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妻忌日当天。

洛钧先进行了一个盛大的开场，表示欢迎各位宾客能在百忙中参加洛家的主妻忌日，洛钧结束后就是洛识隋上场宣告一些在主妻忌日上要注意的各项事宜。

期间宾客纷纷在白仙罗的牌位前献上各种白色的有祭奠意义的花束。

在这个时候，洛言戈比较闲，他就呆在人群的最末端，注视着如潮水般的人群。

礼品台上放了各种礼品，几乎是堆成了一座小山，能看见到处都有洛家请来的佣人在场外忙碌的穿梭，在主妻忌日的这个月，礼品是断不了的。

简单形容主妻忌日一共有三个流程，前三天是招待客人的，三天一过，来看白仙罗的人会渐渐变少，最后只剩下洛家人和白家人。

洛家会办七天的家宴并分批次携人去拜访白仙罗的灵堂，在所有人完成拜访后，洛家会让一些并不重要的宾客先行离开并赠上谢礼。

留下来的部分宾客则是洛家选择的合作伙伴，在此后会得到洛家的扶持并合作共赢，合作伙伴包含了各行各业，有生意伙伴也有关于驱魔界的伙伴。

主妻忌日以多方利益的达成作为?收尾，对白仙罗以及真心真意祭奠白仙罗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洛识隋不喜欢主妻忌日，小的时候他觉得这种方式能让自己的母亲被人长久的记住，可在长大后，他知道主妻忌日就是一个变相的抛橄榄枝的渠道。

似乎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真心的在意自己的母亲，就连洛钧也是如此。

不过这一次的主妻忌日不同了，洛钧已经到了该在两个孩子间做选择的年纪，他在见证，在场的每个宾客谁不是在默默选择要支持的人。

洛钧以换衣服为理由离场，将两个儿子喊来照顾好现场。

洛言戈虽然兴致不高，但也没违背洛钧的意思，至少在他的要求下，他不需要给白仙罗下跪。其次——都好说话。

白仙罗的灵堂暂时办在洛家主宅的后方，此时不是灵堂向外人开放的时间，不过洛钧已经领着洛识隋和洛言戈先进行送花仪式了。

洛钧对洛识隋道：“我先进去和你母亲说些话，这么多年她其实也很寂寞，好不容易这几天热闹起来了，也忙了顾不过那么多，我想和她单独呆上一小会儿。”

洛识隋静静站在白仙罗的灵相前，听到洛钧的话后刚回神般微微点头。

于是洛钧就先进灵堂了。

灵堂是封闭的，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打扰不到里面的人。

洛钧进入灵堂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极为平静，他默默注视着祭台上白仙罗的骨灰盒，忽然，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弧度的笑。

有细微的动静从祭台后传来，洛钧向那个方向看去，然后缓缓道：“还躲着？这里没有外人，不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

很难想象在外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男人此时居然是这样怀揣恶意的表情。

有银链碰撞的声音响起，一团黑色的影子从祭台后慢慢显现，那或许是个匍匐着的人，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它”太脏了，甚至看着都不像人而是牲畜。

任谁看见这个黑影都会害怕，可洛钧却是尤为看不起黑影的样子。

只有洛钧知道，其实洛家主母白仙罗并没有死，只是被他借口关押起来了。

白仙罗终年不见天日，只有主妻忌日的时候，洛钧才会像大发慈悲的善人将她从刑房带出来，看着她为了见洛识隋一面而喘息挣扎的丑陋表现。

似乎是嫌弃白仙罗爬行太慢了，洛钧大步向前将她一下拽到了灵堂的小窗前。

洛钧捏着女人脏污的脸撞在墙间缝隙，“你看，识隋正在给你献花呢，你儿子每年这个时候蛇毒都要发作，每次发作的时候都在喊你的名字呢，你说他现在会不会正在克制这种疼痛向你献出忠诚呢？”

白仙罗只能艰难移动眼珠，将视线从灰色压抑的墙面移到透光的窗前，她的眼睛很痛，眼眶边缘有未干的血渍，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脏了，只看了光鲜的洛识隋一眼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目光。

洛钧也觉察到白仙罗的难堪，故意将她推倒在地，“你看上去并不想见到识隋，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把你送回你该呆的地方去吧。”

