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成熟了。
到了收割的时间。
现在是秋天。
——派瑞特·奎格,1934.11,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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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太太获得一大笔遗产和一家位于犹他州的巨型公司。律师把她从监狱里带出来,带到犹他州。在高大的粗野主义建筑下站着,尖塔顶端的裂缝像是一只空洞巨大的眼睛。有风吹过,律师缩起脖子,想起这家公司前任老板的传言
——她藏在世界的一个地方,并没有死去。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啊,他暗道,富人能够拥有不止一次的生命。紧接着,他又转念一想,像派瑞特·布莱克这样的家伙还能称得上是“人”吗?她将如此巨额的财富留给一个即将被重新审判的,连自己命运都不能做主的妇人......
莱斯特兰奇太太很有可能活不到宣判无罪的那一天。在此之后,她的财产将由谁继承呢?
左右不会是派瑞特·布莱克的弟弟西里斯·布莱克。或许,她绕这么一个大弯子的目的就是排除西里斯的继承权。至于莱斯特兰奇的遗产,她家姻亲无数,反而会便宜英国很大一部分纯血。
“派瑞特呢?”莱斯特兰奇太太问。
“她死了。”律师解释道,“这是她留给您的遗产。稍后,会有公司的人带您进去——去她的办公室。”
“哦。”太太说,“她上次还来看过我呢。”
“是的,在那之后,她就死了。”律师说着,心想:她就像我的曾祖母,不过要更加有钱。
“他们上次对我说,她又活过来了,她还会再来看我。”
“很多人都听说过这种说法。”
秘书走过来,她叫做克拉克恩。贝拉盯着她看了很久,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克拉克恩说,办公室已经整理好了,她会带着贝拉太太上楼。
楼层很高,电梯的攀升像是没有尽头。贝拉盯着电梯里翠绿色的植物装饰墙,觉得很奇妙。这位夫人一直带着一种思考的,欣赏的态度去观察派瑞特做的这间娃娃屋——她见过这种风格的房子,也见过类似于克拉克恩的脸,它们都曾经出现在派瑞特的素描画上。
当派瑞特栖息在阁楼上的时候,她就开始构思未来要住的地方。她对贝拉说:以后,我要住在一千层楼上,离开所有地面上的生物,泥巴,还有水。
办公室里的灯光呈现出柔和的黄色,周围的墙壁呈现出棕黑色,她走到派瑞特的办公桌前——桌子很大,没有文件放在上面,只有一台仪器和一盆被照顾的很好的绿植——贝拉盯着秘书的脸,植物应该是她在照顾。
“派瑞特就住在这里?”她问。
“不,她不常来。”
贝拉满意地点头,她说,“派瑞特喜欢在房间里堆很多东西。”
克拉克恩尴尬地笑了一下。
莱斯特兰奇太太也不会常来这里,生意将交给职业经理人,这是派瑞特·布莱克安排好的。
她已经替贝拉做出所有“正确选择”。
——或者说,这位“贝拉太太”没有任何决策权力。秘书心不在焉地想:她就像是一只被给予一个空虚的按钮的宠物,一个继承遗产的“符号”。
突然的,克拉克恩问了贝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她说:“您生下来就会个位数的加减法吗?”
很快,她就说,“不,人类不会,但是动物会。猫会知道自己有几个崽子,猫会数数。”
“动物生下来就会数数。但是人不会。人在未来比动物更会数数。”
她想说明什么呢?
贝拉思考好一会,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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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准备去阿兹卡班把所有人抢出来,我希望他们都能脱罪。为此,里德尔觉得我的脑子有些问题,我不得已指出,我们现在共用一副器官。
“所以呢?”他问。
“所以,汤姆,我在用你的大脑思考。”
-别这样,派瑞特。
旁白帮腔,
-这总比老鼠的脑袋好用。
里德尔的脾气骤然爆裂,他走到镜子前面,怨恨地盯着我创造出来的眼睛。他对我说:“派瑞特,我一定会让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拒绝了我的房子,我买的新衣服,为他布置好的办公室(或许在这一点上,他出乎我意料的高尚),但是除此之外,他做不了任何事。
他不会去求助别人,魔法部或者邓布利多他都无法信任。当他想要查阅书籍来寻找方案的时候,我又与他共享视觉。他想要杀掉我,就像想要杀掉自己的一样可笑。
我对他说:“汤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我帮助你复活,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你也帮助我复活,如今,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纠葛最深的‘命运共同体’。”
“一个在未来会‘吃掉’我的共同体吗?”他冷笑一声。
我狡黠地眨眼:“每个人未来都会被‘吃掉’,区别是,吃掉他们的是‘死亡’还是‘我’。汤姆,你可以把我当成死亡的一部分。我们之间可以达成君子协定,我会给你二十年的时间,在这二十年里,你可以享受你作为‘黑魔王’能够得到的一切,包括我留下来的那些美国巫师势力;二十年后,你将奉上你所有的魔力,怎么样?”
汤姆·里德尔离开镜子,他走到窗户前面。重新修缮的里德尔府还处于毛坯状态,窗边被看不过去的佩迪鲁罩上绿油油的轻纱布料,布料后面就是坟地——那是小汉格顿所有生物的埋骨地,古老,崭新,危机四伏。
“二十年?”里德尔的声音低沉,纳吉尼被他从养殖箱里放出来,但是它已经不再是魂器了。如今,蛇簌簌地爬行在地板上,声音如同热带雨季到来前那一星星点点的雨。
“我本不止二十年,派瑞特。”
“你只有二十年了,汤姆。”我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你这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早就该换掉啦。让我想想,它第一次被弄坏是什么时候——哎呀,太久了,那时候你才十几岁,对吗?”我转换语调,变得尖锐又刻薄,“你愚蠢地拿起剪刀,往自己的灵魂上剪了一下。汤姆,你想永远只穿这一件衣服,但是衣服却在你身上坏了、烂了。”
“你早就知道,但是你没有阻止我。”他说。
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能和他一起盯着坟地。说句实话,这挺无聊的,就像是在看散落一地的果壳。我说:“我没有必要对你负责。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死亡’是必然。是你先试图逾越规则,但是又没有做好迎接代价的准备。汤姆,你没有对自己负责。”
“你无法面对自己的错误,所以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像这样苟活着也不错,穿得像个乞丐也不错......至少还活着,对吗?等到一想到坏处,你就想起我啦,觉得我应该对你负责,但是我又知道什么呢?”
“那会大家都第一次做人,如今我们第二次——第三次——几次三番地拼命留在这个世界上,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呀。有我这个老朋友陪着你,帮你收拾烂摊子。不得不说,命运真是奇妙:我们从破破烂烂的房子里走出去,最后又在破破烂烂的房子里汇合。”
里德尔过了好久都没有说话,我让他再往前走一点,最好跨到窗户外面去。
我们到了窗户外面,站在坟地上。天上没有月亮,星星还算明亮。植物和狗又回到这个小镇,还有一些胆大的人——穷人——也回来了。
“我好饿。”我对他说,“我想吃智利的牛排,喝啤酒。”
“我还想去巴西。”
“你现在哪里都去不了。”里德尔说,“你别想了,我不会离开英国。”
“那太糟糕了。”我不带任何感情说,“那只能请你赶快去世了。”
我们在坟地里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