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矜将数学书里露出一角的信封拿出。
他目光投向纪榕:“你放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塞信的时候谢矜就已经站在后门了,他这话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纪榕心虚的连连否认:“当然不是我。”
谢矜仿佛没听见她的解释,自顾自的拿起信封上下打量一番,询问道:“写的什么?”
她老觉得谢矜这句话里带了些刻意的戏谑。
嫩粉色的信纸,中间还画着大大的爱心,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来是什么吧……
纪榕为了还原自己高一时写过的信,还特意在上面花了些功夫,加了些小女生的把戏。
她无视谢矜怀疑的眼神,继续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突然沉默了,手上拿着信却不打开,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半晌后,当纪榕以为他已经不打算再说话时,谢矜却毫无预兆的发出一声柔和的轻笑。
在一片寂静的教室中格外扎耳。
纪榕有点get不到他笑的点在哪里。
不会真的目睹她放信的全过程,然后又来挑逗她吧?
纪榕对谢矜积累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好感突然就荡然无存。
她说:“你笑什么?”
谢矜察觉女生的恼羞成怒,合时宜的收起嘴角的浅笑:“情书么?”
他在后门目睹了纪榕在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忍不住有些好奇,一时就没有进教室。
谁知就等了几秒的功夫,就看到女生把信塞到了他的数学书里。谢矜要准备竞赛,不带书自然是不可能,至于为什么将书故意留下,纯属是想看看纪榕的反应。
“你喜欢我?”
尾调微微上扬,还带了些漫不经心,谢矜一贯平淡无奇的语气难得有了波动,就像投入一汪深潭里的石头,使水面泛起了波纹。
他的眼神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情不自禁沦陷于此,结果又因停驻太久而无法自拔。
坠入他的眸子里,纪榕一时失神,耳边不断回响着他那句“你喜欢我?”
他的嗓音低沉嘶哑,说话时不疾不徐,像在阐述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还能用‘试错’这个理由来搪塞么?
纪榕在心里组织好的语言出口就变了样:“我喜欢你?我……”
我是狗。
这三个字卡在纪榕的嗓子眼。
后面的话她没了说下去的机会,脑海里突然响起礼花庆祝声,随之而来的是系统欢快的语音播报:
「谎言认证成功(1/9)」
?
「宿主部分记忆已归还,因数据需要更新暂有延迟,请耐心稍等」
难怪刚才系统没反应,原来要在关键情节的基础上说出谎言,才会被系统认定有效。
谢矜见纪榕如同卡带了一般站在原地半天不出声,他扭头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的挂钟,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奶奶该着急了。
他没再追问下去,权当纪榕是因为害羞了所以不敢明说。
数学竞赛已经迫在眉睫,刚才在办公室时,如果不是数学老师说过竞赛的金牌有一笔可观的奖金,他也不会要求参加。
老师听说他要参加还很惊讶,问他准备充足了吗。
虽然谢矜暑假时就已经自学了课本内容,但他没有针对性训练过竞赛题,所以竞赛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
但他没想太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奶奶的腿状况不理想,他需要这笔钱。
有几次他都想联系父亲,但都被奶奶劝下了,说自己都是些老毛病,治来治去都治不好,何必去浪费那些钱。
但谢矜注意到,奶奶的腿总是会疼,特别是雨天返潮的时候,但在食堂工作需要走动,所以他会自告奋勇去帮忙。
此时去洗拖把的女同学也回来了,看到教室里还有两个人有些惊讶,出声询问道:“你们还不回家吗?”
谢矜避开女同学的视线,将信纸放在了纪榕的桌肚里,拿起桌上的书往外走。
“谁喜欢你谁是狗。”纪榕见谢矜走远了,小声嘟囔了一声。
半只脚跨出教室门的谢矜又停在了原地。
他探着头回看纪榕,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调侃,嘴角上扬弧度清晰可见:“可是,我喜欢狗。”
“所以你们争执了半天谁是狗的话题?”
晚上,纪榕回到家洗完澡出来和柳嘉敏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在听到纪榕的叙述后发出一声爆笑。
纪榕有些郁闷的用毛巾擦了擦还没干的头发:“你说,他是不是误解什么了?”
柳嘉敏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给他送情书?”
“我都说了,那不是情书。”
“别狡辩,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他了。”
纪榕搞不清她是通过什么猜测得到这个谣言的,没好气的反驳:“我对他无感,无感好吗?”
