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早已在五年前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设备仪器医生应有尽有,整个别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雪欲来。
第二天,徐归症状依旧没缓解,甚至因为后颈的腺体在短时间迅速长大,而更加危险,周睦安甚至把自己已经退休了二十年的师父给召唤来了。
老泰斗一把年纪,坐在床边给床上小人找穴位按压,可徐归浑身都在痛,碰一下就掉泪,亲属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的,老泰斗叹口气说家属出去吧。
夏静早已受不住,躲开了,可又不敢回别处,在旁边的房间里朝天空拜菩萨,陆庭之在一边陪着她。
“他那么小,怎么要遭这种罪。”夏静伏在陆庭之怀里哭。
“不会有事的。”戒断反应的事夏静并不知道,陆庭之无声叹息,有没有事他心中根本没底。
“万一…万一…”
如果是以前,陆庭之会笃定地说没有没有万一,可是徐归太过特殊,他不想让妻子最后失望:“不要去想万一,即使有…”
“我舍不得!”夏静抬头看着他,“我舍不得啊。”
没有人舍得,陆庭之抱着她,心道如果真有神佛,请您听一听我们的祈祷吧。
陆寻舟在床边不眠不休地陪了一夜,周睦安让他去休息,看腺体的发展,怕是还有两天。
如何睡得着?陆寻舟沉默地看徐归,疼得眼泪就没停过,嘴里还偶尔发出呓语,喊爸爸,喊妈妈。
穴道按摩对徐归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等终于结束,他已经浑身是汗,小脸因为哭泣不再发白,而是潮红色。一旁的老泰斗也一头的汗,周睦安扶着他站起来,老人家精神矍铄,此时也体力不济,他缓了一会儿摇摇头对陆寻舟说:“陆先生,出去说话。”
……
“陆先生,长话短说,联盟有过因戒断反应休克,后来抢救过来反应几乎消失的例子。”
陆寻舟打断他:“不行,这太危险了。”
“可如果按照现在的状况下去,小孩很难撑过去,上次我只说了那对双胞胎,是不想让你们为此走弯路,其实后来还有三个这样的例子。”
“我不说绝对的话,只是告诉你。”老泰斗扶着椅子坐下来,拿出手边的资料递过去。
十八岁面对生死时都没有害怕过的陆寻舟,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不敢接那沓并不厚的纸。
“不行。”陆寻舟最终还是没有接,他转身回了房间。
他知道,在此刻不应该让情绪左右,理智告诉他,他要接过那份资料,一字不落地看一遍,分析利弊后再做决定。
而周睦安允许这份资料出现,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他们研究过,探讨过,觉得可行,甚至成功的概率比现在的方案高,可是陆寻舟无法在这样的问题前冷静理智。
他在徐越的生死上,也冷静的只看概率与数据,他考虑了所有因素,分析了利弊,做出了最佳的选择,而结果是徐越并没有活下来,甚至可能是死在自己手上。
这是心结,错了一次,还要再错第二次吗?而哪一种选择才是对的,如果两种,都是错的呢?
陆寻舟几乎每天都会注视着花园里的长椅发上一会儿呆。
“徐越,你告诉我,应该怎么选。”
他朝那里望过去,阳光和煦,花开依旧,余下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日照顾徐归的女佣,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在祷告。
这个别墅里,没有人不喜欢徐归,可也没有人能够在此时帮助他,他们唯有祈求苍天神佛,甚至鬼怪精灵。
陆寻舟握住徐归的手,看向虚空:“徐越,你在吗,你看看他吧,别把他带走。”
求你,陆寻舟头抵着徐归的额头,那里滚烫灼热,他小声地说:“徐越,求你。”
-
离境前一天,徐越又做了那个他回来前做过的梦。
徐归在他梦里哭,一面哭一面向他跑过来,可是徐归看不见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徐越不停地喊他名字,徐归却一遍遍的穿过他的身体,在那打转。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陆寻舟干什么吃的?
“徐归!”徐越又喊他,可是徐归似乎连他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是梦,是梦,徐越疯狂暗示自己,想要醒过来,无济于事。
梦中是混沌,可混沌也清晰,徐归仿佛一道光,在他梦里跑。没有办法醒不过来那就随他去,徐越跟着徐归走,人没多大,跑得挺快。
“妈妈!”徐归停了下来,他看见徐越了。
“嗯。”徐越朝他走过去,伸手擦他的泪,“怎么哭了?”
“妈妈抱抱我好不好。”
“好。”做梦真好啊,能够真实地拥抱,徐越张开双臂,把徐归搂在怀里,温暖柔软的身体让他无比满足。
“妈妈…想一直抱着妈妈。”徐归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徐越抱着他站起来,手抚在他的后背,轻轻地从上往下拍:“那就一直抱着。”
“不行,他们在数数,好吵啊,妈妈,他们好吵。”
“谁在数数?”徐越不解。
“不知道,好吵好吵。”徐归慌张地提高声音,“妈妈!”
“徐归!”怀中的人突然空了,只剩了一团空气,徐越双手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四处张望,可入目之处,仍旧一片混沌。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啊!徐越没由来的心慌,这种感觉让他熟悉也让他恐慌,外婆去世之前就是这样。
这是血亲之间的心灵感应,可是徐归能有什么事?他好好的在那个世界,一大群人围着他转,陆寻舟把他当眼珠子疼,他能有什么事?
徐越安慰自己,可这并没有用,直觉比那个摸不到的世界真实。
徐归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徐越拔腿超前跑,那是徐归来的方向。
-
“先生,先生!”
女佣提着水壶来树下,见地下睡着个人,喊了好几声都没动静,只好伸手摇他。
这两天别墅人来人往,也不知这是哪一家的。
天光大亮,徐越睁开眼,头顶是树叶,手中是毛绒绒的什么,徐越侧头一看——狗尾巴草。
他无暇多想,撑起身朝别墅跑。
“先生!你不可以去!”得到徐归嘱托要照顾狗尾巴草的女佣丢下水壶,追着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