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一听见鬼舞辻无惨的话,伏黑惠本来是很高兴的。但转念一想,又失落起来。更多的是一种悲伤混杂着担忧的自责,将他的思绪不断拉扯,落入空处。
“但是……我的能力很特殊吧。
在我身边,她一定会被我连累……
说不定就算真的分开,也会有人找上她!”
伏黑甚尔并没有动作,也没对两人的决定提出异议。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津美纪跟谁生活,他只是静静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待眼睛发酸到疼痛,才慢慢闭上眼。
五条悟摸着下巴,脑海中联想到这孩子自小的经历,与在刚刚表现出来的特质,觉得有些难办,可能是和幼时无人关心颠沛流离的生活有关,让这孩子缺少了爱自己的能力。
活着本身只是生物的本能,而生活则并不只是如此。
他的生活需要锚点,锚点的本质是被他认可的人,伏黑惠本人是依附于这些锚点而生活的,而这种依附关系的本质,是他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自我的价值被解构成了虚无。
而这诸般因素构成的最终结局,是一个宁愿为他人而活的利他性灵魂,这种性质在方才的对话之中也有所体现。
最为显著的一点就是,明明直面危机的首先是伏黑惠本人,对于敌对势力来说,最优解是趁十种影法术弱小之时对其发动袭击,那么最危险的必然是伏黑惠本人。但他最为在意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在意的东西,是他姐姐津美纪的安危,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再加上让这孩子选择归处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津美纪会被如何对待。
Emmmm……五条悟不禁想到,若是让他知道了十种影法术运作的本质,知道了魔虚罗作为至今无人能调服的式神,降临后便能摧毁一切闯入调服的所有人。
他是否会只把魔虚罗作为一个最后的武器,一个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的、能铲除一切敌人的最后保障,而非将魔虚罗视作可收为己用的工具?
这样可远远接触不到十种影法术的上限啊。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五条悟挑着眉,皱着脸,并不是很想当这个破坏小孩子幻想的大人。
但是鬼舞辻无惨无所畏惧。
“既然你这么担心。”鬼舞辻无惨是声音如往常一样缓慢而平淡,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改变,“本质上来说,津美纪所可能受到的来自咒术界的侵害,无论是何目的,最终也是为了利用她来针对你。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何?”
五条悟:啊???
伏黑惠怔怔地看着他。
“是这样吗…………”
“当然。”鬼舞辻无惨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喜悦,是想象到有趣的东西时来的兴致,“我会将你的选择,丝毫不差地告诉她。”
伏黑甚尔:啊???
余下的两位你看看他,他看看你。
伏黑甚尔内心:吼哟,喜怒无常的家伙。
五条悟内心:这老东西又在逗小孩玩了。
“你怎么能这样!”
伏黑惠急得快要哭出来,但鬼舞辻无惨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仅仅只是加了点手上的力道,压下了他反抗的手。
“我不能哪样?”
“津美纪要是知道了……”
“嗯嗯。”鬼舞辻无惨就像是那个作为故事反派的大魔王,“哎呀,她会伤心的吧?”
伏黑惠瘪了瘪嘴,“你到底想干嘛!逗我玩有意思吗?”
鬼舞辻无惨的面上陡然褪去了一切表情,声线也冷了下来。
“确实,没什么意思。”
人类的幼年,是塑造价值观的最早时期,当然也是最好的一个时间。
若是童年经历糟糕,要么彻底变得软弱,消弭于世。
要么只能自救,为自我重塑人格。通过现实的因素,为自我确定锚点,通过一个个逻辑严密的因果链,为自己找到存活的意义。
但后者的糟糕之处在于,虽然这种因果链足够完善与严密,但往往都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就像机械内部旋转的齿轮那样,环环相扣,在因果链完好的时候,看上去足够精密与壮观。
但只要任何一个部件出了纰漏,就会导致整个世界观的崩塌,人类的灵魂也会随之遭到重创。
但我们又无法直截地指责他们,因为没有人为他们教授与自我宽恕和解的方法。
看问题要直击重点,对付人要找到他心里最脆弱的一环,要找到统筹一切因果的那个事物。
“你觉得津美纪会如何选择呢?”