柳嘉敏没回她这句话,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最后那句话真的很像在和你表白诶。"
纪榕:“我更倾向于他在表白狗。”
她活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没见过这样另类的表白方式。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一面啊。”柳嘉敏惊叹。
“口嗨罢了,别当真。”
两人又聊了几句,由于纪榕还要去写军训心得,于是挂断了电话。
班主任放学前在班上说过这事,学校规定每个班都要交两篇军训心得,军训结束后进行评选,刚开学班主任不清楚每个人的作文水平,而纪榕能被选上纯属是因为写得一手好字。
上大学后,纪榕的作文水平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她在书桌前坐了许久都才写出寥寥几行文字。
还有一个原因,白天系统说的那些话久久盘旋在纪榕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已经获得了些许记忆,这也能让她对梦中那人究竟是不是谢矜的猜测得以佐证。
但是系统判定谎言有效的方式也实在鸡肋......
军训一天的疲惫迅速席卷纪榕,她只感觉眼皮重的掀不开,眼前白纸上的字也逐渐有了重影,意识开始模糊。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是上班族的狂欢。
几颗碎石从纪榕的脚边滚落,她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崭新的白鞋上是不知何时溅上的泥点,她下意识俯下身去擦,同时又注意到了小腿有一处泛着红的擦伤。
火辣辣的,像是刚摔伤不久。
她轻轻吹了吹试图缓解疼痛,再站起身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自己身前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其中为首男人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他抬手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长长的烟圈。
“还不打算还钱?”
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个高大男人开始逐渐往纪榕的方向逼近,月光下男人的倒影逐渐覆盖过纪榕的影子。
距离很近了,男人身上刺鼻的烟味随风袭来,叫纪榕好不适应。
咫尺之间,不适感实在太重,更何况眼前这群人看着就不像什么从善如流之辈,纪榕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很快,脊椎骨抵住硬物,已身处退无可退之境。
硌的生疼,她转头查看之际,肩膀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推去。
失重感席卷全身,女生如同折了翅膀的飞鸟从高处飞速坠落。
纪榕迅速坐起身,眼前还是没写完的军训心得,手臂已经因为长时间压迫有些发麻,上面还有红印。
反应半晌,她像意识到了什么般,瞳孔因为惊讶而缓缓放大——
梦里的场景,正是她前几天去过的烂尾楼!
*
军训虽累,但好在时间不长。正式上课一周后,柳嘉敏看着教室里忙活着装空调的几位师傅,不禁感叹道:“榕榕,难道你是预言家吗?”
纪榕靠在椅背上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有些提不起兴致。
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同桌的位置,他还是不在,桌上摆着写的满满当当的竞赛训练题,上面红黑笔批注相间,可见主人的用心。
自上次做了那个梦后,她意识到这是系统所说的「记忆」,也得知烂尾楼在现实里真实存在,这是否也意味着在将来的某一天,谢矜就会将她推下楼?
她一直误以为仅仅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来时空的2017年,没想到是穿越到了梦境所在的2017。
而能让她从这场恐怖的梦里醒来的契机,却要通过谢矜实现。
为接受这个荒诞的真相,她已经刻意疏远谢矜好几天,好在他忙于竞赛,也没有追究塞信的事情。
而今天,就是换位置的日子。
在以前,就是因为换位置一事,她和谢矜就分道扬镳。
可是她要通过了解谢矜才能认证谎言。
“榕榕,下午班会课换位置,你想坐哪里呀?”
纪榕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机会选。”
这次是按学号选位置,她的学号靠后,班上不知道有多少女生都想坐在谢矜旁边,哪里轮的上她。
柳嘉敏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班长刚才来说,班主任也会插手这次座位安排。”
“一是不让喜欢讲话的坐在一起,二是让有弱势科目的同学们互帮互助。”
“弱势科目?”纪榕抓住了重点,心里有了个主意。
数学课代表李绍拿着刚从老师那里拿来的数学小测的卷子正在一一比对座位,正好路过纪榕,顺手把谢矜和她的卷子都放在她桌上。
望着白花花的卷子上近乎满分的成绩,纪榕以为自己看错了。
……难道是我宝刀未老?
定睛一看,旁边的姓名栏写着谢矜的名字。
打扰了。
帮谢矜将卷子放好,纪榕才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
高一的数学不算难,大多数同学都考的不错,所以她这次的分数已经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纪榕望着卷子上的红叉叉犯了难。
趁着上课铃没打响,她拿起卷子往老师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