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陶鼎带走的花劭,此刻也含着倔强的生理盐水扒着车门不肯出来。
他先被陶鼎带着去吃了午饭,然后押到医院做了复查,现在没送他回家,被带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下来。”
“不要!”
“听话。”
“不听,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花劭身残志坚,威武不能屈。
陶鼎顶了顶腮,吧嗒解开花劭胸前的安全带,俯身一只手抄到他臀下,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勺,用抱小孩的姿势直接把他托了出来。
花劭惊惶失色,大叫:“救命啊,强抢民男啦!”
“叫破喉咙也没用,这里的车库和电梯私家直达。”
花劭喉咙一噎,愤懑地用没吊绷带的胳膊捶打陶鼎肩膀。
“放我下来!”
“怎么没长肉?”陶鼎不仅不放,还用胳膊掂了掂他。
花劭脸色一红,用力扑腾脚丫:“关你屁事,要你管!”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句话陶鼎从小到大对他说过无数次。
花劭一怔,随即气呼呼地瞪着男人,屁股不安分地扭着。
“你别这样抱我!”
“以前抱得,现在抱不得?”
陶鼎贪恋地注视着怀里的宝贝,太久没有抱过,他已经在竭力控制疯长的念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屁股坐在男人臂弯上的姿势实在羞耻,花劭低着头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膝盖。
“确实,长大了,不听话了。”
陶鼎搂得更紧,一直把他的小狐狸抱到电梯里,惩罚似地拍了下屁股,才放小孩双脚着地。
花劭摸摸臀部,瞪一眼罪魁祸首。
“医生说你的肩关节恢复得不好,又受了新的挫伤,怎么回事?”陶鼎沉着脸问。
“家里的糟心事呗。”花劭踢了踢电梯,一提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就心烦。
“家里怎么了?”
“还不是那档子破事,花媛撺掇着老头子的新相好上门逼宫,我拦着不让她进门见我妈,就撞到胳膊了。”
“怎么不联系我?”陶鼎皱眉。
“联系你有什么用,而且这种家丑就不让你见笑了。”
陶鼎沉默了一下,开口提出:“你搬来这里养伤。”
“你现在住这里?”花劭惊讶地问。
“算是。”
“那我才不要住进来。”
“我可以离开,你先进去看看喜不喜欢。”男人低沉的嗓音天生带着蛊惑。
花劭警觉地离大魔王远一点:“我警告你哦,现在法治社会,你要是把我非法囚禁,是犯罪。”
“我倒是想把你绑起来养伤。”陶鼎面色深沉难辨,“但你要么敢绝食,要么干脆从窗子里跳出去再把自己腿摔断。”
“这倒是。”花劭点头,这家伙还是很了解自己的。
“你家现在不适合养伤,先在这里养好了,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去。”
“不用麻烦,之前不都这么过来了。”花劭耸耸肩。
“现在我回来了。”
陶鼎望着他的小狐狸,容色郑重道:“你可以来找我,任何事。”
花劭抬头看向陶鼎,男人不是在开玩笑,他对自己的承诺向来说到做到。
心里有被安慰到,但嘴还是很硬:“真的,什么事都可以?”
“是。”
“那把你银行账号给我啊?”花劭本意是想惹惹某人。
不料陶鼎低声笑了笑,不假思索地答应:“好,给你。”
“真的假的?”花劭斜他一眼。
“都给你,小财迷。”
陶鼎的新公寓看来是花了心思的,花劭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觉得一切设计都戳中自己癖好,不由夸赞道:“装修得不错,以后我家也要这么搞。”
陶鼎含笑不语,引着花劭打开房间一一参观。
“你怎么搞这么多功能房?”花劭不解地问。
在他印象中陶鼎并不热衷于享乐,有时间都去运动健身,在公寓里看到设备齐全的健身房没什么奇怪的,但看看这豪华的影音室、游戏室、台球室,居然还有个SPA温泉,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倒蛮像自己风格。
“再看看其他房间?”陶鼎示意。
花劭好奇地打开另一扇房门,登时愣住。
什么鬼!为什么陶鼎家里会有个镶满镜子的练功房?
花劭惊恐地看向陶鼎:“你也喜欢跳舞了?”
不敢现象这个身高195,浑身都是腱子肉的男人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给你用。”
“啊?”
大脑CPU 跑了一圈的花劭终于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会是把公寓故意设计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吧。
“你什么意思?”花劭很懵逼。
“不是一直想搬出来住?以后可以住这里。”陶鼎说得理所当然。
花劭瞠目结舌地看着陶鼎,自己这个小心思怎么被他察觉了?
