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五点半。
殷文修、沈羡鱼和江阔在沙发上闭眼浅睡,茶几上的勃艮第还剩半瓶。
片刻后,殷文修睁开眼睛,走进厨房,把冰箱里的果酒取出来。
扭开瓶盖,果味混着酒香扑鼻而来。
殷文修转身拿玻璃杯,从饮水机接了半杯热水,然后在水杯中倒上果酒,填上一勺气泡水,用镊子夹了一片薄荷放上去。
完成。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情敌,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殷文修心塞:……
算了,“饲养”小鹿的必备技能,多几个人会也好。
他这样安慰自己。
殷文修闷闷不乐,无视两人,拿着杯子转身离开,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
借着窗帘间的微光,殷文修看清鹿燃眼角的泪痕,心脏狠狠揪起,呼吸都变得沉重。
鹿燃蜷缩着身体,整个人都在轻轻发颤,发出小声的呜咽,纤长的睫羽挂着细碎的泪珠。
羊脂玉般的肌肤格外苍白,身形略显单薄,凄凉又脆弱,叫人心痛。
【宝宝,醒醒。】
“小燃。”殷文修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拇指缓慢地揉着鹿燃的眉骨,揉开对方紧皱的眉头。
“嗯……”鹿燃眉梢微抬,挣扎地睁开双眼,“文修哥。”
殷文修的手太温暖,像融化了冰雪一般,鹿燃忽地落下泪,一颗接着一颗,打湿了殷文修的手。
他的眼里泪花闪烁,琥珀色的眼眸被泪水洗过后,越发澄澈透亮,宛如破碎的宝石。
鹿燃死死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在殷文修的面前失态。
“小燃,别咬。”殷文修瞳孔紧缩,急忙用手指抵住鹿燃的牙。
唇上血迹溢出,湿了殷文修的指尖。
铁锈味的血液让鹿燃眼中一暗,双目涣散下去,视线再次模糊,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他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回荡着凿开关节的声音,冷气如毒蛇攀上他的身体,皮肤上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流了下来。
“救救他……”鹿燃低喃,声音浸透着绝望。
混沌的记忆碎片,像裂开的玻璃,看不清完整的样子。
阴湿的囚笼、反光的手术器械、血污的白大褂、存放脏器的培养皿、一节节手、一节节腿……
以及,台面上躺着的男孩。
那个男孩,是和鹿燃一个“蜂格”的童年玩伴。
好像叫——
小鱼。
不是“年年有余”的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鱼。
殷文修把鹿燃抱起来,按进怀中,“我们回家了,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救下鹿燃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已经无力回天。
“尾针”的“毒蜂”对待“劣等工蜂”尤其粗暴。
男孩截肢后的身体无法完整地拼回去,大脑、器官、肢体的机能损坏大半,即使殷文修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把人组装起来、激活大脑、续命养着,也只能得到一具痴傻的空壳,对鹿燃的心理无异于二次伤害。
【对不起小鹿,哥哥没能把他救回来。】
殷文修拉起棉被,挡住鹿燃的后背,将青年包裹进身体里,为他重新筑了一座“蜂巢”。
温暖、舒适、安逸的避风港。
——让鹿燃不禁产生了回到童年的错觉。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不要我了?”
“是我不好吗?”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殷文修的心脏涌起无尽酸楚,仿佛要将他吞没。
“小燃很好,我们小燃是全世界最乖的宝宝。”
他强忍着酸涩,安抚着怀中的青年,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沈羡鱼和江阔无力地靠在门边,心疼得快要死掉,可他们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仿佛,他们只是别人故事里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