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温度很低,白色的墙壁与装饰,让空荡荡的房间更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寒意。
盛迢迢不禁双手环臂,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后颈也被冷气吹得阵阵发凉。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平复心跳。
盛迢迢想起吧台上似乎有个开瓶器,于是快步走过去,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那开瓶器不知放在房里多久了,金属的握把早被侵蚀得寒冷无比,但盛迢迢此时拿着它,却心安了许多。
她走到浴室前,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拉开大门。
意料之中的,这里空无一人。
但下一秒,刺鼻的香氛气味汹涌而出,仿佛有人往地上泼了整整一桶香水似的。
盛迢迢捏着鼻子,皱眉打量着浴室内部,正如周露所言,墙壁上全是水渍,毛巾架上的毛巾也还湿着,显然自动清洁装置并没有启动。
可这浴室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如果智能系统是因为察觉到浴室里有人,才没启动,可人又能在哪呢?
盛迢迢看向镜子旁边的衣架,只见上面正突兀地挂着一件粉色的衣服,她估计这是那个中年女人的,于是捏着衣角,将布料提起来,放在眼前抖了抖。
这竟是一件情/趣内/衣。
盛迢迢目瞪口呆,下意识嫌弃地把衣服扔回衣架。但几秒后,她又突然颤抖着双手,快速捡起衣服,哆嗦着将布料摊开。
一抹显眼的红色刺入眼帘。
她颤巍巍地将鼻尖靠近布料,尽管浴室里满是浓郁的香氛气味,但一股尖锐的血腥气还是直刺她的鼻腔。
是血。
盛迢迢不知道这是谁的血,但不管这是谁留下的,情况都不容乐观。这个情趣内/衣同时也在提醒她,这里可是体验馆,这个浴室也许没那么简单。
她贴着浴室墙面仔细摸索,果然在缝隙处摸到了一个隐形的暗扣。盛迢迢心知,现在出去喊人过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但假如,那抹不知已经干涸了多久的血迹是江让月的……
不能再拖了!盛迢迢咬咬牙,直接拉下了暗扣。
随着“滴”地一声响,那面墙果然动了起来,在墙壁缓缓落下后,浴室的另外半边出现在盛迢迢眼前,一同出现的,还有诸如手铐、椅子、绑/缚绳等情/趣道具。
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像海浪般涌来,与人工香氛汇聚在一起,熏得盛迢迢头皮发麻。
一具女尸正赫然躺在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园艺剪。
她当即认出,这是之前见过的那个中年女人。
一股恐惧直冲天灵,正当她惊慌时,角落里突然传来熟悉的轻哼声。
是江让月!
盛迢迢生怕看到一个血流满身的江让月,她赶紧冲过去,将躺在地上的江让月半抱在怀里,反复查看后,她松了口气。
对方生命体征明显,身上也并无伤口。
但江让月看着也不像是正常的样子,因为她一直蹙着眉头,双目紧闭,嘴里还不时喃喃自语。
这反应,倒是有点像之前在大厅里见到的那个被麻痹神经的男人。
尽管发现了尸体,但盛迢迢不敢把把江让月单独丢在这,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把江让月的上半身扒拉起来。
盛迢迢本就比对方矮一头,只是把江让月的一只胳膊抬到自己肩上,她的额头就已冒出了一层细汗,她喘口气,好不容易又抬起了另一只胳膊,就这样,她半拖半背着,把人哼哧哼哧带出了浴室。
走出浴室后,盛迢迢有些重心不稳,她摇晃了一下身体,接着“咚”地一声,江让月痛苦的呻/吟随之而起。
撞到头可不能怪我,江大小姐,是你自己个子太高了。盛迢迢心虚地想。
江让月似乎被这一下撞得有些清醒了,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正拖着自己向前,她的眼皮还很沉重,于是下意识地将眼睛贴近身/下人的后颈,难受地蹭着。
盛迢迢浑身一个激灵,后颈痒得像是被人用狗尾巴草翻来覆去地扫。江让月高挺的鼻梁像是比武器还锋利似的,每每蹭过她的皮肤,盛迢迢就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猪蹄,正被厨师用刀刃刮毛。
“主,主人,你醒了吗?”盛迢迢一边拼命维持平衡,一边艰难开口,“别,别蹭了。”
盛迢迢的声音确实刺激到了江让月,但她此时被颠簸得十分难受,便本能地挣扎起来。
盛迢迢背着比自己高一头的江让月,本就吃力,这下对方还不配合地扭动了起来,她终于支撑不住,拖着江让月一起滚到了地上。
还好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她才没被摔得鼻青脸肿。
江让月的半个身体趴在她身上,脑袋也正好埋在她的颈窝里。盛迢迢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先自己离开这,再请人来帮忙。
然而她的体力被透支得彻底,她推了半天,硬是没把身上的人推开半分,盛迢迢忍不住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此时如果凶手折回来,保准买一送一,她和江让月都别想跑。
这时,江让月似乎找回了一些神志,她的眼睛微微睁开,朦胧间看到盛迢迢被自己压在身下,她的神经还处在麻痹状态,只能缓慢地扑闪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不停地扫着盛迢迢的侧脸。
“主人,主人?”盛迢迢推着江让月的肩膀,在确定对方只是醒了,但意识还没回来后,她终于把憋了一周的愤怒喊了出来,“江让月!你给我醒醒!”
