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总是将自己与外界的连接全部寄托在听觉上。
可如今两种感官都失去了作用，余念希站在那，感觉自己处于一个飘渺无依的状态。
“唰——”
黑色的圆形漂浮物忽然出现在她视野中时，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之间，她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
它在肩膀上落下重重一击后又迅速消失在白雾中。
“桀桀桀。”
四面八方传来瘆人的笑声，像是压抑着从喉咙里溢出的尖锐声音，将恐怖的氛围推向高潮。
接下来，一个、两个、三个黑色漂浮物更为密集地撞向肩膀、腰身、小腿。
它们上面还带着黄色的卷曲头发，擦过皮肤时，引得一阵阵汗毛颤栗。
虽然痛感并不尖锐，但挡不住攻击频率越来越密集，而她却对此束手无策。
在这样无用的防守中，比身体的伤害更为糟糕的，是她的心理防线逐步被击溃。
“喂，你还好吧。”
手腕处忽然被人抓住，她转头，却发现是曲漾。
他手中数十张牌同时飞出，化成一道保护的屏障，挡在他们的周围，将它们全部隔绝在外面。
“快找找你盒子里有没有道具，一般来说，被盒子所吸引的怪物，盒子里面都会有对付它的道具。”
“这里面好像只有治疗药水......”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翻找，结果翻着翻着还真在最下面找到了一个小东西。
一块类似于镜片一样的东西。
曲漾若有所思，将它拿了过去，放在眼睛前。
随即又还到余念希手中。
“它能透过白雾看清那些东西的所在，你指挥我，我去把它们都干掉。”
“我？”
余念希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信，他们俩今天才算互相认识，真的会有这种默契吗？
曲漾歪着脑袋问：“难不成你想亲自上？”
“不不不，我还是相信你的。”
他无奈浅笑一声：“别慌，准确讲位置告诉就好。”
说着，他冲出了屏障。
余念希将镜片放到面前，果真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六点钟方向，上方，一米！”
“膨”
那黑色的圆形漂浮物被飞速旋转的卡牌扎中，它像皮球一样炸开，内里被包裹着的黑褐色液体汩汩地淌了下来。
气温刺鼻，曲漾皱眉捂住鼻子。
“小心背后！”
它们似乎被惹怒，趁机开始偷袭。
而曲漾这次没有躲过去，背后受到重击，倒了下去，单手支撑在地上。
“你还好吗？”
“没事，再来。”
他重新站起来。
“十一点钟方向，五米。”
“四点钟下方，三米。”
那东西的移动速度极快，刚开始两人的配合还不算熟练，落空了好几次。
多次磨合之后，两人终于达成默契，命中率节节攀升。
可是到后期，余念希看出他渐渐开始体力不支，有些倦怠，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可并不适合打持久战。
于是灵光一闪，喊道：“喂，你会是不行了吧，这样下去可要给陆安黎磕头了哦。”
果然，听到“陆安黎”三个字，曲漾立刻就燃起了斗志。
“别废话，我怎么可能会输，继续来。”
被挑衅之后的他战斗力简直惊人，没多少时间就将剩下的全部解决了个干净。
而他也体能耗尽，弯着腰步步从浓稠的一地黑色液体中走出来。
“靠，真是臭的要命。”
曲漾因体力不支，本想大口喘个气，却被浓郁的味道熏得脑袋发蒙。
而此时，白雾也逐渐散去，视线重新恢复清明。
走到没有被污染的空地，他才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环视了一圈，却没见到陆安黎的身影。
“他不会就这样跑了吧，还没给我磕头呢！”
曲漾将气息稳了下来，又恢复成那副肆意轻狂的模样，双手插在腰上，颇有些少年英雄的意气风发。
余念希不想理会他的叽叽喳喳，清了清自己快要喊哑的嗓子。
曲漾：“喂，你叫什么名字，没想到和我打配合还挺默契的嘛。”
这不光是默契了，异兽的移动速度极快，想要迅速捕捉到踪迹，并准确定位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余念希。”
她随口敷衍着，视线一边急急在寻找陆安黎，心中略有些悲怆——不是，我那么大一个金大腿呢，怎么就不见了！
“之前看你躲在一边的怂包样，还以为你干不成大事呢。”
嗯......好像被说中了，又生气又心虚是怎么回事？
见余念希不搭理他，曲漾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于是直接将脸凑到了她面前。
“喂，你在找什么，不会是找陆安黎吧，我跟你说，跟着他没用的，你看，一遇到事情他一个人就先跑了。”
看着他的脸忽然在面前放大，余念希默默后退了一步，将他的话琢磨了一番后，言之凿凿道：“你是要挖他墙角吗？好啊，那积分你分我一半，我就立刻背弃他，然后跟在你后面，保准能把他气死。”
曲漾直起了身，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道：“看来要挖你，这个代价有点大啊。”
看着她的脸，曲漾忽然觉得好熟悉：“等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眉头蹙起，仔细端详着，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之前预热赛底下的工作人员。”
