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是大日子,不知为何常年不动的林家在林怀川进了一次宫后受了拔擢,不过,看得出来想要重用的是谁了。
林父有了一同祭祖的资格,但是谢家主依然不待见他,一甩袖子从他身边过去,他只有在林怀川面前会同林父好好说话。
在后面的官员叽叽喳喳两句。
“这怎么还是过不去?”
“要你,你也过不去。”
朝中官员半数以上与谢家有关,自然都是看谢家主的脸面,纵然得了脸面也没多大起色。
但还是有人恭维的,这种感觉,林父已经许久没有了。
“林大人如今身居要职可要提拔提拔昔日同僚啊。”
“哎,昔日同僚早都比我走的高远,哪里还需要我来提拔?”
“林大人,今日我在广泰楼订了酒席,不知能否赏个脸?”
林父推脱,这帮人惯会见风使舵,什么好处都想捞一捞。“犬子说了今日一同祭祖,他不常回家,老夫已经答应,天色已晚,不好再留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说话的人一脸遗憾。“那,林大人慢走。”
林父回了家中,犬子还在院子里睡觉,从床上薅起来,简单的祭祖仪式,犬子在后面磕了几个头。
“又没有鬼,祭谁啊。”林怀川无神论者,不信这些。
林父回头瞪他。
林怀川低了头噘嘴扯自己袖子上的线头玩。
“好了,散了回去歇着。”
众人在自己院子里屁股还没坐热乎,便听见一首曲子,那叫一个诡异。
惊鹊和明月在旁边劝:“公子别弹了,一会儿老爷过来打你了。”
“没事,他们听不见。”坚持自我!
“这曲子不吉利。”
“哪里有鬼神,我是唯物主义者,区区乱魄抄。你们回去睡觉,去,两分钟弹完了我就睡觉。”
惊鹊和明月哪敢离开放他一个人在这,他们心中是信鬼神的,这曲子听着不详,若是月黑风高夜,大家都躲在门里不敢出来,真招了个东西把他吓个好歹那该怎么办。
诡异的曲子弹完,一阵风吹过,惊鹊明月心中都要一抖。
林怀川证明了自己双手一摊小脑袋摇得欢快。“看,什么都没有,走吧走吧,回房睡觉。”
惊鹊明月两个大男人在中元节杀的尸山血海都不曾害怕,被他一个曲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边上房子的两人昏昏入睡,中间的林怀川房里灯还亮着。
他在抓猫。
“老登,你怎么还不睡,别跑酷了,不然把你两只小爪子吊起来,让你跳一晚上炫舞。”
老登喵喵叫,骂骂咧咧回了窝里。林怀川熄了灯,便觉得一股风吹到了身上凉快得紧,不过片刻便睡着了。
清晨外门的小厮来报:“公子,宫里宣旨,叫公子带着身边人过去。”
惊鹊有时候真的觉得林怀川很矛盾。“不想入仕还要写那些文章散出去,是心怀慈悲吗,大善人。”
“你嘲讽谁呢?”林怀川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总是不圆满的,但是人总要有取舍。“我想要在这样的地方不卑躬屈膝又能保住命,就要做隐士,他们都不会在我选择靠向谁之前杀我,我所掌握的东西,在他们谁上位之后都用得到,只要我进退得宜,不做不该做的事,不说不该说的话,区区党争便要杀我,就是暴殄天物。”
这话有些夸大其词,这么大的国土,牛逼的人物比比皆是,但林怀川也有他的特殊。
这种懒蛋谢家教课时他也一点不敢偷懒,这与他之前所学的那些历史,逻辑互相补全,受益匪浅,可以说是两方一起成就了林怀川,所以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他了。
“可是身在其中哪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稍有不慎便是玩火自焚。你不该因为想让百姓过得好一点陷进来,如果真的不想,归隐山林,不用卑躬屈膝,谢家就能保你一世无忧无虑。”惊鹊觉得他归根结底还是心软,所以把自己陷入险地。
“是啊,我只要归隐山林,自己看看书,耕田织布,偶尔出去采买东西,多好啊。”林怀川仰头在窗台上看着刺眼的阳光。“可是哪有人真的心如磐石呢?”
大殿内
“林怀川到。”
这是他第一次进大殿,确实金碧辉煌,林怀川跪在地上道。“怀川见过陛下、太后。”
太后率先说话:“免礼。”
“些陛下太后。”
“启禀陛下太后。仵作已经验完了。”
林怀川拱手一问。“怀川斗胆,一介白衣因何殊荣上朝?”
大理寺卿道。“昨日半夜护城河中捞出了尸体,仵作断言死于七月初四晚间,府衙派人多方查问,那个时候,只有你们是有作案时间的,那黑布数据量远远多余尸体数量,定是实际数量更多,且伤口是一个人所为。”
林怀川皱眉。“所以大人要验我的护卫?”