鬼舞辻无惨将问题抛回给伏黑惠。
“……我不知道。”
伏黑惠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但五条悟却精准地感受到了对方话中的潜在含义。
五条悟拉着鬼舞辻无惨的手,把他带到窗边。
两人小声密谋,主要避的不是伏黑甚尔,而是目前还在纠结的伏黑惠。
“喂,你什么意思啊。
咒术界的存在是不能被普通人知晓的。
你忘了我俩的约定了。”
鬼舞辻无惨:“但这是迟早的事吧?”
五条悟扭曲着脸,跟看珍稀生物一样看着他。
“嘿,你这话我怎么感觉这么说的这么邪乎呢。”
鬼舞辻无惨定定地看着他,皱了下眉,然后十分不喜地伸出手,扯着他的脸。五条悟没感觉到威胁,于是也没开无下限。
鬼舞辻无惨揪着五条悟的脸颊往两边拉扯,面无表情。
“性格已经很惹人厌了,不要让你的脸在我这也变得一无是处。”
五条悟一把抓住鬼舞辻无惨的手腕,向外推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从张嘴斜视,到歪嘴瞪眼,眉毛拧成一团,最后瘪着嘴无语地看着他。
“要你管,嘻嘻。”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就迟早的事了。”
“有人会逼着你去做的。”鬼舞辻无惨面上似笑非笑,“因为这是一个王牌。
而且是绝无仅有的,任何咒术界人士都可以使用的,王牌。”
“没那个可能。”在面对正事上,五条悟一般来说都是比较靠谱的,“曾经也不是有人试图以这个理由威胁御三家。但首先,老式传播媒介的效率过低,而且很容易得到控制;其次,电子和网络传播的控制权一直被官方把控,官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信息流露到人群中。
这样对那些高层没什么好处。”
“如果敌人是与你同等级的强者,抑或是有绝对的谋略与计策呢?”
“那我还活着呀。”五条悟显得没心没肺的,“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人破坏咒术界的和平。”
“那我就不知道了。”鬼舞辻无惨没有坚持,只是把这个看似危险的话题略过了,“毕竟,我可不是咒术界的人,这些情报我本就没有掌握。”
但鬼舞辻无惨垂眸,像是回忆起什么。
“我只是以纯粹因果的角度,提醒你一句罢了。
我以两次死亡作为代价,因而知晓一切事件的背后,有其无法忽视的联系。”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五条悟挑着眉思考到,“其实也有点道理。
当然,只有一点点。”
“不过现在就让津美纪接触咒术界,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我可没说过让她接触。”
鬼舞辻无惨翻脸不认账。
“啊?”五条悟表情怪异,“那怎么让津美纪跟我们走。不是要让她跟伏黑惠一起生活吗?”
五条悟说着说着,成功把自己逗乐了。
“怎么,父母离婚,俩小孩跟别的男的跑了是个怎么回事,包能上明天头条的。”
鬼舞辻无惨摊手,然后扭头看向伏黑甚尔。
五条悟的视线也一起平移过去。
伏黑甚尔还在emo着,躺着躺着就发现,旁边说悄悄话的俩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天与咒缚的听力非常好,所以伏黑甚尔其实一直听得见两人在谈论什么。
但听见是一回事,入脑又是另一回事。本来他觉得这俩人絮絮叨叨的都是关于咒术界的事情,那关他一个术式杀手什么事呢,伏黑甚尔因而十分心安理得地就放弃思考,大脑放空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直到被热烈到无法忽视的目光盯上,伏黑甚尔一头雾水地延迟接收了两人方才谈话的内容,捋着捋着,伏黑甚尔虎躯一颤,拧着表情回视过去。
“你俩这是连吃带拿啊。”
这俩混蛋显然就是想让他一起跟着去给咒术界卖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有病呢?
“一亿日元。”
伏黑甚尔顿了一下,随即嫌弃地看着他。
“就一亿日元就想把我收买了?”
“……每月。”
五条悟慢悠悠地补充到。
伏黑甚尔:…………
“说吧,什么时候入职?”
站在一旁看到全程的鬼舞辻无惨:原来是用这种方法解决的吗。
“安啦。”五条悟朝他摆摆手,声音轻佻,但语气却是一等一的认真,“知道你讨厌咒术界。先跟高专对接吧,不用管高层的那群老头子。
等以后,有更适合你的工作会交给你的。”
伏黑甚尔感觉他在给自己画饼,但六眼应该不会拖欠工资,于是欣然接受了。
“搞定咯。”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正好此时,房门被打开,一个扎着长发的干练女人带着津美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