看着这套装修精美的公寓,花劭突然生出一种他要被包养的感觉。
“我不要住这里。”
自知抵挡不住糖衣炮弹,花劭抬腿就要走人。
“等等,带你看个东西。”
陶鼎将小狐狸牵到主卧。
看到房间正中摆着的超大双人床,花劭莫名感到一丝心慌。
“你带我来这里看什么?”
进入人家卧室好像不大礼貌吧。
“去衣帽间看看。”
陶鼎循循善诱,引导小狐狸走进去。
花劭踌躇地探头进入衣帽间,嚯,里面藏着好大的房间。
白色大理石地板铺设着羊绒毛毯,黑纹实木家具低调奢华,衣橱和配饰区的空间规划得合理有序,但只放了很少的衣物,显得房间空荡荡的。
花劭的视线突然一顿,看到隐秘的空间尽头有一棵用五颜六色的礼盒堆成的圣诞树。
“给你的礼物,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陶鼎满意地看到小狐狸的眼睛一下子闪闪发光。
“都是买给我的?”花劭忍不住咧开嘴角,又有点难为情,“你怎么每次越买越多。”
这家伙从小就会借各种理由送自己东西,最近几年更是变本加厉,每次出国回来都买一堆礼物给他。
糟糕,怎么被包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见小狐狸犹犹豫豫地不好意思中,陶鼎开口:“想喝什么,我去倒。”
“橙汁。”
“好。”
陶鼎关上门,给小孩足够的隐私。
花劭一个健步跑到礼盒圣诞树下,喜滋滋地数有多少个。
心里一边天人交战无功不受禄,一边忍不住伸出罪恶的狐狸爪子。
呜呜,BlingBling的东西实在太难抵挡了,而且可以拆漂亮的礼盒哎,这可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落入圈套的小狐狸一会儿就沉浸在拆礼物的幸福中无法自拔。
衣服,鞋子,手表,配饰,但凡陶鼎自己有什么,通常给他也配置一份,从小时候起两人就常常打扮得像双胞胎。
后来花劭大了,不愿意和陶鼎穿得一样,这家伙就开始送自己情侣装和亲子装。形式是换了,但改变得真不多。
不过这家伙的眼光确实没得挑,每个礼物都送在自己心坎上。
额……
除了这个!
花劭拆开一盒白色内裤,眼角抽了抽。
这算不算是某人的恶趣味,连内裤都要和他穿亲子的,果然这个家伙就是想当自己爸爸!
切,还买这么小,他现在发育得很大了好么!
花劭一甩手,把内裤扔向后脑勺,陶鼎举着托盘闪避,看了眼被打入冷宫的内裤,宠溺地笑了笑。
“先过来喝水。”
花劭听话地站起来,手里还爱不释手地拿着一块翡翠色日辉纹表盘的玫瑰金机械表。
“给我看看你手上的。”花劭注意到陶鼎今天的腕表好像就是这一款。
陶鼎顺从地挽起袖口,露出戴着的同款橄榄绿表盘配不锈钢表带。
“还是我的好看。”
花劭表情喜滋滋,忽又变了变脸色,眯起漂亮的狐狸眼质问陶鼎:“这里边没有装什么不该装的东西吧?”
“没有,都拆了,可以拿去专柜检查。”陶鼎如实回复。
“那就好。”严肃不到三秒钟的狐狸眼又雀跃地翘起来。
花劭把新表戴到手腕上满意地比划两下:“账先欠着,马上还你。”
再过几个月,等他满了二十周岁,就能继承到外公留给他的信托财产,到时他就财务自由,不必受制于父亲的掌控。
当初他妈结婚的时候,陪嫁了半个娘家。花家正是借助外祖家的注资与合并,才从破产的边缘挽回生机。如今花氏集团的生意越做越大,父母的婚姻却越来越差。
幸好外公有先见之明,留了遗嘱把属于林家的股份和财产都留给了唯一的外孙,否则以他父亲的手段,他妈大概会被哄骗得献祭出整个娘家,彻底沦为滋养花氏的养料。
但外公的这个决定也导致了父亲和他产生了难以言说的隔阂,更让父母之间的关系撕破了伪善的最后一层面具。
陶鼎把玻璃杯递给小孩。
正觉得口渴,花劭仰头喝起爽快的果汁,惊喜地发现陶鼎调了自己最爱的橙汁加石榴汁,还有一点柠檬和薄荷,口感酸甜,温度也刚刚好。
心满意足地搁下杯子,他看到托盘上放着一份文件和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的卡?”花劭捏起卡片诧异地问。
“不是想要么?”
