也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够成为成功人士了。
一点名堂都没混出来就算了,现在还被贪心的资本家套牢,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智慧更是负值。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叶桑最后回想起来的,居然是五年前第一次跟商陆和蒲薤白合作拍戏的那年夏天,伴随着蝉鸣声的那个下午,他们三个人坐在树下,热得快要原地升华的那时,她恍惚地听着商陆滔滔不绝讲述着宇宙如何如何,还有与太空站之间的通信什么的。
她不喜欢那样的商陆,因为那个纯洁的大学生正在用他神圣的知识入侵她安宁的泥沼,她不想知道娱乐圈以外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因为知道了的话,就会向往啊。
向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想得到却得不到,与其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懂呢。
“就算你这么说……”叶桑声音有些颤抖,“但我也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啊。”
“没办法回头是为什么,你不想回头?”商陆问。
叶桑摇头:“说的简单,回头要怎么回,什么叫回头我都快不懂了。”
“那好吧,你先抬起头。”商陆换了一种语气,比起刚刚,似乎温和了不少。
叶桑移开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了眼商陆和蒲薤白,发现两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充满愤怒了。
“如果你有想要改变的诚意,那么你只需要继续做好你现在的工作,你本分的工作。此外的事情你不需要考虑,你是演员,着重拍戏就好。”商陆说完,轻轻摸了摸下巴,看上去像在思考,“事务所那边恐怕会代替你发很多公告,群众很迷信‘官方’这两个字,这不太好,为了能让你和事务所在群众的脑子里解绑,你还是要自己经营自己的账号,发一些无伤大雅的日常,跟粉丝多互动。此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舆论,无论事务所叫你发什么,你都不要发,听我们来给你提示。”
叶桑完全不知道商陆想要做什么,但她光是听着商陆的语气,就已经很安心了:“嗯,所以我要和事务所先解约吗?”
“这种事情你不需要考虑,这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商陆稍稍摆手,“我希望你和薤白能一起拍好这部电视剧,让那些对传统电视剧感到疲倦的人重新对这一行燃起热情。”
叶桑是在答应了商陆的要求后离开的,当时夜已经深了,凌晨一点左右,商陆和薤白毫无困意,仍旧并排坐在沙发上愣神。
薤白忍不住问:“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总觉得叶桑的脑子可能没办法让她保守秘密,万一她不小心说漏了……”
商陆抚摸着薤白的背:“不担心,就算她说出去也没人信的,说不定会被当作什么炒作素材。她来之前我叫人稍微地查了查程铮飞,果然是叶桑现在的事务所的大股东,当初叶桑的事务所经营不下去的时候是程铮飞收购的。估计这就是为什么事务所的人都叫叶桑嫁过去,用结婚证和群众的公证的话,程铮飞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事务所怎么样了。”
“所以叶桑真的就只是个工具吗?”薤白皱起眉,“她只是被事务所出卖了啊。”
“今天晚上听她说的那些话……那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会说出来的话,事务所的人肯定也知道叶桑的水平,所以一开始给她的定位就是交易用的筹码。很多事物所都会这样,在一个演员身上花大笔的钱去培养他们的业务能力,除了讨好观众外,还要讨好资本家,培养好了就放出去,看看能不能钓上来一个大的。”
“那如果叶桑是聪明人呢?”
“如果她是聪明人,现在事务所就该是她的了。”商陆给薤白解释,“陶薇就是最典型的从小演员成为大资本家的例子,这个例子可能有点儿极端,有些小聪明的人可能做不到这么大的生意,但小生意还是没问题的。”
薤白默默点头,“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感慨,人跟人的区别可真是大。”
“谁说不是呢,我光有一个老公都觉得爱不够呢,他们居然能有那么多老婆……”商陆一本正经地说。
突然感到跳戏的薤白,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商陆的腿:“怎么你是还挺羡慕他们多情吗?”
“当然不,我觉得正好相反,他们应该挺羡慕我可以专情的吧。”商陆没有开玩笑。
薤白被逗笑了,笑着笑着,略感无奈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只能说明你的思想境界很高。但是我看过很多案例,大部分多情的人是很难跟专情的人共情的,思维模式就不一样。多情也好专情也好,都是在早期抚养者之间的互动模式会形成特定的依恋风格,外加一些环境诱导,导致他们很难在成年后转型。刚刚听叶桑一个劲儿的强调大家都是这样的,就很明显了,他们也许从很早之前就在这个环境下寻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