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九里凛生掏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了邮件。

【快出来，我在外面等着你。——（未命名用户）】

哈？

九里凛生没动作，打了几个字：【你谁？】

对方立马秒回：【我是平古，有事情找你。请你快出来，我在旅馆外面。】

九里凛生盯了屏幕几秒，一旁的松田阵平疑惑：“怎么了？”

九里凛生摇摇头：“没事，你们继续聊，我出去上个厕所。”

奇怪，太奇怪了。

他出了门，又发了邮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平古没正面回答：【拜托了，请快点出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九里凛生停下脚步，眯了眯眼。既然平古能搞到自己的号码，想必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早就知道了。

九里凛生也不装了：【现在就说，不然我有正当理由逮捕你，平古先生。】

那边沉寂了几秒，最后发出简洁几个字：【永生花。】

九里凛生当即心头一震，随即大步流星向外走。平古果真就在外面等着他，神色焦急，见到九里凛生时眼神亮了一瞬。

他身上的衣物像是没整理好的样子，衬衫纽扣错了位，跟方才见到的不太一样。可九里凛生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走到平古面前，眉头紧促，眉心挤出一条沟壑：“你偷听我们讲话？”

平古连忙否认：“我没有。”

他往九里凛生身后瞧，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上来。发现没有转身就要走：“这地方不适合说话，我们去别的地方。”

旅馆里除了他们和老板一家，再也没有什么旁人了。于是九里凛生拉住他的胳膊：“你在害怕浅原和光？你认识他？你跟组织有什么关系？”

九里凛生的力道不小，平古被他抓的皱眉，这才意识到不论自己怎么解释，九里凛生都不会轻易松口了。

他冷下脸，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威胁的话语说得轻易：“如果不想你的朋友们陷入危险，就闭上嘴跟我来。”

九里凛生紧抿着唇，偏偏就吃这一套，只能松开手跟着平古离开。

他们向北方走去。北方地势偏高，与南方森林不同，这边空气虽然同样潮湿，但走得越远越人烟稀少，树木也繁多，杂草丛生无人打理。如果不是路面崎岖，或许有望打造成旅游景点。

“哗哗哗——”

迈过不知道第多少个绊脚的岩石，眼前的景象终于开阔。

往上看便是白云聚拢，遮掩着刺目日光，层层阴影给这片云添了实体感，仿佛伸手即可触碰。

目光下落即是海天一色，广阔无际。大海波涛汹涌，海浪不断冲刷着岩壁，海波难平，怕是有一段时间不会风平浪静。

被这景色迷了眼，片刻后九里凛生才回过神来——他们正站在悬崖边。

风卷着落叶飞向蓝天，也吹乱了两人的头发。九里凛生干脆换了个朝向，逆风将他额前头发向后吹，他半阖着眼，以防尘土飞进眼睛。

平古望着碧蓝海面，眼眸深邃，像要把这一幕深深映在脑海中。

他周身弥漫着微微忧郁的氛围，这情绪感染了九里凛生，却不能影响他将要发出口的质问：“先说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永生花？”

浮于表面的宁静被打破，平古身形微顿。

而九里凛生管不了那么多，几分钟前他的威胁还围绕在耳边。若是以往九里凛生或许还会给他安慰，可现在的平古不值得自己耐心对待。

打蛇打七寸，平古一击命中要害。

平古默了片刻：“我的老师是这个实验的提出者及主负责人，他给这个实验起名为‘immortality’，为了掩人耳目，最后确定的实验名称为‘L’。他们一般都叫代号L。”

immortality，意为永生。

九里凛生记下这个名称，又问：“你跟浅原和光还有组织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平古脸色冷了下来：“我跟组织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我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我的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才帮他做事。”

“至于浅原和光，”平古道，“我来到旅馆前根本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我认识的只有他身边的小安弘子，来这里也是因为得到一些消息，才拜托小安弘子搭线。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木津雅之会死。九里凛生在心中帮他补完这句话。

也怪不得当时浅原和光说小安弘子只跟平古关系好。九里凛生思考片刻：“既然她和浅原和光认识，想必身份也不简单，怎么会答应帮你？”

平古视线未从海面上移开：“因为我开出了很吸引人的报酬。筹码足够大，所以她答应了，不然我短时间内也来不了这里。”

“为什么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来到这里？”九里凛生盯着他：“或者说，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风越来越大了，从耳畔刮过时能轻易听见破空撕裂声。海浪不断拍岸，一时间风起云涌，云群愈发密集。

天暗了下来。白云被染上墨，碧波也化作乌涛。

狂风席卷落叶与尘土，昭示着暴雨将近。

九里凛生皱眉环视这景象，想催促平古快点把话说完早点回去。一旦下起大雨，回去的路就难走了。

平古像是在叹息，声音很轻很轻：“为了你。”

几个字被风送到耳边时已经消散无几，九里凛生没听清：“你说什么？”

平古把目光移到九里凛生身上，对上他的视线，重复了一遍：“为了你。”

“老师他拜托我将一份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我找你找了很久，前段时间才从别人那里知道你要来秋田县。”平古看着他：“没办法，我才跟小安弘子说会把这个东西当做报酬送给她。在找你来之前，浅原和光还想从我这里抢走它。”

“我告诉他把东西藏起来了，马上就会找出来给他，这才有机会找你出来交给你。”

“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要交给我？”九里凛生问。

平古摇摇头：“具体原因老师不让我说，很抱歉我不能违背老师的意愿。”

