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源的眼睛无处安放，避嫌的背过身去，杂乱的心绪恢复平静，又觉得自己过分在意的行为挺好笑。
不过是一个男高中生的……肉//体。
他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慌乱无措。
不过这小会长的确太过随意，缺少防备，光着身子竟然就随便让人进入。
丛源认识的人里，不拘小节光着上身的男人不在少数，他本该是习以为常的。
或许是因为太白、太亮的缘故。
为了缓解尴尬，丛源选择和祁柒聊天。
“会长认识刚才撞了你的女生吗？”
祁柒：“二班的常梦云，年级排名经常在八、九位，是个刻苦学习的好孩子。我们并不熟悉。”
这个人难得叫对了一次自己的名字，祁柒平直的唇角弧度上扬了一点点。
“会长觉得……这是一场意外吗？”
祁柒皱眉：“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大家都是好孩子，我跟她更是没有过接触。交换生同学，请你不要胡乱揣测。”
丛源甚至能够想象到，小会长说这番话的时候，漂亮的眉梢轻蹙，乌黑的眼眸写满不赞同，像荡漾的盈盈水波。
小会长好像把他当成无理取闹的新人，语气中满是不信任。丛源并不介意，耐心解释缘由。
“当时一片混乱，但我注意到有人推了那女生一把，所以她才会失去平衡撞倒你。”
祁柒并未说话，身后哗哗的水声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穿衣的动静。丛源闭着眼睛，愈发清晰的声音却在脑海里构建出活色生香的画面。
“你看错了。”
小会长的话语掷地有声，丛源睁开眼，直直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眸，里面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疑虑。
他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竟然连一丝动静也无。
“你看错了。”祁柒又重复了一遍，像个执着的小孩。
丛源：“好吧，我承认，是我看错了。”
反正他已经尽到了义务，如实转告，信任与否全看祁柒。但他这般肯定，又让丛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会长着想。”丛源缠着他不放，“会长大人，可不可以告诉我宿舍的规矩？”
祁柒看着丛源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青年，扯着自己的校服袖子嬉皮笑脸的模样，觉得当初真是看走眼。
说好的沉默寡言美青年呢？
可是按照规定，他不得不告诉丛源。
“宿舍的规矩不属于校规，是由宿舍管理员决定的。男寝有三条，午夜十二点以后禁止回宿舍、男女寝禁止混住、管理员需佩戴绿色袖章。”
比想象中的少……丛源摩挲着下巴，还有最后一条很奇怪，宿舍的规矩由管理员制定，最后一条却是用来约束管理员的，为什么要写在这里呢？
“好的，我记住了，保证不会违反。谢谢小祁会长～”
为什么他的语气中能听出波浪线？
祁柒：“……叫我会长。没事就快走吧。”
有事会长大人，无事小祁会长，这些交换生……不，这个交换生真烦人。
祁柒此时还不知道，这群特别的交换生给他带来的麻烦远不止这些。
为了方便管理，交换生统一进入高二一班学习，祁柒也在这个班里。
交换生们开始上课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宣布了一个消息：七天后月考。
这可是本学期第一次年级排名的大考试，学生们或兴奋或恐惧的窃窃私语。
自然，交换生们也会参与。他们的表情没有七中学生那么激动，看起来似乎并未将这场考试放在心上，不知是十分自信，还是认为所谓排名与他们无关——
祁柒认为是后者。
班主任宣布完消息后，祁柒有意观察交换生的表情。
前几天他们还算乖巧，和周围普通同学相处不错——就是看起来不怎么爱学习。
招猫逗狗，到处“勾搭”其他班的同学，甚至缠着各种人比如老师、保洁、保安、园丁……等等询问奇形怪状的问题。
他们也热衷于挑战人类极限和所有禁忌，包括但不限于校规、宿规、班规、禁地……
偏偏每次都踩在底线之上，顶多是增加祁柒青筋跳动的次数罢了。
交换生非常“滑不溜手”，不仅指性格、为人处事，还有物理层面上的。
每次有人迟到，祁柒出去抓人的时候，往往是上一秒看见交换生在楼梯口，眨眼的功夫就跑到对面楼的楼道里。
尤其是那个丛源，对他的视线格外敏感，最近注视长达一秒就能敏锐察觉。
难道他们都是体育生？
仅仅过去四天，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祁柒刚刚走到班门口，就听见里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一个女孩断断续续的哭泣。
“怎么回事。”
见到学生会长，所有人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只见一个女生趴在书桌上闷头哭，她的同伴在旁边安慰，与她对峙的正是一脸不爽的朱伊织。
女生的同伴立刻告状：“会长，是他！这个交换生欺负雪琪，把她都气哭了。”
朱伊织的身边除了朱璐璐，再没有其他人，连同为交换生的伙伴们都冷眼旁观。
朱璐璐虽然明面上站在哥哥身边，眼中却隐约可见幸灾乐祸。
她和周围其他人一样，都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
祁柒不会轻信任何一方，即便这个场景中强者弱者一目了然。
他询问朱伊织：“你也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桀骜不驯的红毛青年先是略显惊讶，随后耸耸肩：“和她说的一样。我就是开了几句玩笑，她就哭成这样了。”
