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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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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保姆放假,年夜饭是白蔚准备,左尚东给她打下手。

一楼的大门敞开着,两扇门上贴着用毛笔题“福”字,菜香味从厨房传到院子里,这个时间各家都在准备年夜饭,整条老街都飘着诱人的香味。

左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他起得晚,中午吃了碗小馄饨。闻着味儿到厨房偷偷弄了两块小酥肉吃,还没填饱肚子就被白蔚赶出来。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他坐在院子的千秋上,跟李柯嘉和卓微组队玩了一下午游戏。院子里的秋千有些年头,每动一下都咯吱响。

左弈的奶奶生前最喜欢这架秋千,二十多年过去,他爷爷一直留着,定期请人来修缮才能保持至今。

左恩铭从外头回来,见左弈在秋千上晃悠,立刻把人撵下来。

“赶紧下来,多大个人了别把秋千弄坏了。”

左恩铭手里拿着文房四宝。他是大学教授,退休后又被返聘,不带学生,就是偶尔开个讲座。他写了一手好字,在这条街上小有名气,逢年过节就给街坊免费写个对联。

左恩铭一幅字拿到外头能买个几千甚至上万,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左尚东也就佩服他父亲这点,有个词叫“文人风骨”说的大概就是左恩铭这样的。

左弈从秋千上下来,跟他爷爷贫:“我帮你检查一下修缮人员的质量怎么样。”

左恩铭最喜欢他这个孙子,如今一年见不到几回,当然也不是真的骂,多半是开玩笑,他说:“坐在上头玩了一下午游戏,你检查出了什么?”

“挺结实的。”左弈笑道,顺手拍了一下千秋的架子,瞬间落下无数铁锈屑。

他吐了吐舌头,赶紧溜回自己房间。

左弈的房间在二楼,从窗户望下去,正好能看到左恩铭抚摸着秋千,大概又睹物思人了。

左弈的奶奶在他出生前就走了,他只能通过照片得知奶奶的样貌。好几本相册全是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她总穿着厂服,梳着麻花辫,楚楚杏眼,嘴角含笑,是人群中最清秀的那一个。仔细看,左弈的眉眼有些像奶奶。

午后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左弈坐在窗边,刷了会儿朋友圈。

何宪知带家人出去旅游,拍了很多风景照,班里的同学在评论里起哄,让他带礼物回来,没办法他只好答应。

霍黎依旧没回家,他还是去了俞晔晨家里,跟俞晔晨的奶奶一起包汤圆,弄得满脸面粉。那张照片的构图和光影总觉很熟悉,好像是明晞拍的。

果然,往下滑就看到明晞也发了她包的汤圆。唐夏给她回复了一句“啧啧”。

卓微和李柯嘉把他们的年夜饭发出来,都是酒店里定的。

热热闹闹的,又过了一年。

昨天赵瑧言回复完“等你回来”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联系。

怎么他不联系赵瑧言,赵瑧言也不理他了?

点开跟赵瑧言的聊天界面,又退出来,然后又点开再退出来。算了,好像没什么要说的,反正快到零点时总会发一句春节快乐吧。

六点多白蔚叫他下楼吃饭,家里年夜饭总是丰富,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有烤全羊。估计吃完这顿,最近看到肉都会过敏。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看春晚。

左弈又邀李柯嘉和卓微玩游戏,他戴了一边耳机,听队友的语音,另一边耳朵是热闹的节目。

“又玩游戏,我都看你玩了一天了。”左尚东说,“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盯着手机,跟你说了多少次,吃饭不要玩手机,又不记得了?”

“没忘。”左弈没抬头,“我都在自己家里了,就不能轻松一点吗?”

左弈在家里的地位取决于爷爷对他的态度,因为知道爷爷会帮他说话,他有点肆无忌惮。

没隔一会左恩铭就开口:“我们家哪来那么多规矩,小弈说得对,在家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二对一,左尚东必输无疑,干脆不说话了。手机似乎跟他心有灵犀,关键时候给了他一个台阶,电话来得是以后,没响两声他就接起来。

“老陈啊,新年快乐……对对……回上海了……”

……

左弈懒得听他爸应酬,把另一边耳机也戴上。大年三十,上游戏的人都少了,等了很久没有组到队,索性不玩了。

退了游戏,又点开班群。那群话痨正聊得火热,有几个同学家里在县城,还能偷偷放烟花,让一众在市区的同学羡慕不已。

宋蕊:[图片]我只能自己点个仙女棒过过瘾了。

周思菱:我也是。

明晞:[图片]

明晞:给你们画了一张烟花。

黎元:晞姐牛逼。

卓微:牛逼+1

左弈:牛逼+2

左弈点开原图,保存到手机里。

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一盒仙女棒,左弈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

白蔚问:“你去哪儿?”

“去院子里放烟花。”左弈说。

走到院子外,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

一根仙女棒燃烧完的时间大概一分钟。

或许是因为今天年三十,老街晚上几乎没什么人,能听到各家各户电视的声音,每一家都是相同的节目,接受信号的频率不一样,有几家慢几秒,混在一起能听到重音,就像出现幻觉。

手机在口袋了响了好几声,左弈被仙女棒的光闪得有些晃神,掏出手机确认屏幕上是赵瑧言的名字。他点了接通,赵瑧言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里。

赵瑧言在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穿着一件条纹毛衣,坐在书桌旁边。

等左弈手里的仙女棒全部燃烧完,赵瑧言才说话,“你怎么也跟班长一样?”