“东西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平古忽然伸手绕到颈后，从衣服领口里拿出一个方形盆栽挂件。

九里凛生认出来了。这是那晚木津雅之还给平古的项链，她说这是对平古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平古将白色盆栽橡胶拔开，与那些花朵连接在一起的，赫然是一个小型U盘。

单看外形无法联想，但既然平古都这么说了，那上面的大概就是永生花了。

平古道：“U盘里的东西是到目前为止，组织为进行代号L做出的所有实验报告的电子版。本来应该把更有说服力的纸质版交给你，可惜纸质版的001已经被人取走了，老师就让我把电子版的给你。”

纸质版的报告现在就在他们手里，九里凛生自然知道平古说的都是真的。001丢失平古却只说了“可惜被取走”，除非他本来就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否则语气不会这么平淡。

也就是说，拿走001的人至少和平古的老师立场一致，而他又让平古把报告交给九里凛生，所以那人对九里凛生来说也是无害。

九里凛生因此稍微放了心，不再纠结这件事：“你确认U盘里有001？”

平古对他针对性的问题没有表达疑惑：“我确定，而且U盘里还有老师留下的附言，相信你看完之后就会知道老师这么做的原因了。”

九里凛生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想要从他手中接过U盘。平古也伸出手递给他。

就在这关键之际，第三个人的到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九里凛生率先警觉回头看去。浅原和光从宽大的树干后走出，朝两人笑道：“原来你们在这里，马上就要下雨了，怎么还不回去？”

平古紧接着收回手，沉着脸警戒。

浅原和光看到平古手中的U盘，也摊牌了，将脸上的笑容撤下：“你果然是在骗我。”

他看了眼九里凛生，又冷笑一声：“就连来这里的目的也是假的。如果我没有找过来，你是不是就要把U盘交给警官先生了？”

平古抿唇，没有回答。

对于浅原和光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九里凛生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恨不得把之前的火气全倾泻出来：“他乐意给谁就给谁，你拿不到只能说你不配。”

浅原和光动作一顿，再次看向九里凛生，觉得有些好笑：“他把U盘给我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我们帮了他。你可以说他被逼无奈、也可以说我穷追不舍。但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不是吗，凛生先生？”

九里凛生无法反驳，可净有理由跟浅原和光呛声：“别这么叫我，咱俩不熟。”

浅原和光轻笑：“确实，虽然是我单方面认识的你。不过我确实从别人那里听过你很多次，所以不由自主这么叫了。”

“是谁？贝尔摩德还是波尔多？”九里凛生问。

浅原和光眼睛微微睁大，片刻后他调整好表情：“……没想到你知道的也不少啊？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他们都有。”

贝尔摩德的立场难说，但波尔多却有谋权篡位的意图。于是九里凛生试探：“你还两头通吃？灰色地带被你玩明白了是吧。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不怕我把你们全都逮捕？”

浅原和光又摆出他神秘莫测的笑容，却没有再多透露，只回答他最后一句：“你真的会吗？”

九里凛生也不再言语，留给他一个挑衅的笑。

还真让他试探出来了，浅原和光不知道他是组织里的人。那么浅原和光应该跟组织没有直接联系，只是认识贝尔摩德和波尔多。

可他和他们的关系真的还不错吗？还从他们那听说过自己很多次？

九里凛生不可得知。

但浅原和光不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上前几步：“把U盘给我。”

九里凛生抬手把平古挡在身后：“你想的美。”

浅原和光目光从未偏移，没有去看九里凛生，又向他们逼近：“给我。”

两人戒备着向后退。

浅原和光深吸一口气，从腰侧拔出配枪，对准平古：“最后一遍，给我。”

平古下意识后退，只一步他便停了动作，向后看去，脚下即悬崖边际，悬崖下只余巨浪。

他心下一凉。

九里凛生正瞪着浅原和光，忽然感觉伸出的臂膀被人轻轻拍了拍：“没有必要了，他的目标是我。”

什么意思？

九里凛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手中被塞了个东西。面前的浅原和光就神情一变，脸上写满惊讶。

九里凛生立马回头看去，身后哪里还有平古的身影。

“……”

沉默包围着两人。

风和浪做着怪，偏要将两人间僵着的死寂打破，天地间的生物与非生物在人类缄默时闹出最嘹亮的声响。

或许是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措施，九里凛生没有去想平古，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读档捞班长的最佳时机，松田他们不在这里。而且新的读档方式也不会有后遗症。

不是挺好的？

但愤怒与悲伤不可被掩盖，九里凛生闭了闭眼，转头对浅原和光扬起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

“你想要U盘，是吗？”他攥紧右手，对浅原和光冷嘲：“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

【成功存档（剩余存档位：9）】

随后九里凛生向后仰倒，眼前的景象都从背后向天际飞逝，冷风将一切外界的声音模糊。浅原和光趴在崖边朝他伸出手，表情惊慌地注视九里凛生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在视野中消失。

九里凛生眼皮一跳。

巨浪吞没了一切，冰冷的海水刺骨、强势掠夺人所有的氧气。

【检测到不可抗原因，将为宿主解锁自动存档点】

【成功读档，祝宿主任务愉快】

-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从滴落地面开始就没有停断过，透着要淹人的气势。

这雨下得突然，松田阵平他们在屋里的时候原本还没注意，直到凉风从窗户吹进屋，才发现天上阴云密布，小雨淅沥。

眼看着点点细雨逐渐变成倾盆大雨，松田阵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