大理寺卿:“是,那卖船的老翁已经在外辨认,两人的武器也拿出去比对,很快就会有结果。”
有与谢家交好的官吏出来说话。“这样威逼一个受害者不对吧?这些人装扮一看就是刺杀,怎么不查幕后主使?”
大理寺卿:“不知受害者怎么知道动机?”
有宫人小跑着递上验尸单。
大理寺卿:“陛下太后,武器符合伤口,怀川公子可有什么话说?”
这大理寺卿是谁的人,还是怎么?林怀川道。“初四晚上,我确实去过河边,也有人行刺,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人数多少?”
“五六十人。”
能出这些死士执行一次刺杀的绝不是等闲人物,八成就还是那三个。
有些人已经嗅到苗头,心生退意,不想掺和了。
江国公道:“这么大手笔,是想要置人于死地,怀川公子只带了一个人就能全身而退?也不想着查查背后之人是谁为自己报仇?”
绕了两下手里的袖子,林怀川面无表情。“我从不与人结仇,若真想杀我,必然是还会再来。”
大理寺卿:“结果呢?”
“没来,怕是找错人了。”
大理寺卿:“公子说笑。”
惊鹊再厉害也不可能带一个拖油瓶,杀五六十人,只有一种可能,本就是没多厉害的人,他们不是最出色的刺客,只是为了陷害的弃子。
小皇帝开口:“有什么信物和特征吗?”
“没有,当时就搜过,什么都没有。”
大理寺卿问道。“怀川公子可有人选?”
江国公哼笑一声:“自然是谁得利,或者是谁不得利,这还用问吗。”
这个屎盆子,到现在为止一定是扣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那就不是这个人。
靠向皇帝、没有谋反的江家只是争权,实际上当时江国公的消息只有林怀川靠向皇帝,他谋反成功不可能得罪干净武将还要得罪干净世家和读书人,一定还需要谢家稳定朝纲。
太妃知道江家心思,但其他人都不知道,可是行为的结果不会变。
五六十人杀不死两个,朝中也只会觉得是母子一心陷害太妃。
但实际上他还没有十拿九稳站队,太妃这样做太冒险了,如果行差踏错,谢家与她无缘。
她不应该,或者是这个刺杀对任何人都没有绝对正确的站位。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
林怀川对上珠串背后的眼睛。
没有证据,直接叫他指认,这样的程序可不够公平公正。
家宴无非就是一个试探。
“公子真的不知吗?”
“不知。”太妃的人不知情况,江家的人没做过,就一再相逼,想要逼着他指出他的站位。林怀川轻笑一声。
“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群不知情况的公鸡斗来斗去,上面操纵木偶的人看的应该很得意。林怀川看了李樾一眼,二人视线相对。
这是太妃给皇帝递的刀,一拍即合的局,一边给皇帝江国公的把柄,一面让朝臣以为是皇帝授意江国公陷害小王爷,又能把皇帝摘出去。
一个不可能拒绝的对皇帝有绝对好处的局。
过了这村没有这店,小皇帝这样轻易就入局了,看来就是没把太妃母子放在眼里。
江国公:“没有任何线索,这如何查?”
谢家主:“有完整些的尸体吗?”
“有。”
那尸体抬上来,一掀开白布,太后忽然睁大些了眼睛,仿佛下意识看向江国公,手稍稍用力,好像下意识躬身离开了一点座位。
小皇帝问:“母后怎么了?”
太后瞬间回神坐正了身子。“没什么。”
底下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个个都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
这下子这锅可是真真切切扣到了江国公身上,但看不是太后授意。
江国公到底稳得住。“快查查,这人是何来头?”既然已经知道那人手伸到了江国公府,顺藤摸瓜才最要紧。
小皇帝只说了这件事要严加查办便匆匆退朝。
江国公拦了林怀川想解释:“怀川啊,有些事不是只看表面的。”
“我知道不是国公。”林怀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知道是谁,但是没关系,只是朝堂博弈而已,我不在乎。”
“啊?”江国公如同被人在脑袋上砸了一记重锤。
“活人不及死人香,怀川虽无一身武艺,但也算小有才名为百姓谋过福,虽死!但!重于泰山!”拳头紧握,眼神坚定。
江国公动作一滞,反应了半天没明白这时候让人暗杀死了对百姓有什么价值,但既然名士,自然是有他看不到的深度。“呃,是。”顿了一下。“是。”
“怀川告退了。”
“慢走。”
说是慢走,真挺慢。林怀川在想什么契机让他们改变了策略?‘本来皇帝太后应该是要先打太妃的,为什么所有人集火江家?难道是知道了江国公要造反所以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