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吟并没有选择飞机出行，而是规划好路线，带着江凌自驾车去。她上一次独自来到西藏，陪伴她的就只有孤寂。而这次，不为别的，一路上的风景已经足够让人心动。

他们的第一站是日喀则扎什伦布寺。

在传说中，绿度母是观音菩萨的眼泪化身而来，能够消除业障，渡世人脱离苦海获得安乐，忘却烦恼与忧虑，象征着慈悲众生。

香客来来往往，人头攒动。他们有的人是千里迢迢而来，有的是本地原住民，可不管是谁，是何身份，各自带着内心的期盼潜心跪拜，祈求庇佑。

江暮吟害怕江凌被挤散在人群中，牵着她的手并肩同行，随着人流一起步入庙宇。

前面的香客已经起身，拿着求来的平安符悄然离去。

两人接过僧人双手递过来的香火，双膝跪在蒲团上，三起三拜，敬重的把香插进香炉，不多作停留便离开。

车子抵达庄园之后，天空下起蒙蒙细雨。雨势虽然不大，但是雷声阵阵，颇有声势之威。本身就是霜雪天气，现在参杂着雨幕，更加让人感到寒冷。

他们在这里歇了一晚，今天就要前往青海博物馆，这一次出门江暮吟带的人明显多了个倍。可能是因为出门前的小插曲，害怕出意外，以防万一。

江凌刚洗漱完出来，下楼吃了个早餐，打算去房间找江暮吟。

她才刚走上楼，就看见一个女仆装打扮的年轻女子，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托盘。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径直走下了楼。

江凌有些奇怪，走廊尽头的房间是江暮吟临时办公的书房，除了她之外，谁也不能进去。她记得今天过来打扫卫生的，并不是这个女孩子。她不禁有些多想，就没有去江暮吟的房间，而是独自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而江暮吟早就洗漱完毕，在房间里用笔记本办公等着江凌。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他心念一动拉开门，往隔壁房间走去，“阿凌，你在里面吗？”

“在的。”江凌其实并不想回答他，可是这样不给理由的晾着人家，着实有点莫名其妙。

屋里开着灯光，十分明亮。江凌坐在梳妆台前，刚才洗过的长发已经干透，飘散在身后。江暮吟在门外不过站了会，就带进来一身寒气。他站在江凌的身旁，隔着点距离，等待身上的寒气散去。

他走上前，拿起桌上的梳子，替她整理着三千青丝。江凌倒是也没有拦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男人的动作。江暮吟不小心手劲没有控制好，疼的她痛乎出声。为了防止江暮吟用错力，她也就只能绷直腰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为她挽头发。

镜子里面照着的男人低垂着头，仔仔细细地梳理着发丝，似乎感受到江凌的目光，抬起头来，与她在镜中对视一眼。

他低下头来，看到的却是一张模糊的脸颊。她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纸巾，在她的眼角轻轻地擦拭着。江凌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指蜷曲着，指尖在柔嫩的掌心留下印子，将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江暮吟感觉到她有事情要说，停下手中的动作，顺势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捂着，“怎么啦？宝贝儿有心事。”

江凌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舅舅，今天去你书房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吃醋了?”男人闻言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调笑着说道。

听到江凌的问题，江暮吟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细心的跟她解释着。他向来不喜欢被动，看来这让贺澜听抛出的诱饵起效用了，对方果然沉不住气。

她的耳边是江暮吟的轻声细语，手上梳头发的动作不停，好像不是在梳头发，而是在梳理混乱的思绪。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窗外的雨势逐渐变大。

“舅舅，您再梳下去，我就要被您给薅秃了。”江凌把自己的头发从男人的手中解救出来。微凉的发梢划过江暮吟的掌心，他揉了揉江凌柔顺的长发，“是我弄疼你了吗？乖，我轻点，马上就好。”

江暮吟干脆利落地给她挽起鬓发，用头绳简单扎起来，低下头在额角印下一吻。她今日穿的是传统藏式服装，不施粉黛，头发也只能是待会儿请位藏族人家来给她弄。

这套衣服显得江凌更加消瘦脆弱，鲜亮的颜色与她白皙的脸颊相映，嘴角挂着浅笑。美好就像是一场幻觉，下一秒就会消散。江暮吟看得心惊肉跳，突然紧拽住她的手。

“舅舅，你怎么了?”江凌感觉到男人的情绪不对，反握住他的手掌，出声询问。

江暮吟为自己胡思乱想感到难堪，但是又不想放手，慢慢收紧手中的力道，牵着人上车准备出发，他们这次主要是去喇嘛庙，途径青海博物馆。

等车队抵达目的地，已经接近日暮时分，所以人流量比较少。服饰展馆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不明，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藏式传统服装，被封存在展柜里杵立着。随着他们的走近，一盏盏灯光随着感应亮起，江凌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

