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茱三个字入眼，陈清闲立马按照门牌号将房产证明排起序来，“杜思茱留下来的那个小区是不是就是船泊巷的拆迁房？不应该啊，船泊巷怎么可能会是杜思茱的？那那么多的居民其实后来都算非法侵占？”

“七年前给到的杜思茱。”许千然锐利的双眼在房产证明上捕捉到了一串时间点，“玫瑰街关闭，一拆迁销户，整个用于掩护的船泊巷就全部给了杜思茱，还平白让杜思茱赚了一个小区，他们多半是在提前甩锅子，就想借机讨个好的替死鬼，还能干干净净摘出去。”

陈清闲飞快理好了房产证明，他按照顺序翻阅，忽然发现一巷子里少了两户，再一看设计图，居然连设计图上也没画那两户，“这里没有54号和55号。”

“正常，他们要是敢把54号和55号的证明塞在这里才不正常。”脑子不正常。许千然没有说出后面几个字。

他取出第二份文件，目光刚聚焦在纸上，猝不及防发觉那第二份文件是十几张记录繁密的表格，表格上是他们最想要得到的——不胜枚举的玫瑰街客人的可靠信息。

并且信息详细具体到令他都忍不住惊诧，除了基本的姓名、年龄、性别，表格后几列还事无巨细地列下了客人的住址、第一次消费时间、最后一次消费时间、总共消费次数以及消费总额，在所有客人表格最后，甚至还有每年一张的盈亏分析表，统共三十四年。

看到玫瑰街经营年数的一霎那，许千然和陈清闲不约而同猛地吸气。

“是杜思茱吧。”半响后，陈清闲压制着心口下的磅礴，“这就是他给唐梅行的东西，也是能吸引外面那些人大老远跑来的东西。”

许千然重重地“嗯”了声，嗓音闷沉，然后，他打开第三份文件。

第三份文件最厚重，端在手上倍感沉甸，许千然从中足足抽出来了一沓将近一指节高的A4纸，可是他们接连翻开了好几张，那些A4纸正反面都是空白的。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许千然加快动作，将一张张空白的纸拿开。

当他们的四周都落满了白纸，一张约莫六寸大小的黑白照终于露出了它神秘的样貌。

陈清闲拿起照片，就见照片上一张细细瞧起来有些眼熟但又好似格外陌生的脸，照片的反面，粗头的记号笔留下了一个悍然的大字：

[刘]

“还有一张。”许千然说，陈清闲扭过头，发现许千然的手里也捏着一张六寸照片，“这个也是‘刘’，侧面照。”

陈清闲闻声看去，他看了看许千然手上的黑白人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正面照，想法第一次这么果断——单纯以那双不论方向朝哪都泛着暴戾情绪的眼睛，他就认定确实是同一个人的照片。

那对眼瞳内，有着张扬肆意着的凶狠和一种倾尽全力的恶意，哪怕是透过黑白的色彩与平面的记录也没有半分削弱，甚至隐隐得仿佛能随着相对的时间愈发浓烈可怖，仅需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让人忘却不去对视时的本能心慌，仿若在与反之凝望的深渊对视。

且，侧面照上，两人能看到一条从耳垂下方蔓延到下巴下的扭曲疤痕，那道疤痕长而恐怖，使照片都染上了戾气。

“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陈清闲蹙着眉头道，“但是眼神特征特别明显，如果我接触的人里面有这样一双眼睛，我肯定想得起来，可是想来想去，我实在想不起来，就又好像是其实并没有见过，只是我的认知在这种环境下产生了偏差。”

许千然也是大差不大的想法，他拿过陈清闲手上的正面照，和侧面照一同平放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遮住了正面照上最重要的两眼，问陈清闲：“这样像不像刘山？”等陈清闲点头，他挪开手指，“这样就不像了对吧？”

陈清闲两眼瞪大，“还真是。背面写了一个‘刘’字，正面遮住眼睛就完全是刘山的脸，这是在暗示我们彻查刘山？”

“可能性非常大。”许千然继续在剩下的白纸里翻看，突然一份巴掌大的黄色冲入眼帘，一则好似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新闻大大方方曝光在他们的面前。