女人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她拖着因蛇毒发作而破碎的下半身拼命挤到了缝隙处，当她终于看全在自己黑白遗照前低着头的亲生孩子，嘴里发出了沙哑的叫声，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当年白仙罗确实被血脉反噬了，但不知道洛钧用了什么方法留住了她的命，他把白仙罗关在了洛家地下室，从此不再见人，就连洛识隋都不知道其实自己的生母还活着。

见白仙罗难过，洛钧假惺惺开口道：“瞧瞧，你身上这蛇毒真烈，一想到洛识隋以后会和你一样，变成这副可怜狼狈的样子，我就心疼。”

“洛钧，你迟早会遭报应的！你的蛇毒也开始发作了吧？”

白仙罗冷冷地看着洛钧，多年前她就看不上洛钧，现在她坚定认为对方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而这么多年为了强行屈转白仙罗的傲气，洛钧试了很多方法，但无一成功。

白仙罗只在看到洛识隋的时候才会表现得脆弱，在面对洛钧的时候她全身上下全是刻薄和憎恨。

白仙罗狼狈的样子会让洛钧的恶意得到满足，所以白仙罗不允许自己在洛钧面前软弱。

白仙罗的态度让洛钧愤怒了。

洛钧提着女人将其丢置在一个角落，白仙罗被脚铐束缚了行动，无法移动，只能艰难在地上爬行，想要挪回原来能看到孩子的地方。洛钧欣赏地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样子，感到无尽畅快。

白仙罗知道自己爬不动，便也不挣扎了，她如同死人般伏在地上，“洛钧，你最好是杀了我。”

洛钧不以为然道：“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拖去给识隋看，他不是最思念你吗？”

这是白仙罗的软肋，她不敢死在能让自己孩子看到的地方，洛钧不允许她死，她就不能死。

洛钧听完白仙罗的话，势利阴翳的眼中满是算计，他继续看向外界的情况，默不作声，直到他看见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跟着洛识隋身后上前祭拜白仙罗。

洛言戈不会跪拜白仙罗，但送花还是要送的，至少，这是对“死人”的尊重。

洛钧道：“我的蛇毒确实发作了，但没关系，只要得到了那个……只要得到我就能活。”

洛钧恢复和善的笑脸道：“看到那个孩子了吗？他是奚颜和我的儿子，你不用惊讶，他之前不愿意来看你，所以你没看到过言戈长大的样子，只有这一次是我要求他来的。他和他妈妈的性格一点都不像，和我也不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

白仙罗没有说话，她当然也看见了洛言戈，她缺乏有关这个孩子的记忆，她只知道被洛钧关起来的时候，洛钧和奚颜结了婚，至于两人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她一概不知。

她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但那天的晚上她看到这个孩子进入了刑房并注意到了自己，可那时的白仙罗太虚弱了，根本没有机会向这个孩子传递信息。

洛钧问，“你觉得是你的儿子能当上洛家家主的位置，还是你的好姐妹奚颜的儿子能坐上洛家家主的位置？”

白仙罗和奚颜是昔日的好友，白仙罗知道奚颜的失踪必定和洛钧有关系，因为奚颜曾寻找过白仙罗还活着的蛛丝马迹，但可惜方向只对了一半。

有所察觉的洛钧怎能不对她设防，之后就连奚颜失踪的日期都和洛钧对外宣称白仙罗死亡的日期一致，两件事怎么可能不是刻意的安排。

白仙罗闭上眼，缓缓背过身，“你这话说的真正义，好像在由衷希望自己的孩子多努力然后胜任你的位置似的。”

洛钧这样的人，就连自己的孩子都视作工具。

实际上，洛钧这个自私的男人怎么可能将洛家的管理权让给别人？就连他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因为他从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不是在两个儿子中选取继承人，他是准备在两个儿子中挑选一个合适自己的身体，然后自己再继续坐稳洛家家主的位置。

洛钧在寻找长生的办法，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世上竟然有不会老的“长生人”。只要得到了长生人的血，洛钧就能解决自己的蛇毒反噬。

白仙罗也不知道洛钧是否是“洛钧”，或者他已经活了许多年只是披上了洛钧的皮囊活在世上，或许他是利益熏心起了歹念。

不管怎样，他的恶都是货真价实的。

欣赏够了白仙罗的狼狈，洛钧将灵堂恢复原样，不会有人注意到祭台后的暗室，不会有人知道白仙罗的存在。

尽管一墙之隔，尽管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