这一嗓子下去,江让月终于抬起了头,她呆呆地看着盛迢迢,浅色的双瞳里满是茫然。
“A,A10……”
还能认识人,那还有救!盛迢迢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希望,她的语气舒缓了一些,柔声道:“主人,你的神经元被麻痹了,我们现在需要逃出去。”
江让月失焦的双眼渐渐找回一些神采,她死死地盯着盛迢迢,四目相对间,她轻声道:“盛迢迢。”
“是我。”盛迢迢激动地看着江让月。
“你,学句小狗叫,我听听……”江让月笑了起来,像是可爱的小朋友碰到了心仪的玩具,语气里满是期待。
“什么?”盛迢迢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狗吗?”江让月垂下脑袋,凑到盛迢迢的耳边道,“我喜欢小狗。”
盛迢迢:“……”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江让月的狗了?
“江让月,你别闹了!”盛迢迢被折腾得不清,她恶向胆边生,一巴掌呼到江让月脸上,把一直压着自己的脑袋撇开。
一番努力后,盛迢迢终于从江让月的身下爬了出来,她借着灯光一看,江让月白皙的胸口已经起了一层红色的小疹子,糟糕,花粉过敏!情况紧急,盛迢迢再次连拉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勉强把人从房里拖了出来。
来到回廊后她立刻大喊。很快,凌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无数员工和顾客围了上来,惊恐地看着她们。盛迢迢喘着粗气,指向房间:“浴,浴室里,有位顾客的尸体。”
林姐也快速赶来,通过调查顾客的消费记录,她很快锁定目标——体验型仿生人R7。林姐的眼神一凛,但又很快被隐去。她带人第一时间赶往监控室,却发现监控系统已被破坏,想要彻底修复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
林姐被气笑了,她咬牙切齿道:“R7是我最信任的仿生人,我给了她仅次于我的管理权限,没想到,到头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五分钟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场,所有人被紧急集中到一楼大厅。
仿生人杀害人类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像一颗巨石砸进了湖中,激起千层浪,在人群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报警,让监察者来!”一位顾客边说着,边唤出个人终端,但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把电话拨出去。
其他顾客也纷纷效仿,但都发现终端在关键时刻没了信号。
“我怎么没信号?”
“我也没信号,哎,你试试看你能不能报警?”
终于,顾客们意识到一件事——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有的人开始想要离开这,却发现大门被紧紧封锁着,私售中心的这一行为更加激怒了众人,大厅里顿时鸡飞狗跳。
林姐赶紧出面,安抚大家的情绪:“觉醒仿生人开启了信号屏蔽器,还破坏了我们的门禁系统,大家现在不要惊慌,也不要随意走动!仿生人还在这里,我们已经全力搜查了。”
另一边,私售中心的医护人员很快来到江让月身边,她的口罩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了,他们中显然有人认出了江让月,那人先是一惊,而后赶紧压下情绪,若无其事道:“江女士的神经元受到了轻微的电流刺激,但很快就可自然恢复,不用担心。”
周露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了盛迢迢身边,她刚好听到了医护人员的话,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江让月,眉宇间满是担忧。
“那她现在没意识吗?”
“有轻微的意识,但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清醒后也多半会忘记。”
周露点点头,她愁容满面地看着自家好友,然后蹲在江让月面前,问道:“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江让月神色茫然,喃喃道:“我自己。”
“第二呢?”
“A10”
“你tm是颜控?”
江让月这下沉默了,她可能无法分析“颜控”是什么意思。
周露继续问:“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江让月:“周露。”
“那你夸夸周露的优点。”
江让月:“……”
工作人员见江让月眉头紧锁,赶紧阻止周露继续玩下去,他道:“这位女士,你提的问题太难回答了,江小姐快神经崩溃啦!”
周露:“……”
终于,江让月像是对他们的聒噪不堪其扰,她的眼神逐渐清晰,胸口的疹子也退下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头痛,她难受地轻哼起来。工作人员赶紧给她戴上神经舒缓仪,江让月紧蹙的眉心才渐渐舒缓。
几分钟后,她浅色的双瞳终于清明了,但嗓子还有些沙哑,她艰难开口:“R7杀害了顾客,麻痹了我的神经元……她现在在哪?”
盛迢迢赶紧回答:“R7已经失踪了,林姐说他们正在搜索整个中心。”
江让月轻喘了口气,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神色一凛,“玫瑰园,地下有个玫瑰园。”
众人面面相觑,还以为她又神志不清了。
江让月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她一定是去了玫瑰园。R代表的是rose,R7并非唯一的仿生人,在玫瑰园里,还有其他六个和她一样型号的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