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于青帐停留,而那床边云雨方歇,浓烈的情味久散不去。程行礼满面潮红,大汗淋漓地跌在郑岸怀里,背脊贴着他炽热的胸膛,肌肤贴合着汗,他被大手把着的双腿仍在发颤。
郑岸坐回床边,把程行礼抱在怀里,记他方才因崩溃而喊着深得疼的话,温柔地揉着他小腹,说:“爽吗?”
程行礼悬了许久的脚终于踩地,一时有些不适应,紧拧着的眉心滚了许多汗,浓如墨缎般的长发与郑岸的发交织在一起,在黑白两色的肌肤上分不出你我。
散了许久的眸光缓缓聚集,程行礼缓了半晌才哑着声音说:“爽。”
郑岸笑着亲了亲程行礼颈间的汗,情靡过后的空虚与巨大酸累袭来,程行礼说:“我想看着你。”
郑岸说了句好,把床上软枕胡乱叠在一起,不想拔出来,于是先将程行礼揉弄着将他坐在自己腰间,继而才往床里退,赤裸精|壮的上半身靠着软枕。郑岸又扯来被子盖住程行礼,搂着他倚在床头。
那物半硬着,留在程行礼体内有些感觉,但他全身都累着实在顾及不到这个。枕在郑岸宽阔的肩上,指尖习惯性地抚摸着他的刺青狼头,待指尖行过那坑洼的疤痕,就收紧与郑岸扣着的手,郑岸亦摩挲着程行礼的手背,力度不大很是温柔。
两人就这么待了会儿,郑岸才说:“扬州是什么样的?”
程行礼掌心贴着郑岸热而软的胸肌,说:“四季各有特色,江南水乡不同塞外这般荒芜。”
郑岸唔了声,说:“那咱们在江南多住几年玩几年,等你住烦了,我就带你去西域走走,据说那里的敦煌漠色更是好看。”
“这次是回去做官,不是玩乐。”程行礼说,“还望都督明白。”
“下官自然明白,届时同处扬州,亦望程君协助。”郑岸也学起官场的话,笑着打趣。
“此次从永州调扬州,程假二百八十日,不管是水路还是骑马,怎么也用不完,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程行礼说道。
郑岸懒懒地嗯了声,说:“去哪儿?这呼伦贝尔大草原已经去过了,且这次若去了路上怕没更多时间游玩,不如咱们沿西走,由松漠草原进敕勒川,去灵州逛逛而后南下进太原,沿途再上巍巍太行,后入洛阳,休息好后从洛阳乘船下扬州。”
程行礼愕然道:“去这么多地方吗?”
“春日时节,咱们慢慢走着就到夏天了,到时草原上的花可都开了,现在不去看什么时候去。再说太行山一带也美,咱们这一去扬州没个四五年都回不来。”郑岸亲昵地蹭了蹭程行礼发顶,说:“而且我又不是没收到王瑶光的信,他不是说拓跋又要成婚了吗?我们一家四口去看看他送个礼也好。谁让这些年儿子想着他,整天念着,让他去看看他的拓跋叔变成啥丑样就好了。”
“什么又啊,他前面没成过婚。”程行礼哭笑不得,“只是这样也好,近年圣上对突厥、回鹘不甚放心。如此咱们去看看也好,太行山就不去了,直接从敕勒川入灵州转道去长安述职,将漠北各族军情报于朝廷,也好了你驻扎此地多年的最后一事。”
这么多年过去,郑岸将程行礼和拓跋瑛来往信件一字一句仔细研究,发现两人真无情意后,近两年才放心了些,于是大度地笑着说:“你想的周全,我听命就是,等朝廷的文书下来咱们就走。”
程行礼点点头,但慢慢地他发觉体内那物正在成长,抬头看向郑岸,愕然道:“你做什么?还要来?”
郑岸眯起眼睛凝视程行礼,沉声道:“只是这样一去,路上是不是还会遇见苏图那个贱人?”
