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庭扬山，依旧是那山洞。
这次秦墨寒倒是比上次稳重些，探头瞧了片刻后回身望着南倾：“怎么样？”
南倾抓住秦墨寒的胳膊：“这次我先抓着你不叫别人占你便宜。你别拿刀了，它俩威压太大我没办法施展。”
秦墨寒：“……”
虽是无语，却也没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
南倾这个人看上去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但是居然是意外地靠谱。
有些他拿不准的事，让南倾决定也好。
山洞里依旧是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里，若不是拉着自己的人一直低声吟唱，他还真担心身边之人忽地又换了。
秦墨寒什么都看不见，南倾却能行动自如。
若不是秦墨寒看不见，他不难发现南倾很有目的性地带他往一处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畔忽地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空气里也湿润了很多，甚至能嗅到一股子霉味。
“南倾，这里好像不一样了。”
“嗯，幻境破了。”南倾也不吟唱了，抓着秦墨寒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耳边滴答的水声愈发大了。
从滴滴答答的声音、转为哗啦啦的水流声，也许附近有处活水。
最先是一股子潮湿的霉味萦绕在鼻尖，很难闻，吸一口气肺都疼。
秦墨寒忍不住捂住鼻子：“这边和我之前来时一点都不一样。”
原先有幻境在，根本看不出来山洞里有什么。如今幻境被南倾破了，才得以窥见这处真貌。
岩壁上凿刻着不知凡几的龛壁，有些龛壁是空的，有些龛壁里供着一个仅写了人名的牌位。
牌位前燃着的白烛闪着微弱的绿光。
穹顶上绘着壁画，似乎是在讲述什么故事，只是距离太远又光线晦暗，看不清楚到底绘了什么。
“这处怎么那么多牌位？”秦墨寒蹙着眉，想拿起来看却又嫌弃牌位上滑腻腻生着的青苔。
他从怀里掏出丝帕，隔着丝帕拿起一个牌位直接翻转过来看。
果然有符！
是陈府陈老太爷牌位底下的那个符，再仔细一看又能看出这道符与拿到也略有不同，瞧着像是子母符一类的。
牌位的确是媒介。
他放下牌位又拿起旁边的牌位，底下依然刻着符文。
南倾解释道：“魔蛇修炼需要吞噬魂魄，他是先给城中人下了蛇毒，然后捏造了活牌位之说。那些立了活牌位后死掉的人的魂魄估计都被魔蛇吞噬了。他们家中牌位底下刻的符与这边的符是子母符，蛇傀应该就是靠着这个符咒帮他把那些人带过来的。”
“那日我被蛇傀引到的石洞里的，里面尸体都堆成山了，估计就是这几百年来被吞掉魂魄的人。”
南倾心下一沉：“嗯，我去寻你时也看见了。”
“接下来怎么办？”秦墨寒问。
南倾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跟我来。”
壁龛后、与他们一墙之隔之处，是云翊与那条即将化蛟的蛇。
云翊一个极其怕蛇的人与一条蛇共处一室，居然暂时还没晕，估计也是吓多了胆子吓大了。
此处是一潭寒水，寒潭四处垒起石台。
云翊被安置在最高的石台上，他的正对面，就是那修善道、即将化蛟的蛇。
云翊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趴在高台上尽量让对面的男人看不见自己。
和秦墨寒一样，云翊也是从来没有外出历练过。千里江山图里虽然比现实中更为惊险，但再怎样惊险也没蛇啊！
云翊眼角含着泪水，小心翼翼地抬头，面色惨白地偷看着对面的男人，只是一瞬间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QWQ，等二师兄出息了，我一定要让二师兄灭了天下所有的蛇……
对面的男人上半身赤裸，黑红色的符文爬满他的结实的胸膛，一直延伸到精致的锁骨、妖冶的脸……
若只看上半身，虽诡异了些却也还算是赏心悦目的，偏偏他下半身是蛇尾。
那蛇尾一大半都泡在寒潭里，尾巴尖探出寒潭，弯弯绕绕地穿在寒潭边的石塔之间。
他已经开始化蛟了，原本闪着寒光的鳞片已然失了光泽，龟裂爬上他的蛇尾，鳞片也开始慢慢剥落。
额角上鼓起了两个有些可笑的小包，像是又什么东西要自那出生出。
那该是角。
化蛟的过程应是及其痛苦的，那是筋骨寸寸化为齑粉、又寸寸再生的痛苦。
除非修为境界远远超过能够化蛟的境界。
这男人便是，他的修为境界远高于化蛟的境界，也不知为何直直拖到今日才肯化蛟。
对于他这种修为而言，化蛟该是和蜕皮也没多大区别了。
他阴柔至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玩着一条黑底暗红纹的帛带，偶尔抬头看看石台上的云翊。
