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笹川了平这么一阻，原本落在后面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终于追了上来。两人体力虽还未达到云雀恭弥所熟悉的十年后的状态，但跑这几步还没什么大碍，眼下与笹川了平形成了夹击之势。云雀恭弥半侧过身，他身后是体育馆的钢化玻璃墙，面前的作为体育社团活动室的二层小楼，左边是戴着拳套的笹川了平，右边是持刀的山本武和拿炮的狱寺隼人，肩上扛着状况外的沢田纲吉——勉强算是四面受敌。但他根本没一点慌的，甚至还有余裕站在原地，等那两人跑到近前。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狱寺隼人大声问。他见云雀恭弥既没打算强行突围，也不打算如他要求的那般放开沢田纲吉，心下疑惑，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射炮火。另一方面，他对赤炎之矢的威力很有信心，不想因此伤害到他无辜的首领。

“你想干什么呢？”云雀恭弥反问。这态度能令十年后的狱寺隼人瞬间上火，十年前的这个就更别说了。他骂了一声，正准备冲上来和云雀恭弥互殴，却被山本武拉住。后者将长刀靠在肩上，脸上的笑容却很和煦：“别急嘛狱寺，是有什么误会吗？”

“是啊！云雀，你为什么要杀沢田？咦？你怎么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笹川了平还没发现面前的云雀恭弥其实是十年后的。

“我没有让他活下去的理由。”云雀恭弥说，顿了顿，又说，“或者他自己也没有。”

“什么？！”狱寺隼人又要炸，“十代目是彭格列的首领，这么伟大的人，为什么会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那他为什么不反抗？”云雀恭弥问，勾唇一笑，语气平淡，嘲讽意味却很浓，“他说不定正在期待我杀死他呢。”

“欸？！”沢田纲吉一愣，云雀恭弥……十年后的云雀恭弥为什么会这么想？那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他……真的在期待吗？恍惚中纲吉忘记了反驳，完全沉浸到对自己的怀疑中去了。

“十代目？！”“阿纲？！”“沢田？！”见沢田纲吉默不作声，三人都有些急，先后出声。沢田纲吉这才猛然回神，他转过头，看了看三个人，这才惊觉自己竟陷入了那样古怪的思考回路。他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回应他们，而是问：“云雀桑，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在未来——你明明说未来的我还活蹦乱跳的！”

“因为你还没有成为他。”云雀恭弥淡淡地说。虽然两人是这样的姿势，但却丝毫没有减少话题的严肃性，“如果你没有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我不介意将一切都终结于此。”

话音落时，校园广播里恰好响起，广播员声音活泼明快，开始介绍今日参展的社团。云雀恭弥微微侧头，开口道：“还有四个小时。”

沢田纲吉咬住下唇，片刻后他一挣，竟轻易地从云雀恭弥的怀中脱身。在场的人除了云雀恭弥本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他能这么简单脱身出来。不过沢田纲吉很快就不再纠结于此，反正他也自知无法猜透自家云守的心思，更别说还是十年后的这位，他坚定了内心，后退了几步，与云雀恭弥保持了一个更适合谈话的距离，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会给云雀桑你留下‘我不想活’这样的印象，但我从未想要死去。”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云雀恭弥注视着他，微微一笑：“那么，证明给我看。”

还没等其他人追问缘由，云雀恭弥抬起右手，他握在手中的浮萍拐竟在他抬手间重组为一把手/枪。在场的几人没料到他还有这样的手段，都吃了一惊，随后不约而同地联想到那位世界最强的杀手和他的宠物。但更令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下一刻，云雀恭弥竟然将枪口对准了沢田纲吉。

“你想干什么！”狱寺隼人大惊，先前蓄的那一炮猛地射出。而与此同时，笹川了平和山本武都已冲出，一个试图挡到沢田纲吉面前，另一个则挥刀扬起一片镇定之雨，向云雀恭弥绞来。

面对三人夹攻，云雀恭弥丝毫不惧。他先是开了一枪，击偏了山本武的刀锋，随即收枪开匣，大量增殖的云针鼠挡下了赤炎之矢，然后回身，浮萍拐拦住笹川了平的冲锋——一对三，他竟丝毫不落下风！