“什么?”

“仙女棒。”赵瑧言笑道。

“哦。”左弈把手机放到花坛边立着,又点燃了一根,“我放的话应该改成仙男棒。”

赵瑧言在那边笑出声音,他在房间里,笑得毫无顾忌。

左弈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他问:“你笑什么?”

赵瑧言轻咳一声,收敛了笑声,“没什么。”

“是送的。”左弈晃着手里的仙女棒解释,“中午出去吃小馄饨遇到一个女生说帮她扫码就送仙女棒,我看她大冷天又是过年还在外面工作,就顺手扫了一下。”

他又问赵瑧言:“你今晚吃了什么?”

听起来很像在监督他。

赵瑧言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简单的几个菜,有宫保鸡丁和酥肉,还有丸子汤,两人吃绰绰有余。

左弈搓了搓鼻子。

“上海冷吗?”赵瑧言问。

“不冷,比你那边暖和。”左弈穿了一件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加绒的卫衣,他把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这边没有那么大的妖风。”

“下雪吗?”

不懂赵瑧言为什么问起这个,左弈挑眉说道:“你别让地理老师听到你这问题,有次考试考了上海下雪的成因。”

赵瑧言一愣,“是吗?我忘了。”

“哦,我还以为你考过的题都过目不忘。”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

左弈承认在学习方面,他确实有点小聪明在,会投机取巧,但他不想听赵瑧言这么说。“你也不差,你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赵瑧言走到了窗边,“不是。”

居民楼楼下有几个小孩在放炮,响声回荡在楼道间。

“刚才电视里那首歌,说上海会下雪,我就想问问你。”赵瑧言说。

那首歌……左弈轻轻哼着,唱到某一句突然停下来,什么突然飘雪,什么说分手的瞬间,不吉利。

“没下雪,也没烟花。”左弈跟自己赌气,撑着下巴。

赵瑧言遗憾道:“今年渝江也没有烟花,没办法拍给你看了。”

“算了,又不是没看过。”左弈兴致缺缺。

他点燃一根仙女棒,他说:“准备要到新的一年了。”

电视里已经在倒计时。

“新年快乐。”赵瑧言说。

对于他们来说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时间跳到零点,赵瑧言那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喧闹一片,估计这会儿他说什么赵瑧言也听不清。等仙女棒燃烧完,他对着手机屏幕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不大,早就掩盖在鞭炮声中。

赵瑧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没眨。

鞭炮声结束,赵瑧言说:“我也是。”

“是什么?”左弈诧异,差点没拿稳手机,“你听到了?”

“你嘴唇动那几下我就知道了。”赵瑧言关上窗,又恢复一片宁静。

翌日,左弈是被邻居孩子的玩闹声吵醒的,老房子不隔音,他用被子蒙着头又睡过去了。

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问:“醒了吗?”

他眯着眼,有些不耐烦,“没醒。”

赵瑧言无奈,“那你继续睡,我挂了。”

“别!”左弈掀开被子,把炸毛的头露出来,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电话。

开了免提,左弈趴在枕头上,跟赵瑧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你怎么起这么早?”

“12点了。”赵瑧言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阳光洒在床边,能看到空气里浮动的灰尘,这画面左弈看过很多次,即使新一年的第一天,好像跟往常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

一小时后,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下楼,照例从爷爷和爸爸那儿领个两个大红包。白蔚也给了他一个红包,不过里面不是现金,而是一张银行卡。

左弈问:“这是?”

白蔚把左弈拉到院子里,特地避开了他爸爸和爷爷,“本来是要等你成年才给你的,也不差这几天。”

“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以后每年过年的红包都在里面了,交代我们长辈不能动里面的一分钱,密码是你生日。”

左弈的手一颤,用力捏着红包,指节发白。

他想起以前,外公总是跟爷爷在红包上较劲,左恩铭给他五千,白兴华就给他一万。左恩铭总骂白兴华掉钱眼儿里了,白兴华也看不上左恩铭那股文化人的酸腐味儿。

两个老人家斗,得益的就是左弈,有时他就当看乐子,人越老越幼稚。左弈摩挲着红包上的烫金文字,估计这卡里是个不小的数目。

左弈把红包收好,陪白蔚去步行街逛逛,又陪她看了场电影。

商场里有他那顶帽子的实体店。挑选了很久,左弈挑了一顶黑色的。

白蔚问:“你不是有一顶同款白色的?”

左弈说:“我送人的,给赵瑧言,欠他一个生日礼物。”

听说是给赵瑧言的,白蔚也没再说什么。

*

赵瑧言假期的生活非常单调,他想去找几个兼职,别人一听他是高三的,就劝他现在不是打工的时候,学习要紧。

他哭笑不得,只好继续在家刷题。

年前他已经把发下来的卷子做了三分之二,有时他会跟左弈较劲,做卷子的速度不知不觉提上来。

很多次他想问左弈什么时候回来,想想左弈跟他待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刷题,更何况左弈一年回不了几次上海,放假了谁不想多玩几天。

大年初一给左弈打电话之后,他们两天没联系。班群里有人组局出去玩,他没参与。也不知道左弈在上海有没有朋友,应该也会跟朋友出去玩吧。

半个月的假,已经过去十天,再过三天左弈也该回来了。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赵瑧言接起来。

是熟悉的声音:“赵瑧言,下楼拿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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