暗红的帛带缠绕在他白嫩的手指上，倒是赏心悦目。
云翊不知那男子是什么身份，但也瞧得出来他是应该是蛇。因为他是蛇，云翊压根都不敢细看。
虽脸色惨白，却到底是没晕过去。
寒潭里浸着的男子忽地抬眸瞧着云翊。
那是一双诡异的竖瞳，闪过一抹精光。他再不谙世事，也是蛇，是天生的猎者。
他看了云翊许久，将他眼里的害怕看得分明。
虽他不慧，却也明白云翊是不会愿意亲近自己的。
他有些受伤，尾巴蜷了一下。
“你怕蛇？”
云翊根本不敢说话，一下子低了头。
“我不是蛇。”他辩解道。
初见云翊时，他刚破壳。
那时云翊就被自己吓得哀嚎惨叫，慌乱之间还踩了自己好几脚。若不是主人来得及时他就被云翊踩死了……
最初他还不明白，缩成一团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死脚，后来还是主人告诉自己他怕蛇。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怕蛇？
蛇又什么好怕的？他从来没被蛇伤过，人类才是，难以揣测。
“抬头。”
他语调没什么变化，也听不出情绪，但云翊却像是有人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一般，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坐起来了，与那蛇正对上眼神。
云翊脸上看着不太好，实际上也走了一会了。
他却是眼巴巴瞧着云翊，希望能瞧出什么不一样的来。
可惜云翊嘴唇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甚至脸还白了几分。
他便愈发委屈：“我马上就不是蛇了……”
回头瞧着自己还是蛇尾的尾巴，暗暗有点生气。
“你再等我两个时辰，我马上就变成蛟了，到时候你不能怕我。”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
他单单知道云翊怕自己，不知道这么一会儿，都够云翊轮回几次了。
“云翊。”他喊云翊，看动作似乎想是过来。
见状，云翊直挺挺倒下。
另一边，南倾带着秦墨寒急急往山下去。
寒潭那便四面都是墙并没有入口，唯一入口便是寒潭潭底。
那寒潭也是淇水源头。
南倾化为原形，跳入水中。
他回头冲秦墨寒喊：“墨寒，上来。”
秦墨寒也没过多犹豫，跳上南倾的背上。这次他特别留了意，没碰上他的逆鳞。
但是他的鳞片太过光滑，沾了水更甚。
南倾也知道这点没动：“抓着我的角，水急。”
“……你的逆鳞……”
龙乃万兽之王，是不会自降身份去干那骡子马载人的活计。
虽有古老的传说记载龙族会愿意臣服于自己的恋人。
可龙性本淫，哪里认一世一双人？如此一来，自是无龙知道如何载人。
听秦墨寒说南倾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一昂头将龙须抛到秦墨寒手边：“差点忘了。来，你抓着我的须。”
秦墨寒这次倒是听话，抓着他的龙须俯在他背上。
“嗷！疼！”
秦墨寒下意识拽了一下，给南倾疼的哇哇叫。
“抓着就好，不要扯！”
“……嗯。”
他载着秦墨寒逆流往寒潭去。
水虽湍急，对南倾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瞬息便到了寒潭。
说来这庭扬山也不是凡地，此处灵气充沛，宜修炼。
南倾破出水面，映入眼帘的就是满身爬满黑色符文的蛇。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从潭底窜出，愣愣的看他半天。
一人一蛇一龙六目相对，秦墨寒高呼：“是你！？云翊呢？！”
他从南倾背后跃下，只是瞬息融天便抵在他颈间：“云翊呢？”
这次南倾倒是没拦着秦墨寒，只是默默后退，保持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二人。
“你是谁？”那蛇正在化蛟该不是秦墨寒的对手，却也似乎完全不在乎横在他颈上的刀，只是看着秦墨寒。
“我问你云翊呢！”他手上往前推了几分，刀刃割破他的皮肤，血洇了出来。
“我不想理你。”微微后仰，眼神略过秦墨寒，直落在南倾身上。
知道他在看自己，南倾挑了挑眉，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模糊的笑意。
秦墨寒虽还未再言，但看得出来很生气了。
他自然是担心云翊的，云翊怕蛇、又和他单独待了这么久，怎么能叫人不担心？
前两天一直因为陈府的事焦头烂额没考虑到云翊，这几天积压的怒意一瞬间爆发，他祭出苍雷：“我再问你一遍——”
见状南倾赶紧冲上来拉开他：“墨寒你退后。”
秦墨寒淡漠地看他他一眼，到底也是将刀收了回去。
他上前抡圆了一巴掌打在那蛇的脸上：“你要点脸！问你话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