在灯光的映照下，每件文物都被蒙上了神秘色彩，所蕴含的历史气息迎来。它们仿佛是位历史的描绘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每一位过客，不破不立。

江凌的视线凝聚在一块黑色的刻碑上，眼睛里饱含莹润，心里泛起波澜。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就像是被紧紧揪住，充满酸涩的感觉。

她低垂着眉眼，不禁呢喃细语，“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生命轮回的开始。若是心中有惑，在一刹那，或许就是解脱。是…轮回的开始。”

“不修今生，但求来世。”

江暮吟听见她的话语，不禁失笑，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人往外走去，到了车里将人团成一团抱着，出声问道，“阿凌也认同这些前世今生轮回的说法吗？”

“我并不是很认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前世今生的说法属实太过于虚无缥缈了，还是应该好好珍惜。”江凌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

去往喇嘛寺的路途上，江凌看见人群中有那么特殊的存在。他们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颅，带着保护措施双膝跪下后匍匐在地，三步一叩首，十分虔诚。

江暮吟注意到她探寻的目光，不等江凌发问，先行开口说道，“这是在祈福，一路像你看到的这样，需要走上几百公里。这是他们的信仰，也算是一种精神寄托。”

男人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西藏具有浓重神话色彩，所以也被称为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雪山之巅的喇嘛庙、祈福挡灾的经幡缎带，转动的经筒，都被赋予美好的寓意祝福。”

江凌许久不说话，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博物馆里的那几句话，并没有听见男人在说些什么。她钻进男人的怀中，像频死的鱼儿渴求水域一样，贪婪地吸吮着他身上的檀香，看着江暮吟手腕上的潇湘出神。

一路无言。

漫天飞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看不清她上次来时的春盛。雪花飘落在他们的头发上，给江凌一种两人共白头的感觉。

抵达喇嘛庙的时候，众喇嘛已经在庙外候着。双方打过招呼，主持亲自带着他们进庙宇。

这次，江凌倒是没有跟着江暮吟一起去，而是去了后院。殿中的长明灯日夜不分的燃着，还有僧人诵经的声音，衬得整个大殿森严庄重，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让江暮吟前去烧香，自己则是到处走走。

江暮吟看着她远去，眼神示意贺澜听，他瞬间明白，偷偷带人跟着江凌。

很快，贺澜听发现端倪，这个时间段，就算游客较少，也不应该只有他们几个在这里。贺澜听瞬间明白江暮吟的意思，通过蓝牙耳机说道，“情况不对，提高警惕，保护好小姐。”

话音刚落，距离江凌不远处，有个用帽子挡住眼睛，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双手一开始揣在衣兜里面，得离得近了，才看清男人手中闪过寒光。

还不等他走到江凌身侧，贺澜听就已经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后，左脚借力往前一跃，胳膊肘辖制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划过，刀片割破男子喉管，手法干脆利落，等到贺澜听放开男子的时候，人已经咽气。

人被解决，其他手下立刻上前来处理尸身，还有被染红的白雪。他们的动作迅速，并没有引起江凌的注意。

后院寺庙的墙壁上，悬挂着彩色的经幡，随着风轻微飘动，墙壁上雕刻着一幅幅壁画，江凌虚抚而过，视线却眺向远方。

贺澜听依旧不近不远地跟着她，江凌眸光流转，最终停留在梵钟面前，步伐缓慢地走过去，打算凑近过去，想要仔细看钟体上面的符文。一个年轻小僧慌慌张张地朝他们这边小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堆经书，晃晃悠悠地，视线被面前的书籍给挡住，嘴里不停的喊着，“麻烦让让，让让…”

江凌躲避不及，“砰”的一声，两人撞在一起。

贺澜听赶忙上前把人给扶起来，江凌被撞的头昏眼花，感觉头上有星星在转，要不是贺澜听扶着她，现在可能已经在地上躺着，“谢谢贺叔叔。”

贺澜听轻笑一声，等江凌站稳后默默松开她的手。

那小僧神色仓皇地给江凌道了个歉，马上蹲下身拾起雪地上的经书，“贵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捡起来。”

江凌立马也半蹲下身，帮他捡着经书，眼神余光捕捉到几个字眼，暗了一瞬，放到他的手中，“抱歉，我反应慢了些，不好意思。”

“谢谢，谢谢！”那人给江凌鞠躬致谢后，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等人影彻底溶在一片白色中，江凌藏在衣袖里紧握着团纸的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