接着，他将手往余念希面前一摊。
“干嘛？”
“我的牌！”他情绪激动起来：“之前被陆安黎给暗算了，我都忘记捡走我的牌了，等我回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说是被工作人员捡走了。”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牌，缺了那几张我都用不了了！”
这么一说余念希就想起来了，之前清扫的时候随手塞在口袋里，后来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就忘记拿出来了。
她摸了摸耳后,有些心虚道：“我还以为你的牌都是一次性的呢，清扫完顺手就拿走了，现在在我家里，要不找个时间再给你吧。”
曲漾笑着，眼中里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又强势地拉过她的手腕，把自己的手环对扣了上去。
【叮——好友添加成功。】
“假如你真的那么崇拜，想要收藏我的牌呢，我就重新给你拿一副。”
“自恋，臭屁！”
看他一副深陷自我魅力的状态，余念希愈发觉得他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唰唰——”
一道奇怪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
就像是重物拖拉在地上的摩擦音，同时还伴有液体滴落的黏腻感，一时间，脑袋里幻想出无数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因为刚刚看多了怪异惊悚的场景，余念希此时还没有重新做好心理建设。
“你……你快看看是什么东西。”
她拍了拍身边的曲漾，感觉自己本就沙哑的声音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曲漾就毫不畏惧地转了身。
只听他忽然就笑了，笑声中带着些恶意：“怎么回来了，给我来认输磕头了？”
“幼稚。”
听到陆安黎的声音，余念希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也跟着转过身去。
“嘭——”
毫无防备的，一颗青白色的脑袋咕噜咕噜就落到了地上，黄色的枯发黏黏腻腻地沾在那看似是脸的一面上，中间一双硕大的眼睛占据了二分之一的位置，此时空洞无神地直直盯着她的方向。
而这颗头颅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般泡胀了似的庞大，而是萎缩了不少，上面皱皱巴巴的，像爬满岁月痕迹的树皮。
余念希看到这一幕，感觉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但这一次没有呕出声来，默默将翻涌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成长……
陆安黎拍了拍手上的污渍，抬眸道：“曲漾，你输了。”
他嗤笑：“刚刚躲起来，结束之后又拖来异兽的尸体，就说我输了？”
“刚刚那些漂浮物都是障眼法，它的头颅才是本体，你还没将它彻底消灭就放松警惕，若不是我及时将它制止住，它又会卷土重来，你还是过于大意了。”
曲漾显然是不服气：“最终的结果由系统来判决，谁赢谁输可由不得你来下定论。”
此时，两人的手环同时出现提示。
【异兽“监视者”已被击败，根据系统的监测和最终裁决，选手“陆安黎”和选手“曲漾”将平分两百积分值。】
曲漾挑挑眉，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却也没有多大的抗议情绪。
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十分公平的裁决，可一旁的余念希却立刻心态爆炸。
要是按这个决策来说，那只异形鸟雀还是我打残的呢，凭什么积分都是他们的！凭什么！
“系统，我要求无偿归还我的积分！”
【系统响应失败。】
“破系统，你给我出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高楼里，屏幕前，全场一片寂静，一众工作人员原本恭恭敬敬等待着少校对这次比赛的督察，忽然跳出这么一幕，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偏偏少校光是看着，猜不透他的情绪，还没有叫停的意思。
“少校，这个纯属是意外，平时我们的工作都是十分井然有序的。”
听着屏幕里还不断传来叫嚣的声音，终于有稍微年长的工作人员站出来了。
话音落在地上后，却又化成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众人揣摩不透的时候，只听江修年忽然轻笑了一声：“既然她都已经如此委屈了，就把该给她的积分补上吧。”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是是是。”
没有提出任何处罚，众人心里皆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