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

【是不是我太脏了，被老婆嫌弃了？】

鹿燃：……所以你还不快点进去洗澡！

唉。

江阔终于舍得把他湿哒哒的衬衫脱下来，露出冷白的肌肤，是那种毫无瑕疵、让人很想留下痕迹的类型。

鹿燃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打人。

江阔蹙眉，充满怨念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想从鹿燃的脸上看到什么异样。

鹿燃掀了掀眼皮，把浴衣丢到他怀里，走回卧室。

江阔：……

万箭穿心，吐血三升。

【老婆果然嫌弃我了！】

他突然想起来，鹿燃有洁癖……

江阔忙不迭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男人，石化在原地。

这形象，他都嫌弃自己。

【快洗干净，不能被老婆丢出去！】

卧室内，鹿燃坐在高背椅上，轻阖双目，若有所思。

再一睁眼，眼中流露出的冷冽几乎凝成实质。

九尾狐缩小躯体，跳到鹿燃的大腿上，把小脑袋伸进鹿燃的手掌，往前一钻，鹿燃的手就滑到了它的背上。

鹿燃的脸色柔和了些许，抚摸着九尾狐的背，声音沉沉，“我没事……”

【担心主人。】

“别担心，”鹿燃怅然道，“不过是……父母的离婚纪念日罢了……”

纪念我可笑的童年。

他不该对人怀有期望，血缘都连接不了的关系，还能怎么维系？

指望一纸空文的伴侣契约吗？

呵……

分离才是常态，没有谁离不开谁。

陪伴在身边的人，再怎么亲密，也总有一天会分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鹿燃神情恍惚，指节蜷起，压抑着胸腔内的郁气。

负面情绪来势汹汹，令人窒息，随时都可能压不住。

“九尾，帮我把纸带全部连一起。”鹿燃眼眸低垂，周身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

【好的，主人。】

九尾跳上书桌，把一张张纸带，用法术连成长长的一条。

鹿燃拿起纸带和打孔器，把自己的心情转化成旋律，打在纸带上，留下一个个小孔。

桌上放着一个胡桃木翻盖木盒。

那是殷文修在鹿燃八岁那年，送给他的手摇八音盒。

从小到大，鹿燃有什么心事和委屈都会憋在心里，独自忍耐，从不发泄，永远把阳光开朗的一面给别人，自己在深夜舔舐伤口。

无论殷文修怎么问他，他都会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得殷文修心都碎了。

殷文修按照旧世界的图纸，制作了一个手摇八音盒。

鹿燃每次陷入负面情绪的时候，都会在纸带上打孔。

一开始只是杂乱无章的音符，摇出的旋律难听至极，殷文修总会耐心地全部听完，接收他所有的坏情绪。

殷文修用另一种方式，与鹿燃感同身受，去抚摸他千疮百孔的心。

为了不再折磨殷文修的耳耳朵，鹿燃偷偷学了音乐，杂乱跳脱的音节，逐渐变成一首首悲伤的乐曲。

从一曲成名，到首首经典，致郁无数人的内心。

殷文修心情复杂，既难过又惊喜，因为鹿燃的世界阴云密布，也因为鹿燃在一点点进步，学着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表达情绪，去接触真实的世界。

希望有一天，鹿燃愿意亲口告诉他。

然而，直到今天，殷文修都没有等到。

只等到，越来越长、满是孔洞的纸带。

江阔走进卧室，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条白色的纸带垂落到地上，朝他的方向延伸。

鹿燃沉默地坐着，眼神格外专注，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江阔一向敏锐，很快察觉到了异常。

今天的鹿燃，太安静了……

江阔把地上的纸带捡起来，绕在手上，然后坐在鹿燃的身边，安静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