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宁生卷和西莱斯特说完十三种语言后，老神父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了。
他抓紧袍子，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干瘪的嘴唇张张合合，硬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恰好此时，小男孩身上的恶魔再度苏醒。
由于环境阴暗，宁生卷看不清楚小男孩的神色，只能依稀辨得他的四肢正以一种别扭的姿态活动着，眼下的乌黑越来越重，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捆绑住小男孩的链子被恶魔拽得哗啦作响，见挣脱不了，它又怒吼道：“让我……让我出去……出去……！”
听到恶魔的声音，老神父这才大惊失色地跪倒在地，像是触发了某种NPC的聊天机制，他拖着瘦弱的身子爬向了西莱斯特的脚边，舌头打战，“它要出来了它要出来了它要出来了！”
“放我出去！”小男孩两臂一震，倏然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否则，否则……否则我会……”
站立在不远处的宁生卷拉着西莱斯特的手臂往后稍了稍，避免被张牙舞爪的老神父攻击，同时等待着恶魔的条件。
不说让它出去的事儿，就说老神父，怎么着也得判他个十八层地狱层层轮回吧？
然而下一秒，恶魔没声儿了，伏着头不知在默念些什么。
宁生卷点点西莱斯特的手背，“它说什么呢，翻译一下。”
西莱斯特垂头望向戳点他的手指，静了三秒后才诚实摇头，“不知道。”
“你以前没来过这鬼地方？”
西莱斯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来过这里？”
宁生卷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高考了二十一次吗？”
西莱斯特被逗笑了，“这又不代表着我一定来过这里。”
笑过之后，他才略微正色地解释道：“我确实没来过这里，外语课上的场景一般都是固定搭配，比如一战与二战，英法百年战争和红白玫瑰战争。我还从来没见过驱鬼主题的随堂练习。”
宁生卷点头，又问道：“以前你们也会被问到十多种语言？”
“那倒没有，我们只会被问到一种语言。”
话聊到这儿，两人对这所谓的驱鬼仪式有了些眉目。
搁这儿针对他们呢？
针到一半，恶魔终于再次发话了。
小男孩捏紧了链子，想要挣脱，但又很快被锁回原地，他眼里闪过几分狠厉，然后怒斥道：“你们这群渣滓！还不快去做听力题还我自由！”
听力题。
原本还在等恶魔狠话的宁生卷突然释然地笑了。
很好，听力题。
不愧是高考无限流，总能在关键时刻幽他一默。
想开了以后，宁生卷对这堂课的态度就好多了，他甚至有闲心和恶魔唠嗑，“你想出去做什么？”
恶魔冷哼一声，“当然是杀了老神父！”
“哦。”宁生卷明白了，“做听力题就可以了？题呢？”
恶魔谜语人似的笑了笑，狡诈道：“题，在你们心里。”
宁生卷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恶魔的狡诈。
懂了，等克里斯蒂安老师来发放题目呗。
没过多久，兴趣盎然的克里斯蒂安老师准时驾到，印证了宁生卷的想法。
他啧了一声，在虚空中挥动着银色教鞭，“不愧是你们……那我也没有必要废话了，开始听力吧，嘻。”
接着，听力正式开始。
宁生卷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西莱斯特：“我们的题目是一样的？”
西莱斯特歪头，“如果开头预热都是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那大概是同一套题。”
宁生卷若有所思，待做出第一道听力题后，说了个关键词：“imminent?”