那张新闻已经泛黄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许千然为了防止损伤到它，没有冒然拿起，就弯下腰，小心地眯着眼辨认上头模棱两可的油墨。

陈清闲一同低下头阅读起来，没想到新闻上的主角碰巧是他们刚刚讨论过的对象：刘山，以及友情参演的他的宝贝千金——刘书晴。

新闻上说：刘书晴大概六、七的时候，刘山正好在事业上升的蒸蒸时期，民选的呼声极其高，且彼时活动、社交繁多，内部消息四通八达，几乎算得上是人尽皆知刘山爱女，于是就有歹徒起了心思，想借此捞一笔，绑架了刘书晴。

刘山得知年幼的女儿被绑，焦急如焚，情急之下单枪匹马和歹徒谈判，最终他与心爱的女儿刘书晴顺利逃脱，毫发无损归来，作恶的歹徒全部锒铛入狱。是个幸福美好的结局。

“杜思茱把这则新闻留给我们，是要我们以当初的旧案子为切入点？”陈清闲有些疑惑，“不过就算是当初的案子有问题，十几年过去了，线索也很难找到吧？”

“不好说，”许千然双手撑着桌面，“接触案子的都是我们的前辈，有的甚至已经退休养老，我们得等出去后，翻过了当时的档案才能确认存不存在问题。但有一点不用怀疑，杜思茱肯定不会给我们没有用的东西，这个新闻之后肯定还有用处，至于暗示了什么，就得我们自己努力找，找不到也得拼命找，毕竟我们获得的线索很匮乏。”

两人翻完白纸，然而报纸之后，白纸内再无有用的线索出现，两人把东西收好，随后，陈清闲抱着三份文件，与许千然下楼，将东西给到外面接应的吕斯周保管。

“要是把这里的宾客都抓起来了，我们从他们嘴里问出有关‘刘’的可能性有多少？”

许千然回答：“我们手握客人名单，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习惯了享受，为了减刑或者宽大处理一定会积极配合我们，并且玫瑰街关门了七年，就算他们曾经关系再好，到现在也会随着时间化有为无。只是，就只怕上位者从一开始就注意了自己的信息，导致所有人对他知之甚少。”

赫连露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刘鑫辛失踪前居住的住址时，却意外从市长夫人口中得知刚刚已经有人去检查过了，她连忙将消息告知华杨山和领队去往市长办公室的郭游，然后带着人快速赶去。

郭游等人去过玫瑰市高铁站后就来了市政大楼，得到赫连露迎的讯息，郭游、罗启瑜和赵一曰三人立马进到市长办公室中，杨天留在门外守候。

一进办公室，三人即刻连通和顾新世的视频通话，手机由赵一曰端着，郭游和罗启瑜两人将办公室内的情景和发现展示给何欢看。

“初步判定室内花瓶、景观无夹层，无特殊图形或文字暗示，暂时排除。”

“书架这块没有隐藏机关和暗门，书架上都是相关会议文件和执行文件，还有一部分律法书籍，初步排除第二空间的可能性。”

三人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最后，他们将目光对准了办公桌。

罗启瑜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没想到抽屉内居然是十几部老式手机，手机堆的下方甚至还有许许多多完整的电话卡！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郭游盯着抽屉的眼睛不自觉冒光，他用胳膊肘拱拱罗启瑜，“你接着看下面的，这抽屉我来装。”

抽屉下，是一个柜子，罗启瑜打开柜门，发现偌大的柜子里，只放了一本活页笔记本。

罗启瑜拿出记事本草略地翻了翻，发觉自第一页开始就全数是各种人名，有的不是一次性写成，中途因为某些生僻的字眼有杂乱的涂涂改改；有的应是落笔时情境与心境不同，字迹时而端正时而潦草；有的大抵是同撰写之人关系好坏，一会轻巧，一会沉重……

从头一直到倒数最后一页，记事本的百来面都记得满满当当，而这些名字到最终——罗启瑜现在所看到的画面：又全部被一条直线划去，令它们诞生于纸面，并消逝于笔下。

郭游注意到罗启瑜停顿下来，侧目一瞥，却不想这一看，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所以这是实际的那一份名单吗？”郭游下意识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