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对媒体毫无兴趣的两个人目不斜视地穿过那些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人群,朝操场中央那些小摊位的方向径直走去。
他们是故意要绕开商陆和薤白,为的是不让那两个人被媒体注意到。商陆理解两个人的良苦用心,还在微信上收到张航的消息,上面写着:“明天有空吗,你带上蒲薤白,到下面这个地址,我们十一点见。”
商陆回复了消息之后,也询问薤白要不要走了,扭过头来发现薤白正在愣神:“薤白?宝宝,怎么了?”
薤白呆呆地歪了下头:“刚刚那首歌,我应该是听过,但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了。”
“那是首很有名的流行音乐,也许是电台推送的时候介绍过。”商陆碰了碰薤白的耳朵,“你学日语的时候不是总听日文歌吗。”
“我也以为,但是怎么说呢,感觉上我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听过。”薤白越想越头疼,慢慢皱起了眉。
“那就暂时不想了,如果是很多年前的记忆,回想起来需要契机,硬想肯定是想不起来的。”商陆用食指轻轻揉着薤白的太阳穴,但他其实已经有了一种猜测。他猜刚刚张航口中的故去的朋友就是指张弦,他猜那张CD也是张航从张弦的出租屋里翻出来的,如果这些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薤白小时候的确有可能听过这首歌。
“嗯。”薤白听话地点点头,“我们也回家吧。”
他们向罗老师道别,还说这两天要是有空再过来的时候就去看看其他老师们,走之前又一起合了影,互相用力地拥抱了一阵。
晚风正好,空气也格外清新,商陆提议到河边去兜风,说着就牵起薤白的手,徒步穿过最长的步行街,过了几条马路,走到了海河边。上次来这里还是过年时一起放烟花的时候,大半年过去,这河边散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即便如此,商陆也没有放开薤白的手,两个人慢悠悠地压着路,从大沽桥走到了解放桥。
期间商陆找了很多话题,但薤白回答时都心不在焉的,商陆知道薤白有心事,所以并没有很着急,更不会有所埋怨。反倒是薤白自己内耗得厉害,半个小时后终于忍不住向商陆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一直在走神……”
“嗯?没事啊,人在散步的时候啊,思维就是会很发散。”商陆指着路边买熟梨糕的小推车,“要不要吃个点心?”
薤白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那就买一份,你尝一口,剩下的给我。”商陆执着地要去买,把所有口味都要了一遍,然后端着五颜六色的糕点朝薤白炫耀,“是不是还挺好看?”
薤白勉强笑了一下,“嗯。”
“你尝这个巧克力味儿的,我最爱吃这个味道了。”商陆捏起还有些烫手的熟梨糕,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给薤白递去,“咬一口。”
薤白小小地咬了一口,嚼着嚼着,突然流了眼泪。
商陆瞬间就懵了:“怎么还能难吃哭了呢!?不爱吃就快吐出来,来,吐我手上。”
薤白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很好吃,但是这个味道也感觉好熟悉。”
“吓我一跳,原来是好吃哭了……”商陆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感觉熟悉也很正常啊,天津离北京这么近,也许你小时候来过。”
“如果来过的话,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你带我逛过那么多地方,我也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之前从来没觉得哪里让我觉得熟悉。”薤白说着说着就开始觉得委屈,“刚才那首歌也是,听完之后心情就好奇怪,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的了呢。还有这个点心,我到底是在哪儿吃过啊。”
商陆恐怕很难理解这种想不起来的痛苦,他简单分析了一下,假如说薤白小时候来过这座城市,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十多年前的天津与如今的相比较的话完全就是两座城市,除非真的走到薤白确实走过的街道,不然薤白就不会再明确的回忆起来了。何况十岁出头的时候大脑仍然处于发育阶段,那个阶段的记忆无论是时间线还是方向感都非常匮乏,记不起来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难过,是因为你觉得可能你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吗?”商陆单手端着刚买的小点心,另一只手将薤白环进怀里,“是不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那些事一定不可以忘记。”
薤白靠着商陆的肩膀,沉默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听我说。”商陆深吸一口气,看着暖色的夜空,和夜空下被灯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河面。
这城市都已经不似从前,那么从前的执念也该淡去了吧,人不能、也不应该活在过去里。
“你可以忘记,”商陆紧紧搂着薤白,想要借此来给怀里的人传输一些力量,“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忘的。忘就忘了,或许有天能再想起来,或许今后都想不起来,确实会有点儿遗憾,也可能会觉得难过,但这都是小事,忘了也就忘了。没人会因为你想不来而责怪你,你也不用去责怪自己。如果你忘记的是过去的一些快乐的事,那今后只要活得比曾经更快乐就好。如果你忘了一些难过的事,那不是正好吗。遗忘也是一种能力,我还很羡慕来着。”
他说着,脑海中突然浮现袁文倩对自己说的那句“遗忘比痛苦本身更加可怕”,这一次他不再觉得那算什么金句。
为什么要用痛苦的过去来进行自我激励?这本身就不该受到推崇。人难道不应该向往着美好而前进吗?