绝对的实力差距令进攻的三人心情沉重，云雀恭弥无愧他最强守护者的名号，除非他们能配合无间，否则根本不可能限制住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三人交换了眼神，都是一脸苦笑。

“这是死气弹。”云雀恭弥仿佛并不在意三人的心理活动，微笑着解释，枪口则重新指向了沢田纲吉。他注视着他，“原理应该不用我多说吧，如果没有什么支撑着你想要活下去的话，那么这不过也只是一颗普通的子弹罢了。”

“现在，证明给我看，你的觉悟。”

话虽如此，也没人想看自家首领平白挨一枪，沢田纲吉早就被拽得后退几步，被山本武挡在身后。山本武迎着云雀恭弥的枪口，开口时语气却没什么变化：“虽然不知道云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有自己的理由吧，但我、我们也都有自己的坚持，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阿纲的。”

云雀恭弥指着山本武的心脏，微微挑眉：“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可能不会吧！”山本武爽快地回答，眼神却很认真，“不过我可也没打算被击中啊。”

但还没等云雀恭弥说什么，一只手按在了山本武的肩上。“十代目？”“阿纲？”面对伙伴们疑惑的眼神，沢田纲吉深呼了口气，缓缓吐出：“谢谢你，山本，但是……这是云雀桑对我的考验。”

“可是！”狱寺隼人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沢田纲吉的眼神，却也没再说下去。然而狱寺隼人妥协了，山本武和笹川了平却依旧不认可，拳击部的主将提高了声音：“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云雀！快变回原来的样子！”

山本武则坚持着挡在沢田纲吉面前，语气笃定：“没有活着的动力不代表想要去死，我不认可这项测试！”

狱寺隼人闻言一震，但还未等他开口，众人的头顶忽有人开口：“山本，让开吧。”

“里包恩？！”狱寺隼人惊呼，只见里包恩背着一包降落伞，从空中缓缓降落，当他落地，降落伞就变回了列恩的形状。里包恩把变色龙放回帽檐，向大家打了个招呼：“Ciaos。”

“你好啊，小婴儿。”云雀恭弥问候道，手上的枪仍稳稳地指着山本武——或者是他身后的沢田纲吉。狱寺隼人见状连忙说：“里包恩，云雀他想要——”

“哦，我知道。”

“欸？！”

“我认可云雀的做法，所以现在，山本，了平，让开吧。”

“可是——”

“这也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决定，不是吗？”里包恩说。

“阿纲？”山本武动摇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沢田纲吉抬起头来，再一次深呼吸：“是的，山本，这是我需要面对的试炼。”

“……我知道了。”终于，山本武让开了，云雀恭弥微微垂下枪口，瞄准了沢田纲吉的心脏。如果沢田纲吉没有怀着必死的决心也要达成的愿望，那么他会利落地死去。

沢田纲吉注视着站在他对面的云雀恭弥。十几分钟前他们也如此对视，但那时候云雀恭弥的手中没有枪，他的心境也大不相同。云雀恭弥这么做的理由他还没有参透，对浮萍拐变形成枪的原理也一无所知，但他已经清楚地知道，此时正注视着他的云雀恭弥，确实是想要杀死他的。

但是他自己……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吞咽，他现在，有什么怀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实现的心愿吗？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在生死关头太过紧张，沢田纲吉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告诉自己，哪怕想出一件事也好，但大脑却越发迟滞，无法导出他所需要的结论。自己真的会死吗？时间在他思考的时候仿佛慢了下来，将云雀恭弥扣动扳机的动作拉长成一帧一帧断续的画面，沢田纲吉又一次问自己：他想活吗？

他不知道。

“嘭！”

那他想死吗？

枪响。

——他不想死！

“哇哦。”云雀恭弥的手因后坐力晃动，但他的脸上却浮起堪称欣慰的笑容。他抬起头，看向一瞬间躲开子弹，冲天而起的沢田纲吉，橙红色的火炎在他的额头跳动，那是他旺盛的生命之火。

“抱歉，云雀桑，恕我不能接受这个考验。”空中的沢田纲吉开口，金橙色的眼瞳坚定不移，“我没办法用我的生命作为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