“当真给我啊?”
“都是你的,密码是你生日。”男人的声音肯定而充满蛊惑。
花劭心动了一秒,但立即正人君子地把银行卡塞回男人左胸的西装口袋,拍了拍道:“不敢拿,还是你自己留着娶老婆吧。还有,能不能不要把密码设我生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儿子。”
陶鼎盯着花劭,压抑着胸中汹涌狂热的情绪,按捺不语。
“这又是什么?”
花劭拿起文件翻了翻,看清楚是一份房产合同,这回真被吓到了。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
花劭迷糊了一下,外公的确给自己留下了房产,但那是外祖家的老宅啊。
“这儿不是新开发的楼盘吗?”花劭疑惑地问。
陶鼎解释道:“你的信托资产管理人就是我爸,前两年我接手了信托公司在替你打理,房子也是投资之一,置办好了自然要归属你。”
一大串信息让花劭的大脑短路了一会,半响,他看着陶鼎再次确认:“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初我外公找了干爹做我的受托人?”
“是的,当时我也在场。”陶鼎点头。
那天,花劭外公拖着病体和律师登门拜访的的时候,将他也留在了书房内,见证了整个过程。
当时约定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几年一直是律师出面代为接触。花家虽然怀疑,但并不确定受托人的真实身份。
现在小孩长大了,有些事该告诉他了。
“你家为我做这么多,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
震惊过后,花劭的胸中涌出强烈的感动,鼻腔里突然酸酸的,嗔怪的语气就带上点鼻音。
陶鼎听到小孩嗓音中的异样,伸出食指勾起小孩下巴,端详道:“怎么哭了?”
“才没有哭。”花劭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嘴硬不承认。
陶鼎用拇指摩挲着小孩下颌,安慰道:“以你外公和我爸的交情,就算你外公不愿意麻烦我家,我和我爸也愿意这样做。”
花劭听陶鼎这么说,心里愈发感动又惭愧。
自己从那场昏迷中醒来后,稀里糊涂地,陶家父母就做了自己干爹干妈,这些年陶家长辈对他像亲儿子一样宝贝,他几乎就是在陶家长大的,彼此早已视作家人。
陶鼎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自从他出院后,就被这个男人强势地养在自己身边。虽然这些年对他看管得紧,但花劭就算有亲爸,也比不上这个干哥哥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是越长大,花劭就越是和陶鼎闹别扭,甚至对这个男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他原以为陶鼎出国后会疏远和他的关系,没想到这个男人隔着十万八千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他,背地里为他打理好了所有事。
陶鼎对自己的好始终没有变,闹脾气的一直只有他自己。
“对不起,”花劭垂下眼帘不敢看陶鼎。
“之前我那样对你……”
“你都不怪我吗?”
时隔多年,他终于鼓气勇气对陶鼎心虚地道一声歉。
陶鼎心中剧烈地震荡起来,看到小狐狸这样乖顺,百炼钢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这几年胸中积攒的暴戾被小孩的一声对不起瞬间熨帖抚平了。
“劭劭,我从来没怪过你,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陶鼎在欣喜中如释重负,这些年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回国后他还一直焦虑小孩不肯亲近他,甚至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就算用上卑劣的手段,也要让小孩重新接纳自己。
没想到今天的计划进展得如此顺利,引得小孩主动跟他示好,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花劭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觑着陶鼎,喃喃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当时我不肯出来,你可生气了!”
陶鼎深深地看着小狐狸:“劭劭,你不知道当时我……”
整个人都快疯了!
甚至打算把小狐狸绑也要绑出来,只是被家里人死死拦住了。
后来他又打算退了学重新回国陪着小狐狸,被他老子和大哥按着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并且和他约定:不许强迫小孩出国,而且要证明自己有接管家业的实力后才能回来。
否则他不配成为陶家的继承者,更没有资格承担起责任守护小狐狸一辈子。
陶鼎尽管痛苦,却也知道父兄的建议是为了保护小孩不受自己伤害。
在得到之前,他必须学会控制自己。
陶鼎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后出来答应了约定。
随后四年,他在遵守承诺和濒临发疯间苦苦坚持,咬着牙磨砺自己的心性,逼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只为有一天能让强大的自己重新回到小狐狸身边,到时让小孩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没有小狐狸的日子煎熬无比,可就算难捱,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小狐狸,能让他无法忍受的只有对小狐狸痛苦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