但是商陆管不着袁文倩的想法,他管不着这世上其他所有人的想法,但他只希望怀里的人可以活得轻松一点儿。
“可是……”薤白小声说,“可是一想到那可能是我以前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事情,结果半辈子还没过就全都忘了,那是不是说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我也都很快就会忘了啊。我不想忘,遇见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不想忘。”
商陆心头一颤,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肤浅了,但他没有改口,而是强调道:“有我帮你记着呢,我们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记得。哪天你想不起来,问问我就好了。再说了,就算忘了也没事儿啊,我们又不需要指望着记忆活着,反正我就是,我只要看到你,就能多活一天。”
“你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说法。”薤白被逗笑了,轻轻捶了一下商陆的后背,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离开他的怀抱,“再让我尝尝别的味道。”
“什么别的味道?”商陆认真看着薤白的眼睛,确认他没有在继续哭,也没有哭的倾向。
“熟梨糕。”薤白指着商陆手上的点心。
“哦哦。”商陆这才放心,“要不要尝尝红果的?红糖的也好吃。”
薤白看着正在犹豫要给自己喂哪个口味的点心的商陆,看着看着,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谢谢,但是我最喜欢商陆味道的。”
商陆那只端着熟梨糕的手都抖了:“真的假的,你就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撩我?怎么,是想锻炼我意志力,让我今后坚忍不拔吗。”
薤白笑而不语,拿过商陆手里的熟梨糕托盘,随便拿起一块儿糕点,自己咬一口,然后剩下一半喂进商陆嘴里,接着再拿起一个,再咬一口,再喂给商陆。两个人就这样一人一口地吃完整份,这个过程中商陆有无数次想要无视掉周围行人、就地开干。
但他还想做个人,所以只能努力抑着内心躁动,但每次看到薤白,他的理智就被瓦解一点。夜风虽凉,商陆却燥热难安,浑身都已经是大汗淋漓,正觉得自己没出息呢,仔细一看发现薤白也是脸色潮红。两个人坐在河边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很久,眼神都已经缠在一起了,但身体上却只是也只敢是手指相触,哪怕再多一点,他俩都能当众表演一场放弃文明、退化成原始人的行为艺术。
“回家吧。”薤白的声音都有点儿抖。
“回不回家不重要,先回车上。”商陆也是半斤八两,站起来的时候都不能站得太直。
“要走好久才能回到车上。”薤白站起来的姿势也很别扭。
“打车。”商陆掏出手机,原地叫车。
于是一辆网约车司机接到了他工作生涯当中最近的一单:“我说哥们儿,你俩从滨江道溜达回去也就是两步道的事儿,这还值当打车吗。”
“累了,走不回去了。”商陆强行保持理智,但是这种刺激加紧张的感觉反而让感觉迟迟退不下去。
薤白那边就更不用说,他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下车时都没有像以往一样朝司机道谢。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走进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家的车之后默契地从左右两侧钻进后排,车门还没上锁就迫切地拥吻到一起。
吻着舔着,薤白嘱咐了句:“挡风玻璃,挡风玻璃没有贴防窥膜。”
商陆伸手摸着特意在前排和后排之间定制安装的小窗帘,用力一扯,给后排营造了一个隐私的空间。“这样就看不到了。”
“但是开着灯,会有影子。”薤白虽然说着这种话,但行动上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商陆索性关上了车内的灯:“这样就安全了。”
“这样……有点看不到你了……”薤白贪婪地摸着商陆的脸,像是在确认轮廓。
“那我凑近一点儿。”商陆贴着薤白的额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这话,同时进行着不那么温柔的行为。
薤白毫无怨言,配合着低吟商陆的名字,持续不断地诉说着爱意,让贯穿自己的人彻底迷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告白中。
过去确实已经不重要了,愉悦感强行侵略了大脑,在智慧的高地插上了旗帜,每一次注入情愫,那旗子便会飘扬而起,宣示着对大脑以及身体的主权。此前商陆和薤白还偶尔会对这种短暂的理性缺失感到恐惧,他们分别都在害怕着万一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让对方痛苦的事情该怎么办,但此刻他们彻底放弃了思考,一切全部交给本能,这种放松和自在让两个人几乎同时触碰到精神层面很难进入的乐园的大门,一旦推门而入,接下来的事他们就不管不顾了。
好在两个人完全投入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有喘息声会重一些,在黑暗当中反反复复缠绵、纠缠不休般亲吻,视觉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于是其他的感官被高度挂起,嗅觉、触觉、听觉和味觉都在品着对方的每一处细节,商陆甚至闻到了此前没有分辨出来过的独特香气。
“要去了吗?”商陆通过这气味判断着,靠在薤白耳边低声问,“这么舒服吗?”
薤白在商陆面前彻底放下姿态,颜面、自尊他全都不再考虑,用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颤颤地回答:“去了,还要,好舒服。”
这声音甜得让商陆头皮都麻了,“艹,宝贝儿你不能这么可爱,我快要疯了……”
“那就疯吧,没事,我受得住。”薤白摸索到商陆的嘴唇,用拇指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稍微抬头贴上去,“你可以,只有你可以,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会引以为傲的。”
那天晚上他们很晚才回家,之前一直在地下停车场交流感情,外面陆陆续续经过了很多人,没有谁会特别关注一辆看上去里面漆黑一片的车。
唯独有个少不经事的小孩子,路过时摇了摇了他妈妈的手:“妈妈妈妈,你看,那辆车在晃。”
妈妈也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还真的呢,是不是远程控制的运动模式啊?”
小孩儿的爸爸拉着那娘俩快步离开:“我看不是远程的,是实操的运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