程行礼:“……”
“简装出行,他不会知晓。”方才弄在最里面的东西还未流出,堵着程行礼有些不适,他想从郑岸身上下去却被按下,奈何郑岸自顾自说道:“谁家男人跟媳妇儿出游还要去探望两个情敌?不去了!直接回长安述职,住上一段时间后坐船去扬州算了。”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程行礼被郑岸掐着前后来回,那点不断被郑岸蹭着,酥|痒磨心,只得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应淮。”
郑岸衔着程行礼的唇亲吻,说:“不准去。”
程行礼亲了亲郑岸的唇角,一路顺下,然后低头亲着郑岸胸膛上的刺青。
郑岸叹了口气,力度大了起来说:“那要是遇着了这两人,只住两天,两天过后咱们就走,期间你不准跟他们多说话,想说什么我来说。”
程行礼呜咽着颔首,郑岸这才放了些力,说道:“来,心肝儿你转过去,我从背后进去。”
程行礼:“……”
在永州做官近十年后,程行礼升任淮南节度使,因郑厚礼想颐养天年,不想被郑岸烦顺便上了道折子,把郑岸也踹走,任扬州都督。
离开永州那日漫天朝霞才聚天边,郑厚礼率军将四人送至城外平原,拉着程行礼说:“路上慢点,谁敢抢你们,你就派人回来跟我说知道吗?”
郑岸说:“哎呀,爹。前两年你不回家探过亲吗?现下谁敢来造你的反?”
郑厚礼说:“那群狗东西,时不时就来打秋风,一打他们就哭天喊地的认错,消停三年就又来打。这次你去记得好好视察,回长安后让老二调军饷明后年我出征荡平他们,否则尾大不掉迟早生事。”
郑岸已给马辫了七条辫子,懒懒道:“知道了。”
随即郑厚礼又叮嘱四人许多,让程行礼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让已长成少年的程瑶听话路上不要跟郑岸吵架,又给了察鲁几本刀谱和信印让他遇见部族就拿出来震慑。最后让郑岸在路上勿要戏弄子女,少惹程行礼烦心,也不要让程行礼操劳总之碎碎念了半个时辰后。
一行人才动身准备离开,程行礼和程瑶双眼泛红,郑岸赶紧搓红眼睛同望着郑厚礼,察鲁依旧面无表情。
郑厚礼抱着程氏父子,挥泪依依不舍:“路上慢点,常来信。”
程瑶哽咽道:“祖父,我会想你的。”
程行礼拱手道:“爹,保重。”
郑岸已给第三匹马梳了十条辫子,无奈地说:“爹,年底你进京述职,咱们还能见的,并非以后天涯海角老死不相往来了。”
郑厚礼喝道:“郑岸你闭嘴!”
于是在又半个时辰程行礼和郑厚礼仍没完没了的道别后,程瑶也开始给马编辫子,并说:“他们还要这样多久?太阳都快升起来了。”
郑岸冷哼一声,说:“这仪式他们中午前能完成就好,等着吧。”
“诸位大人真乃神人。”程瑶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卷《大取》看。
郑岸:“……”
“儿子,就算努力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自冯仪走后,程瑶这娃娃就真把心思放在了读书上,日日夜夜挑灯夜读,看得程行礼都心疼了好几次,郑岸直言儿子长大了。所以两人这次回长安也是要将他送进国子监温习两年,以国子监生身份备日后科举。
“书中自有黄金屋,”程瑶高深莫测道,“爹,你不懂。”
郑岸:“……”
他眯起眼睛看了下那旋风装书,食中二指飞速夹走那百层卷纸之上的经折装样书,捻道眼前一看,正色道:“《春日恨》。”
程瑶:“……”
还在泛着泪告别的两人忽听到身后传来郑岸的怒吼:“程瑶,青天白日你看什么情爱话本子!”
“郑岸你闭嘴!还给我!”程瑶无能的狂怒紧接着响起。
发觉日头高升,郑厚礼最后抱了下程行礼,拍拍他的背,说:“儿,在外照顾好自己,不想在扬州待了就坐船回来。”
程行礼哽咽着说:“好。”
春阳高照时,一家三口外加察鲁及几名郑岸亲兵策马驶离永州。郑厚礼凝视着草原上的那群黑点,直至他们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出发之后,一行人先去了趟大阳山拜别周锡夫妇的墓,而后朝天地奔去。
停散的风复又卷携,吹动层层草浪。披着雪的大青山山脉在绵延万里中鼎立天际,俯视四人行于敕勒川下。
程瑶骑着马,看了眼控马的程行礼和他身后撒娇撒痴的郑岸,说道:“爹,我饿了。”
程行礼腰胯前移些许,脸不知是晒红了还是热红了,说道:“那就在此处歇会儿吧。”
郑岸下颌垫在程行礼肩上,里持着张羊皮地图,漫不经心道:“这儿离下个驿站还有三个时辰路,明天走还是今天走?”