西莱斯特则是摇头，“是loom，看来我们不是同一套卷。”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继续闲聊下去了，两人拿着笔在纸面上敲敲打打，做着各自的听力。
有一说一，这听力也是非常有高考无限流的特色。
听力的背景音是鬼哭狼嚎，听力的主体内容是人类的呼救声，以及不知是哪个频段的声音。
听久了，san值掉得堪比指数函数。
不过在场的两人都不算是普通人，故而在他们的耳朵里，这些装神弄鬼的听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半小时后，完成听力且拿到满分的两人停笔，看向恶魔，“听力做完了，你能出来了吗？”
恶魔呵着气，猛烈撞向链子，结果链子不为所动，“我无法出去，那个恶魔比我要强大。”
“哪个恶魔？”
“是的，人性本恶，我无法战胜老神父身上的恶魔——”
“停。”宁生卷打断恶魔的哲学发言，十分上道地表示，“你就说我们还需要做哪些题吧。”
听到这话，恶魔也笑了，转头朝老神父一扫，语焉不详道：“是啊，还需要做什么题呢……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宁生卷抬眼，“什么游戏？”
“一个，精彩绝伦的游戏。”恶魔舔了舔上唇，右拳紧握，“赢得这个游戏，我将会送给你们一份大礼。”
它瞪着眼珠子，话一出口，有种威逼利诱的感觉，仿佛不玩游戏就出不去了一样。
宁生卷站在一米开外的地上，上半身虚虚靠在西莱斯特身上，闻言笑了笑，“你信它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西莱斯特默不作声地站直，让某人倚靠得更有安全感，“信你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你跳跃到拉美登革热环节。”
“那赶紧开始吧，陛下，我不想再待下去了。”西莱斯特笑眼看他。
达成共识，宁生卷不装了，直接说出了老师的名字，“克里斯蒂安，出题吧，出那种能把两只恶魔都杀死的题。”
说完，老神父和恶魔同时一吼，愤怒地看向宁生卷。
克里斯蒂安老师倒是来得很快，题目来得也快，“让我们玩个游戏吧。你们知道寂静之地吗？我们来玩个单词之地的游戏。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你们我会给你们数百个单词，专注于背单词，什么事都不要想，背足两百个，就当你们过关，怎么样？”
这要求倒是很简单。
宁生卷忙着赚积分，便答应了。
“叮——”
两面巨大的蓝屏从天而降，上面写着数百个单词，从中文到拉丁文，应有尽有，甚至在屏幕的一旁，克里斯蒂安老师还贴心地标注了不同外语同一拼法的判定方法。
宁生卷整理着短袖的领口，手拿钢笔，朝西莱斯特偏了偏脸，“开始吧？”
西莱斯特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点头，“好。”
不过是背单词罢了，难度堪比呼吸，至于后期的拉美登革热，即使说穿了，也难不到哪里去。
————
半天过去，完成两个副本的二人从黑暗处走进光亮，探查着周围的景物。
宁生卷看向脚旁的乱石，确认道：“在拉美登革热的最后关卡中，你真的选择了A？”
“嗯，因为感觉你不像是会选B的人。”西莱斯特凑到他身边，手上拨弄植物茎叶的动作不停，“你猜为什么克里斯蒂安老师会让我们进行默契测试？”
“不知道。”宁生卷踢开碍事的藤蔓，“可能是盐吃多了闲得皮疼吧。”
半小时前，拉美登革热进行到最后关卡，克里斯蒂安老师突然玩心大起，准备让两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默契测试，假如二人选择一致，那将成功结束副本，假如没有，那结局究竟如何就说不定了。
而题目也很简单，就是关于在积分管够的情况下，你是想回到现实还是继续待在高考无限流。
毋庸置疑，宁生卷选择了回到现实。
这是一个很无解的点，无论西莱斯特选什么，他都会选择回到现实。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克里斯蒂安老师搞加时赛扮演李华写作文的准备，但没想到他们居然通过了默契测试。
“你居然想回到现实？”宁生卷有些好奇。
西莱斯特走在荆棘遍生的小路上，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开口道：“以前想待在这里，现在不想了。”
“想继续回去为帝国做鸭了？”
西莱斯特失笑：“怎么可能。”
走到一扇木门前，宁生卷止步，偏过头，神色有些认真，“我不觉得这个默契测试就只是简单的测试，你选择了回到现实，那可能等这次高考结束，你会真的被迫回到现实。”
西莱斯特颔首，没有否认。
不过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宁生卷这么认真地和他说话，有些受宠若惊。
“我选择回到现实，原因很简单。”西莱斯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还在等西莱斯特后话的宁生卷推开木门，疑惑回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西莱斯特转而看向木屋，“在高考无限流，人们会记得进入高考无限流以前的事情。那从这儿回到现实以后呢？谁也不知道。可能我会忘记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可能我甚至会忘记你，毕竟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不是吗？”
宁生卷点点头，用成绩常年位居前三的聪明脑袋仔细想了想，“所以？”
西莱斯特轻笑，“所以，我希望不要忘记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宁生卷理解地继续点头，有理有据地推断道：“所以，你也不希望忘记我。”
西莱斯特迈进木屋的脚一顿。
“哗啦——”
此时鸟雀离开了枝繁叶茂的大树，飞到了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