“你放屁！”同伴怒喷他，“你分明还动了手！”
“他动手了……”
“你动手了……”
“该死。”
“该死。”
周围的气氛莫名生出一丝古怪，学生们人头攒动，阴影覆盖在面容上，口中喃喃自语般重复着几句话。
无数声音的浪潮汇聚成同一个词汇——
“死！”
无形的鬼魅悄然张开猩红双眼。
面对此等异状，交换生们如临大敌，纷纷做出警戒的姿势，生怕有哪个学生暴起。
丛源和石侠却把目光投向学生会长祁柒。
祁柒面露不虞，学生会长的威严尽显无遗：“安静。”
躁动的黑气骤然静止，却还不死心一般在众人头顶徘徊。
寂静的教室里，只剩下女孩嘤嘤的哭泣声，在此刻显得异常突兀。
她像一台机器，一个傀儡，埋着头闷声哭，肩膀耸动的频率都完全相同。她像个无辜的受害者，柔弱的象牙塔学生，却对周遭同学的异常变化一无所知。
在如此诡异的场景里，无人会对她的哭泣产生怜悯。
祁柒很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觉。
他冷声道：“交换生来到七中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要和平相处。我不想看到任何事影响到咱们的同学情谊。”
祁柒用严厉的语气把双方都训了一遍，才转头询问朱伊织：“你对刘漫做了什么？”
朱伊织撇嘴：“就是扯了一下她的校服外套。”
就像寻常耍贱的中学男生，从同学身边快速跑过再扯一下校服，然后看着恶作剧对象一脸茫然的窘相，和同伴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可以是胆小的女生，也可以是瘦弱的男生。
就像嗡嗡的苍蝇围绕在身边一样烦人，却称不上什么严重的行为。
朱伊织是聪明人，就算想要试探班规和这些人的底线，也不会采取真的会让自己受处罚的行动。
可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群学生是不遗余力想让自己……幸好小会长是个公正的。
祁柒判断出朱伊织没有说谎，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一点。
“请不要对女孩子们开这种玩笑，朱同学，这并不好笑。”祁柒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乖学生模样，“这是你的问题，你诚心给刘漫道歉，如果她愿意原谅你，我也不会对你施加过多的惩罚。”
朱伊织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对不起，刘漫同学，我不该跟你开玩笑。”
刘漫看过来的眼神有几分凶光，很显然她是不满意的，但在祁柒的注视下，她只能细声细气道：“以后别这样了，朱同学。”
一场风波看似销声匿迹。
祁柒只想扶额，这□□换生实在太能折腾。
他环视一周，试图用眼神打点每一个人：“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再过三天就要月考了，即将迎来本学期第一次排名，请同学们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私下里不要让我再听到讨论的声音，也不许任何人因此事再起冲突。否则我会向教导主任报告，让主任扣他的学分。”
交换生1、2、3……等等，少了一个人，那个黑皮呢？
“李狗蛋同学在哪里，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他怎么不在教室里？”
祁柒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看见李狗蛋的次数屈指可数。并非自己不曾注意到他，而是记忆里他根本没有出现在应有的地方。
只是因为他比较黑，又很巧合的坐在教室最边缘的角落，旁边有个窗帘遮挡，还有书架，更加不起眼。
但这些小手段欺骗肉眼还可以，对祁柒而言完全没用。
他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
“昨天上午的第三、四节课，下午的第二节课，还有前天下午……”祁柒把李狗蛋缺勤的时间全部说了一遍，最后才问，“有没有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一班同学没有一个注意到的，祁柒看向交换生，没想到本以为是同伴的他们也齐齐摇头。
向来很少发言的郝元倒是说了一句：“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学部的，平时接触少，我们和他也没有什么交流。”
朱璐璐也说：“男生和他住在一栋宿舍楼里，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呢。”
接收到小祁会长的视线，石侠连忙摆手：“大家都没有住在同一个屋子里……我们和他也不熟哇！”
但他终究算是交换生里面队长之类的人物，主动提出等李狗蛋再出现就看住他，必定不叫他跑了。
这些交换生一个个推三阻四，眼神却闪烁不停，相互之间隐秘的交流不在少数，祁柒才不信他们不熟的鬼话。可他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再说一遍，祁柒很讨厌被逼迫的感觉。
“希望如此。”祁柒的嗓音染上一丝冷意，“李狗蛋同学的行为已经算是严重违反校规，如果让我发现有任何人存在知情不报、包庇等行为，视为同罪。”
他的措辞非常不客气，听得大家都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直到放学李狗蛋都没有露面。祁柒也只好放弃，等待在校园里偶遇或者明天上学能看到那个黑皮的身影。
晚饭时间，住校的学生在食堂三五成群，祁柒打了饭，打算回宿舍再吃。
祁柒下意识环顾四周，心生疑惑。
交换生并未出现在食堂里。
他们饭卡里的余额……差不多也该见底了。