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兰妲亲自来接两个被放出来的鸟人。

她见斯芬克斯嘴唇干得起皮，奇怪地问：“不是给你放了瓶水吗？怎么干成这样？”

难不成是跟1022吵了一天的架，吵得口干舌燥？

兰妲再转眼看1022，见1022的嘴唇不干，润的很。

那看来是斯芬克斯单方面叭叭了大半天。

斯芬克斯有苦说不出，她总不能跟兰妲说那瓶水被她滋了半瓶，另半瓶让1022的章鱼拧开盖子倒她脸上了，说了兰妲也不会信后半句，还要因为前半句而给她两巴掌。

两人跟着兰妲去了她们这一届新人同居的宿舍楼，各自领了钥匙回房休整。

宿舍三人一间，1022和斯芬克斯领了钥匙，一个去走前台左侧走廊尽头的楼梯，一个往右侧尽头的楼梯去，两人在三楼碰面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片刻后双双沉默地站在同一扇房门前。

1022死鱼眼道：“谁分的宿舍。”

斯芬克斯一路勾着的唇角终于放下了，面无表情地说道：“肯定是我妈。”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跟这俩势同水火的鸟人住同一屋。1022推开房门，扫视宿舍，进门后右手边是一片小客厅装潢的活动区域，左手边是用床头柜隔开的三张床，床与床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中间那张床上的倒霉蛋还没起床，听到开门动静，顶着两只长耳朵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茫然地望向门口的那两只鸟类人形兽。

安吉尔打着哈欠向两人打招呼：“老大早啊——雕鸮你也早。”

斯芬克斯：“我叫斯芬克斯，雷克斯兔。”

安吉尔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斯芬克斯，我叫安吉尔。”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哈欠连连地说道：“我们队长十点的时候过来，现在才七点，再睡会儿吧……”

说着，又倒了回去。

1022走上前去，给安吉尔把被子盖好，转头收拾自己的行李。斯芬克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瞅了一会儿1022，也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前者收拾东西很安静，后者收拾起来叮铃哐啷，安吉尔的睫毛轻颤，似乎挣扎着要起来让斯芬克斯安静一点。

1022先一步转头低斥：“手脚放轻点！”

斯芬克斯回头看她一眼，笑道：“我不~”

1022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命令，斯芬克斯队员。”

官大一级压死人。斯芬克斯出来的路上被兰妲警告过，打算先当一两天的乖宝宝，不跟1022起动手冲突，于是不情不愿地放轻手脚。

收拾好东西，1022出去确定了一下其他人都住在哪。图雅、必雅、艾莎这三只豹子住在她对门的宿舍里，扎维尔和两个孟加拉虎雌性人形兽住一起，在1022的隔壁。

这栋宿舍楼一共七层，三层以上和以下都是其他雌性特种兵的居处，三层整一层原先空着，现在新兵来了，就给她们这些新兵住。

1022去找一楼的前台负责人问了一下，得知原先住在三层的特种兵都已经殉职了。

这个时间，梅无旬应该还在家里。1022在一楼的电话机前拨通梅无旬新家的座机号码，询问对方安顿好了没、伤口恢复的如何。

“安顿好了，伤口也不疼了。”梅无旬坐在检修好的轮椅上，手边放着刚泡出来的咖啡，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那双犹带困倦的小鹿眼。

她捧着话筒，强打起精神，对1022认真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1022没推辞感谢，她笑道，“那我先去忙啦，有空去找你玩。”

“好呀……再见。”

话筒中传来挂断的忙音，梅无旬没有立即放下话筒，而是又听了片刻，这才放下话筒，端起咖啡。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呀。梅无旬心情颇好地驱动轮椅前往厨房，将喝空的咖啡杯放进水槽里。

客厅的座机又响起铃声，梅无旬以为是1022还有话没说，忙去接起来，却发现话筒里传来一个不认识的女声。

“梅女士。”女声和缓亲切，语调莫名有些引诱的意味，“揭示科长的腐败行径后，继续在研究所里工作会有些不太方便吧？不知道您有没有换个工作环境的意愿呢？”

闻言，梅无旬怔了一怔，确实，虽然大部分与科长勾连的人都被清理了，但难保科研院里还有些残党，对她动手到不至于，但可能会在工作上给她使绊子。

“……您说的换个工作环境是什么意思？能见面详谈吗？”她问。

“就是来私人研究院工作。”话筒中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又说道，“梅女士先养伤，一个星期后看您的恢复情况，我们再商量见面详谈的事，到时我会再次致电给您。”

“好，麻烦您了。”

梅无旬挂掉电话后，转念一想，不对啊，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家的号码，还知道自己的姓名以及自己现在是个负伤状态的？

整个通话过程，对方都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提及是哪个私人研究院有意向挖她。

梅无旬又转念一想，或许是1022考虑到了自己以后在科研基地里会被人针对，所以向其他科研院推荐了她。

下次见面时，好好谢谢1022吧。

…………

1022最后拨通了西北军事基地教导员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是一只柴犬教官接起来的，一听是1022打来的电话，连忙叫同僚去把黛威叫过来。