程行礼说:“明天吧,这两日天气不错,在这儿多待会儿。”而后他问程瑶,“友思,你意下如何?”
程瑶随意道:“我都行,此刻我只想吃饭。”
这时郑岸也道:“孩子他爹我也饿了。”
自从一个半月前从永州出来,郑岸嫌那些亲兵跟着会扰他们一家的游玩,便让他们去先去临近驿站休息,期间还想踹走察鲁,但踹走他就没人做饭搭帐篷,无奈只得留下这个干苦力的小妾。
董伯年岁大了,不好跋山涉水,便带着长荣武秀等乘船先回苏州等他们。
其时午阳高照,草色金香,莫尔格勒河的支流缓缓穿过平原,盛着太阳的辉光朝富饶的关中去。
生火做饭这种照顾家庭的事自然是程行礼和察鲁做,苦力郑岸搭帐篷。
程瑶敲着盆问:“啥时候好啊?我快饿死困死了!”
郑岸把木桩插进地里,抹了把脸上的汗,说:“别瞎吵吵,帮你爹煮东西去。”
程瑶已是长成少年,一顿吃的又多,为此四个大男人吃饭每次吃得不少,程行礼便煮一大锅羊肉汤饼。
程瑶嗅了嗅,说:“好香啊,比上次郑岸煮的那一锅黑乎乎的好多了。”
“那你还吃那么多!”郑岸行伍出身,搭个帐篷不过一两刻钟的事,而后挤走吱哇乱叫的程瑶,挨着程行礼说:“你说上次我煮的那个肉汤好喝吗?”
搅汤饼的程行礼手一顿,说:“好喝。”
程瑶冷笑一声:“确实,爹你就喝了半碗,剩下的都被郑岸吃了。”
“那是你爹那天不舒服。”郑岸撕了肉干丢进汤饼搅动,说:“我跟你说儿子,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得会洗衣做饭打猎骑马,不然谁要你。”
“这些事交给侍从做就行了。”程瑶靠在程行礼肩上,轻描淡写道,“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做饭犹如下毒还逼着我们吃。”
“你在说我吗?”郑岸冷着脸问。
程瑶勉强笑着摇头,乖乖依着程行礼宛如小时候,他玩着程行礼垂在胸前的一根小辫子,说:“爹,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拓跋叔?”
程行礼盛起汤饼,一人一大碗,答道:“他在朔方灵州,依咱们路程,慢慢走去的话,中秋前肯定能见到他。”
程瑶吸溜一口面片,说:“这么久?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不过他上次来信说他喜欢那人叫什么?”
程行礼道:“姓苏名赛生字酬恩。”
郑岸沉吟道:“这名好熟悉,感觉在哪儿听过。”说着他碰了下一脸漠然的察鲁,“六年前夏,我们在骊山官道上遇着那人是不是就叫这名?彼时他似任刑部侍郎。”
察鲁答道:“是。出身南郑苏氏。”
郑岸哂笑道:“世家啊,当时我观他年岁都快近三十,看样子他比拓跋瑛大上七岁不止吧。”继而又很不理解,“这家伙怎么就喜欢比他年纪大的?”
作为拓跋瑛的第一小弟,程瑶慢悠悠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你喜欢他啊?”
郑岸怒道:“臭小子闭嘴!老子记那么清楚还不是因为你爹跟他站一起,聊了半个时辰,我跟察鲁在茶摊边被蚊子咬得全身都是包!”
察鲁嗦着汤饼,程行礼安抚两人:“遇着了多聊几句而已。”
郑岸冷哼一声,正要盛走锅里最后一点汤饼,岂料儿子眼疾手快就要下筷,两人迅速在火堆边打起来。程行礼转了个身凝视着远处河流,而察鲁一脸淡定地与他一样。
程瑶抢完锅里最后一点吃食就摸着肚子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独留满脸戾气的郑岸龇牙咧嘴。
敕勒川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不少牧民在此放牧。有人见着他们会笑着打招呼,双方交换食物就当认识个朋友。
几个热情的孩子就邀请他们去自家玩,程行礼想叫程瑶一起,却见他已经枕在察鲁腿上睡着了,郑岸正在给他编辫子。
“去玩吗?”程行礼笑着问。
“去哪儿?”郑岸看着他身后那群淳朴笑容的孩子。
“天涯海角。”程行礼背着光朝郑岸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