在等黛威过来的时间里，1022和这位柴犬教官聊了一会儿。

“你在东北怎么样？考试结束了吗？”

1022：“结束了，我是第一名。”

柴犬：“哦。”

1022：“好冷漠的反应，你不应该恭喜我吗？”

柴犬笑说：“早就有预料的事，你不得第一我反而要惊讶了。”

1022问：“西北最近怎么样，还安生吗？”

“不太安生。前段时间有大量狩猎者往西部迁移，吓死我们了，还好只是路过。西边的E国最近总派兵来墙外骚扰，卧底侦察兵在他们的墙内看见了，坦克，不知道过段时间是不是要来攻墙……”

话筒那边的声音忽然一顿，柴犬教官的声音从沉重转变为笑意盈盈：“黛威来了，你们姐妹俩叙旧吧，我撤了。”

一阵杂音过后，黛威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带着因许久不见而累积起的思念：“姐姐。”

声音响起，1022好像突然置身于西北的风沙中，不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声，军靴踏地的响动由远及近而来，将安静站在原地的她淹没。

“……”

于是1022意识到，自己真的想西北了。

“黛威。”

“嗯？怎么啦？语气怎么闷闷的？在西北受委屈了？”

“我给你写了很多信，但都被敌人的血浸透了。”

“敌人坏，命你重新写。我也给你写了很多信，现在应该都在寄送的路上……”

她们站在电话机旁，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聊军事，聊生活，聊西北与东北的伙食差异，聊聊各自身边又多了什么朋友。

“你见到大姐了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黛威问。

1022说：“还没有。大姐是我们这一届新兵的队长，十点才过来跟我们会合。”

“等你回头见到大姐，又得了闲，能不能跟她拍张照给我寄过来？我也想看看大姐长什么模样——也想看看你去了东北后是什么样的。”

“行啊。”

扎维尔下了楼梯，正要跟图雅她们一起去食堂，视线在一楼大堂里瞥见了1022的身影，正要兴奋地扑过去，被图雅一把拽住。

“副队在打电话。”图雅已经迅速改换了称呼，她冲1022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1022站在电话机前。

扎维尔向1022看去，见对方脸上摆着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往常1022笑起来，不是嘲讽别人，就是气笑、嗤笑、坏笑，很少有带着浅淡笑意、笑的温和的时候，有也是对着脖子上挂着的那只小章鱼笑。

“……”扎维尔好奇地跟图雅咬耳朵，“老大是在跟家人打电话吗？”

于是图雅想起来，1022有个妹妹。

几人悄悄从1022身后走过，并未出声打扰，1022倒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冲自己的伙伴们打了个招呼。

“唉……”黛威在电话里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走后，我天天祈祷你不要通过考试，这样你就能快点回西北了。”

但她又清楚，西北这小地方拴不住1022的身，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无法通过A国的军事考试，唯独1022不可能。

她二姐是军队里扎根生长的霸王，A国军队里那些明面暗面的规矩、能够速通的捷径，没有谁比1022更清楚。

自己如果再锻炼两年，能不能去东北特种找姐姐呢？

“……”想到这里，黛威问道，“姐，东北下一次特种选拔是什么时候啊？”

“应该不到两年就会再开一次吧？”1022猜测道，“我们这儿的特种宿舍空了一个楼层，任务减员挺严重的，这次选拔升上来的人形兽只有二十个，还不够填满空楼层的三分之一。”

她又问：“你想来？”

黛威摇摇尾巴，“嗯，我想去。”

“我会把这次考试的一些细节和揣测写在信里，你到时候看看，也算积累经验了。”

“谢谢姐——muamuamua！”

“少黏糊，我听见你们那边吹哨了，是不是该拉练去了？”

“是，我去训练了，改天再打！”黛威正要放下话筒，又想起来什么，将话筒摁回自己的狗耳朵上，“等等！”

1022把话筒也摁回耳畔：“嗯？”

黛威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还不等1022说“我也想你”，话筒中就传来了一阵忙音，身处西北的黛威被教官拽着狗耳朵拉离电话机，嘴里嗷嗷着喊疼。

“集合哨都吹了几遍了？还在跟22依依不舍呢！”

黛威讨饶道：“我这就去！这就去集合！！”

身处东北的1022不知道话筒的另一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她无奈一笑，对着忙音阵阵的话筒说道：“我也很想你。”

要是能把妹妹别在裤腰带上、带着到处跑，那就好了。

原本趴在1022脖子上的蛸蛸突然动起来，顺着1022的衣服一路爬到1022的裤腰带上挂着，用腕足蜷紧腰带。

1022放下话筒，见蛸蛸挂在自己裤腰带上，哭笑不得地将这只小章鱼捞回颈间，“我没说你。”

蛸蛸用腕足环住1022的脖颈，用力蹭了蹭。

我能随身跟着你，也能一直陪着你。

何必去渴望他人的陪伴？

1022不知道蛸蛸想了些什么，挂掉电话后转道去食堂吃饭，没想到自己晚来一步也没错过食堂内的热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